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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杨元庆考虑的并不仅仅是一座中潬洲,还有李密的其他战略资源,李密现在被宇文化及大军拖住,其余军队严守洛口城不敢出来,而王世充正虎视眈眈准备对洛阳君臣下手,黄河两岸的力量就是一片空白,只有河内郡一家独大,他不趁机谋取一点好处,那才是傻了。
“中潬洲内现在有多少守军?”杨元庆不露声色问道。
“约一千人。”
“那李密的船只分布呢,你可了解?”杨元庆又继续问道。
“回禀总管,属下一个月前曾派斥候去巡查,李密的船只大约有四千余艘,主要分布在盟津渡和黎阳渡,他南下彭城郡带走一千余艘运送粮食,中潬洲前后港湾内就有停有四百余艘。”
“那黎阳城有多少驻军,你知道吗?”
徐世绩的眼睛渐渐亮起来了,“总管的意思是夺取黎阳城?”
杨元庆笑着点了点头,“你知道黎阳城的守军情况吗?”
“属下大概知道一点,守军约三千人,由大将张童仁率领。”
杨元庆沉思片刻,拾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画出河道,“如果走北岸要经过汲郡,容易被对方发现我们企图,如果我们走南岸,过了东郡后再偷袭黎阳城,就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是……如果我们拿下黎阳城,窦建德能接受吗?”徐世绩有些担忧地问。
杨元庆笑了笑道:“黎阳城过去有粮食时确实是很重要,现在粮食空了,黎阳和普通城池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几千条船,对窦建德也没有什么战略意义,但对我们则不然,我主要考虑到将来船队北上,拿下黎阳城,将拔掉阻碍船队北上的最大障碍,当年黎阳城就是你率领瓦岗军夺取,你应该很清楚。”
徐世绩默然无语,他确实知道,站在黎阳仓城上可以居高临下攻打运河内的船只,架一百架投石机,便可将千艘大船摧毁殆尽,夺下黎阳城,便可以成为南线进攻窦建德军的后勤重地。
“总管,攻打黎阳城就让我去吧!只有我最合适。”
说了半天,杨元庆就是这个意思,他笑了起来,对徐世绩道:“今天是腊月二十七,离新年还有三天,是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刻,你现在就出发,我给你五千骑兵,三天后,务必给我拿下黎阳城,同时夺取黎阳渡的船只。”
“末将遵命!”
徐世绩翻身上马,带领百余亲卫向新乡县疾奔而去,杨元庆又回头眺望中潬洲,眼中露出浓厚的兴趣,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上阵了。
……
夜幕渐渐落下,夜色笼罩着黄河两岸,夜空中布满了漫天的星斗,黄河冰面上的积雪反射着微弱的星光,使河面仿佛撒上了一层银辉,夜色中,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在河面上疾速行军。
黄河已冻得异常结实,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积雪,使河面并不打滑,踩上去‘嘎吱!’作响,杨元庆骑在马上,注视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中潬洲。
中潬洲是一座长条形的岛屿,岛上覆盖着茂密的树木,它本身是陆地的一部分,不知何时的一次黄河水患,使南面的土地被黄河吞没,原先的河中半岛便成了一座孤岛,中潬洲面积有千亩,有一座渔村,百余年前,岛上又建了一座城堡,叫河阳关,城堡也呈长方形,周长有三里,可以驻扎千余人。
目前,城堡内确实有一千士兵,守军叫做孙伏,是李密军中的鹰扬郎将,两天前,孙伏便得到探子禀报,大量隋军在河阳汇集,孙伏立刻便意识到,隋军很可能要攻打河阳关了,如果不是打河阳关,那就是去攻盟津渡。
孙伏异常紧张,一方面派人洛口城向守将王伯当紧急求援,另一方面,他派探子昼夜巡逻,观察河北岸的动静。
此时,孙伏正在城头上巡视,尽管夜晚天气寒冷,他依然不敢有半点大意,白天由于视线可以看得很远,隋军一般不会白天进攻,极可能会在防御和视力较弱的夜里进攻。
他把一千军队分为三班,昼夜不停在城头上巡逻,这时,一名巡哨骑兵从远处疾奔而至,在城下大喊:“启禀将军,我们发现一支隋军正向我们城堡而来,大约有三千人,已经到了河面两里外。”
孙伏大吃一惊,敌军果然来了,他立刻回头喊道:“敲警钟,命所有士兵上城防御!”
‘当!当!当!’
刺耳的警钟声敲响了,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遥远。
杨元庆勒住了战马,他清晰地听到了警示钟声,对方竟然已经发现他了,他当即喝令道:“全军停止前进!”
队伍停止前进,这时他们距离中潬洲还有一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岛上的森林,但看不到河阳关,被茂密的森林阻隔的视线。
杨元庆回头对两名亲兵道:“去告之城内,就说我杨元庆亲自带兵而来,让主将投降,可以封官加爵,否则他活不到明天天亮!”
两名亲兵催马而去,绕过了森林,片刻奔至城下,数十步外,一名士兵大喊:“城上主将听着,楚王殿下亲自领兵而至,命你放下武器投降,可以封官加爵,若敢抗拒天兵,你活不到天亮!”
城上守军一片哗然,竟然是杨元庆亲自领兵到了,很多人眼中露出惧意,孙伏曾是李密的亲兵,对李密忠心耿耿,没有半点投降的念头,他冷笑一声,回头厉声喝令:“放箭!射死他们。”
城下乱箭齐下,两名亲兵巨盾相迎,迅速后退,一匹战马不幸被射中,惨嘶倒地,将亲兵掀翻在地,另一人连忙上前护卫,两人合骑一匹马,迅速逃远了。
两名亲兵的禀报使杨元庆勃然大怒,一个小小的守将竟敢欺他,他拔出战刀挥出,高声令道:“夺下城池,双倍赏赐,先斩下守将人头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隋军士气振奋,三千士兵向河阳关疾奔而去,三千隋军带了十架攻城梯和一根攻城槌,攻城槌由三十匹马拖行。
片刻,军队抵达了河阳关,他们并没有着急攻城,而是在一百五十步外列队整齐,等待杨元庆的命令。
杨元庆立马在一座土丘上,打量着这座城堡,星光下,河阳关城头高约两丈,只有一座北城门,一丈宽的护城河已经冻成冰,城上站满了密密的士兵,看得出对方已经有准备,城头上泼了水,使整座城变得晶莹剔透。
用攻城梯不太容易攻下城,杨元庆目光落在城门上,用攻城槌要更为可靠,他当即令道:“先查铁蒺藜!”
立刻奔上去几名士兵,趴在地上摸索,片刻回来禀报道:“启禀总管,地上撒有大量铁蒺藜!”
果然在他的意料之中,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四周茂密的森林,他战刀挥令,“砍松林铺路,!”
对付铁蒺藜最好的办法就是铺一条新路,比如用袋子装土铺路、比如用木板铺路,如果周围树木多,用树木铺路也是一种简易有效的办法,尤其是松树,松树高大茂密的话,几十棵树便可以铺出一条新路。
千余士兵一起动手,片刻便砍下了百余棵松树,士兵们拖着松树飞奔而至,这时城头上乱箭齐发,隋军举巨盾防御,在密集的箭雨铺设松路,松树五根一排,很快便铺出一条宽阔的松树路,满地的铁蒺藜失去了作用。
这时,百余士兵一手执盾牌,一边扛着火油桶,冒着箭雨,沿着松树路向城门奔去,一桶桶火油砸在护城桥上,黑油流满了一地,士兵们飞奔而回,一支火箭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射在火油中,大火顿时熊熊燃烧而去,火焰吞没了护城桥。
第二十八章 洛阳来使
在离中潬洲约两里外的盟津渡,数十名骑马人躲在一片树林内,远远地望着黄河南岸延绵数里的一片火海,这是被冻结在河中的上千艘大船被点燃了,烈火蔓延成火海,浓烟滚滚,只见一队队隋兵骑兵拿着火把在河面上奔驰。
这些战船都是瓦岗军的战船,隋军无法将它们俘获,便一把火将它们悉数烧毁,这些战船大部分都是隋朝的船只,在隋朝全盛时制造,而民力困乏的今天,再想造这么多战船已经不现实了,骑马人都忍不住叹息一声,杨元庆的绝户计使他们的军队北渡黄河成为泡影。
“将军,中潬洲内也起火了!”一名骑士指两里外黄河内的火光喊道。
在队伍前面,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眯缝着细长的眼睛,注视中潬洲内燃起的火光,那里应该是河阳关,隋军竟然开始攻打河阳关了。
这一群人是王世充派去河内见杨元庆的使者,杨元庆刚到河内便被王世充的探子发现了,为首之人正是王世充的侄子王仁则,他们昼夜赶路,准备夜过黄河,却发现了河阳关的战况。
王仁则眼睛里十分复杂,中潬洲内的城池虽然叫做河阳关,但它实际上应该属于黄河南岸的土地,虽然也可以解释为隋军要加强河内郡的防御,但夺下河阳关的更大战略意义却是直接压迫河南,盟津渡几乎就是它的囊中之物。
这让王仁则心中充满了惊疑,隋军夺取河阳关的真正用意是什么,难道隋军真有染指河南的意图?
但王仁则也知道,隋军短期内不可能考虑河南,他们的战略目标是在河北,拿下河阳关应该暂时是从防御的角度来考虑,尽管如此,王仁则还是回头命令一名手下,“速回去向王爷汇报此事!”
一名随从调转马头向洛阳城方向奔去,另一名手下问:“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去河阳县!”
王仁则催马上了河面,顶着河面上的严寒,向黄河对岸而去。
……
河阳关前,护城桥的大火依然在熊熊燃烧,城上守军乱作一团,他们已经意识到隋军的企图,将一盆盆热水从城头泼下,却丝毫起不了作用。
杨元庆立马在土丘上,冷冷注视着城上守军手忙脚乱地灭火,这时他看见城头上有士兵抬来一袋袋沙土,杨元庆当即下令,“用重弩压制!”
“咚!咚!咚!”急促的鼓声敲响,一千隋军从队列中奔出,他们手执体型硕大的蹶张重弩,这是一种七石大黄弩,须合两名强壮士兵之力才能上弩,射程可达三百五十步,若在两百步内发射,则可使用大兵矢,以铁为矢,矢长两尺四寸,一百五十步内可洞穿敌军盾牌。
一千名士兵手执五百张重弩,两人面对而站,双足踩住弩弓,四臂奋力拉弦,弓弦慢慢张开,卡住了弦扣,一名士兵用肩扛起重弩,另一名士兵装上箭矢。
一千士兵都是杨元庆的亲卫,训练有素,他们动作熟练,只片刻,五百支重箭便对准了城头,一名鹰扬郎将大喝一声,“射!”
只听一片咔嚓声,五百支铁矢脱弦而出,呼啸着射向城头,有的箭射中城垛,火星四溅,碎石乱飞,有的箭则射进了城头的士兵群,城头士兵措不及防,被铁矢洞穿头颅和身体,爆发出一片惨叫射声,紧接着第二轮箭又呼啸而至,又有数十人被射倒,隋军强大的弩箭令瓦岗军胆颤心惊,守军们吓得纷纷蹲下,不敢再露头。
护城桥足足烧了半个时辰,已经被烧成碳的护城桥再也承受不住自身重量,轰然断裂,一部分被铁链挂在城墙上,而另一部分则重重砸在冰面上,摔裂成五六块。
“重弩掩护,擂鼓攻城!”杨元庆下达正式攻击的命令。
巨鼓骤然敲响,‘咚——咚——咚!’震耳欲聋的鼓声响彻中潬洲,连十里外的河阳城都可以清晰听见。
即将抵达黄河对岸的王仁则蓦地回头,紧张地望着中潬洲方向,这时,数百巡哨骑兵从四面八面奔至,将王仁则数十人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