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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身体太差,不给我喝酒,整天让我喝粥,喝得我反胃,不过身体倒好了很多,路上我还骂他,现在想想,他其实是为我好,改天我要向他道歉。”
裴矩又笑道:“此人不错,目光高远,头脑清醒,是个难得的人才,元庆,你要好好重要此人。”
杨元庆点点头,这时,裴矩又急问:“说说朝中最新情况,魏征说他也不清楚,现在中原局势如何?”
杨元庆本来想等裴矩身体好一点,再告诉他,既然他现在问起,杨元庆便不再隐瞒,道:“一个月前,中原发生了一件大事,李密率领瓦岗军攻破了黎阳仓。”
第六章 瓦岗分家
裴矩半天没有说话,对他这样一个担任相国近十年的人来说,他当然知道瓦岗军攻占黎阳仓的政治意义。
“哎!”
裴矩叹息一声,“天下真要大乱了。”
“圣上正在加紧造船,准备南巡江都。”杨元庆又道。
“他不会这么快就放弃大隋社稷吧!”
杨元庆摇摇头,“放弃还不至于,困兽尚且犹斗,一个瓦岗军就把他吓得放弃社稷,我觉得这不可能,我认为他是想迁都江都,先保住南方,然后以南方为后盾,再逐渐剿灭瓦岗军和窦建德等乱匪,迁都南下,其实是他既定已久的战略。”
裴矩苦笑一声道:“你只说对一半,大业六年,他下旨江都官品级等同于京兆,这实际上就承认了江都的陪都地位,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想迁都去江都,保住南方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京城钱粮枯竭,这么多年来,京城的粮食一直就供应不足,全靠江南漕运支持。
现在天下大乱,通济渠的粮食无法运到京城,只看京城高企不下的粮价,便知道京城已经支持不住了,我去年就告诉过他,如果漕运被断,那么靠几大粮仓只能支持一年,偏偏高丽之战又耗掉了大半粮食,所以连半年都支持不住,他心里明白,只有去江都才能获得稳定的钱粮供应。”
裴矩的意思是说,隋朝是因为经济上要破产,所以杨广才被迫逃往江都,这或许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杨元庆又笑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圣上逃亡江都,只会更加削弱他掌控天下的能力,至少关陇贵族他便控制不了,关陇贵族中的野心者必然会再次起兵,天下争霸的局面将形成。”
裴矩默默点头,“或许是吧!他太自负了,自以为能掌控天下一切,一百年的事情,想一年就做完,他轻视农民造反,以为只要隋官不反,贵族不反,便成了气候,但农民造反席卷天下,形成了造反的大势,这个时候,很多野心者顺势而起,以致天下大乱,他终于发现自己掌控不住了,便选择了逃避。”
“那祖父准备怎么办?跟他一起去江都吗?”
裴矩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离开雁门城的时候,就不打算再回去了,现在隋朝对我已不重要,家族才是第一。”
……
东郡瓦岗寨,此时的瓦岗寨已经不是当年四县交界处荒野之地,瓦岗寨只剩下一块招牌,瓦岗寨旧地已不再使用,它以韦城为中心,占据半个东郡,拥有四十余万大军,坐上了天下各大造反势力的第一把交椅。
攻下黎阳仓,使瓦岗寨得到充足粮食,摆脱了数年来一直困扰瓦岗寨的粮食问题,更重要是,攻克黎阳仓使瓦岗寨发生了质的转变,不再是一个劫掠乡村,抢夺商人的乱匪强盗,而是一个开始争夺天下的政治势力。
这一切都是因为李密的到来而改变,使瓦岗寨从一个赤脚在田埂上奔跑的野孩子,转变一个衣冠整洁、彬彬有礼的贵族。
瓦岗寨的很多将领都体会到了这种改变,李密立下三条规矩,不准以下犯上、不准劫掠民财、不准奸淫妇女,违抗者这三条者,一律处死。
同时,攻克黎阳仓使李密在瓦岗寨威望大增,他正式成为瓦岗寨的第二号人物。
这天下午,在韦城县瓦岗寨的议事大堂内,数百名大将济济一堂,今天将有瓦岗寨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发生。
大堂内喧嚣吵嚷,热闹无比,将领们大多是粗鲁之人,他们直着嗓子说话,不加掩饰,声音如吼叫,瓦岗寨的第三号人物徐世勣坐在一个角落里,眉头微皱,一言不发,他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眼睛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担忧,他是为首领翟让即将做出的决定而担忧。
随着李密的强势崛起,瓦岗寨已经出现了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面,他再三劝说翟让,要么把李密送走,要么把李密杀掉,但翟让却没有听他的话,竟想着将瓦岗寨分出两个山头,他和李密各据一个山头,这样一山就能容二虎了,这简直是愚蠢之极。
但徐世勣也承认李密给瓦岗寨带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敬佩他的魄力和眼光,敢为天下先,直接向隋朝挑战,尤其李密的三条禁令让徐世勣深为赞同,他认为李密是天下枭雄,是一个能做大事之人,相比之下,翟让就逊色了很多。
翟让就像一个小富即安的小地主,这么多年来,连一座县城都不敢攻打,当李密提出进攻黎阳仓时,翟让吓得面若土色,若不是自己坚决支持李密,翟让是绝对不敢攻打黎阳仓这样的朝廷战略重地。
尽管翟让令徐世勣失望,但在感情上,徐世勣还是偏向于翟让,翟让比李密厚道得多,更没有李密的阴毒和狡黠,翟让是以诚待人,而李密是以笼络待人,这就是两者最大的不同。
这时,一只毛耸耸的大手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喂!我说老徐,一个人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像个娘们思春一样。”
徐世勣气得转身就是一拳,几乎把拍他肩膀之人打翻,这个粗鲁之人是四当家单雄信介绍进瓦岗,是他的结拜兄弟,名叫程咬金,原是张须陀手下的军官,半年前刚来,武艺一般,但人缘却极好,仅来半年,便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混熟了,翟让尤其喜欢他,封他为五当家,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徐世勣也喜欢他的仗义豪爽,只是讨厌他那张乌鸦嘴。
徐世勣当然不是真打,这一拳打在程咬金肩窝上,他一点不恼,揉揉肩窝笑嘻嘻道:“我是看你一个人闷得慌,来陪你说说话。”
徐世勣没好气道:“谁说我闷得慌,我在想要紧事情呢!你小子偏偏打断我。”
“想什么要紧事,说出来让哥哥帮你一起想。”
“去你的,你脑海里除了女人还能想什么?”
程咬金向两边看看,贼兮兮笑道:“你是不是在想两只老虎在山上打架的事情。”
徐世勣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还不算太浑蛋,居然也有点眼光,他见程咬金两眼笑得狡黠,便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便笑道:“我听单二哥说,你认识杨元庆,还是他的兄弟。”
“哎!单老二那张乌鸦嘴,不知怎么编排我,杨元庆我当然很熟,当年他住在客栈里没钱付帐,还是我仗义替他付了店钱酒钱,他对我很感激,后来我又教他射箭……”
“等等!等等!”
徐世勣虽然不知道是谁替谁付帐,但程咬金最后这句话明显是说反了,徐世勣眨眨笑道:“程老黑,我觉得应该你住客栈没钱付账,想赖账,他替你付钱才对吧!”
“我怎么会赖账,我老程是那种人吗?”
程咬金发现说漏嘴了,他脸一红,挠挠头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杨元庆是我的恩公,我心中一直很感激他。”
“那你怎么不去投靠他,反而来投靠瓦岗?”
程咬金苦笑一下道:“我这种三脚猫的武艺也帮不了他,而且我不喜欢军队那种军纪严格,天不亮就要点卯,我更喜欢瓦岗寨的弟兄们,和我老程臭味相投,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我觉得这里更适合我。”
“可是你是进来后才知道这里适合你,之前你怎么不投靠他?去报他的恩。”
程咬金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主要是我怕老娘受不了丰州那边的严寒,把她放在别处,我又不放心。”
徐世勣点点头,这是程咬金让人尊敬的地方,为人极为孝顺,为了给母亲治病,他背着母亲跑遍了天下,竟然还跑到交趾找蛮医,还真把他母亲的病治好了。
就在这时,一声钟声响起,有侍卫高声大喊:“大将军驾到!蒲山公驾到!”
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只见穿着盔甲的大当家翟让和二当家李密先后走了进来,虽然两人都是身姿矫健,步履轩昂,但相比之下,李密更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他们二人在主位上并肩坐下,翟让站起身,看了一眼众人问:“都到齐了吗?”
“回禀大将军,都到齐了!”
翟让点点头,朗声对众人道:“今天,诸位弟兄齐聚一堂,因为我们瓦岗寨有一件大事要发生,就是现在,由我来宣布!”
大堂内鸦雀无声,李密面无表情,目光沉静,就仿佛即将发生的事情和他无关,翟让看了李密一眼,便徐徐宣布道:“从今天开始,瓦岗寨另外设立蒲山公营,黎阳仓招募的十五万弟兄全部划归蒲山公营,蒲山公营的一切事务都由李大将军说了算,他就是营中的最高统领,如果在座弟兄有愿意跟随蒲山公者,我全力支持。”
大堂内一片寂静,大家都知道这不太妥,可谁也不敢吭声,这时,程咬金却举起了手。
“程将军,你有什么话要说吗?”翟让问道。
程咬金站起身,对众人咧嘴一笑道:“我想起一个老家的笑话,给大家说一说,我们老家有一对兄弟要分家,按老家规矩,瓶瓶罐罐对半分,家里几亩地也对半分,但三分地的祖宅是归老大,但老二拿了土地,拿了钱财,却不肯走了,他说这房子住着舒服啊!我不想走,如果大哥想走,可以搬出去!”
程咬金说的笑话,大堂里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李密盯着程咬金,眼中闪烁着骇人的杀机!
第七章 羽翼已成
“浑蛋!”
坐在程咬金不远处的单雄信蓦地站起身,暴跳如雷般吼道:“你竟敢当众辱我!”
他冲上来一拳将程咬金打翻在地,程咬金魁梧的身子压坏了三四张桌子,大堂内一片大乱,单雄信冲上去,骑在程咬金身上,抡拳便打,“狗东西,竟敢当众揭老子的丑,打死你!”
翟让怒道:“拉开他们!”
众人拉开了单雄信和程咬金,程咬金被打得鼻青脸肿,额头也破了,鲜血流了一脸,李密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翟让走上前喝问:“为何如此胡闹?”
单雄信施一礼,指着程咬金恨恨道:“昨晚我给他说起二贤庄之事,说起我兄弟感情深厚,分家不分屋,这个浑蛋,竟敢当众辱我,我与他势不两立。”
翟让拍拍单雄信肩膀笑道:“算了,他就是这么一个心直口快之人,别和他计较。”
翟让又走到程咬金面前,见程咬金被一拳打在嘴上,嘴唇乌肿,模样十分滑稽,翟让心中暗暗感激他,却佯怒道:“这是庄重大会,不是乡野戏台,你那些无聊的笑话不要在这种场合乱说,念你刚来瓦岗半年,我这次不追究你,胆敢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翟让重重哼了一声,走回座位,他对李密笑道:“一个小意外,程黑子就有这么一个坏毛病,不分场合乱开玩笑,贤弟莫放在心上。”
李密冷冷道:“今天我是看在大哥的面上,不计较此人,他这就叫以下犯上,若他再敢有下次,我必将他斩首,以树军纪!”
翟让点点头,又对众人喝道:“大家回位,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回了自己的位子,程咬金心中冷笑,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