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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多辆四轮马车缓缓地驶进城门,绿漆的车厢表明了马车属于军队的身份。开路的护卫车过后,蓝玉的帅车出现在守城士兵们的眼前。
“参见蓝大将军,恭贺大将军凯旋”,士兵们抱拳施礼,向他们心爱的将军发出诚挚的问候。
蓝玉掀开车帘,跳出车厢。不顾外边风冷雪大,拱手还礼,“弟兄们辛苦,家里的年货备齐了吗”。
“托将军的福,都备齐了”,贾老六瓮声瓮气地带头回答。
蓝玉笑了笑,示意车队继续前行。自己向马路边上让了几步,来到贾老六身旁,拍着他的肩膀问道:“老六啊,怎么样,你爹的咳嗽今年冬天又犯了吗”?
将军认识我,还知道关心我爹。贾老六心里一阵温暖,感动地拉着蓝玉的手直晃,“托将军的福,没大妨碍了,团里边派了军医,给了几幅神仙药,俺爹吃了就不咳嗽了”。
“那就好,换岗时别忙着走,等会我着人给你送棵老参来,回去给老爷子补补。这天寒地冻的,吃点儿补品比啥药都强”。蓝玉如兄长般和善地说。
“那怎使得,那怎使得。将军折杀俺,折杀小人了”。贾老六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给他送礼,还是西北道上说一不二的蓝大将军给他送礼,让他如何不生效死之心。
“西北汉子,别婆婆妈妈的,换完岗就在这城门下等,我派人送来”。蓝玉使劲捶了贾老六肩膀一下,对其过于客气表示不满。接着转过身来对其他守门士兵说道:“大伙推举出个领头的,点一下人数,一会我派人给你们送狍子肉来,每人半只,蒙古人孝敬的,人人有份。”
“谢将军”,士兵们发出一阵欢呼。
“谢什么谢,大伙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西北汉子,不耍嘴皮子活着”。蓝玉微笑着立离开,身后留下一片议论和感激声。
张正武紧随其后,低声提醒道:“将军,咱们先回大营还是先去拜见秦王”。
“拜见秦王,把从吐鲁番诸蒙古那边敲诈来的古物用车装好,天黑后安排入王府。你安排个仔细人,好好清点一下此行的收获,按老规矩,给大家分红。”蓝玉笑着回答,张正武虽然是震北军调来的,但自从洪武十七年后,已经成了蓝玉的膀臂,蓝玉做的所有事情都没隐瞒过他,他也没泄漏过蓝玉的任何图谋。
“是”,张正武领命,转身去安排人组织装卸清点货物事宜。自从洪武十七年,一切都变了。他不再是一心驰骋疆场的将军,打多大天下与他无关,打下来不能保证百姓过好日子,不如不打。他知道蓝玉想复仇,想为常茂讨回公道。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如果当年武安国肯登高一呼,不需要蓝玉,他就可以带领西北军杀向京师。在西北将士眼里,无论谁当皇帝,都比那个得了老爹真传的太子强。
令张正武高兴的是秦王也不是一个与人为善的主,表面上对他大哥忠心耿耿,暗地里在西凉与中原之间修建的城堡比面向蒙古人方向的还多。借着西北诸地穷困、蒙古盗匪年年袭扰为名,秦王大把向朝廷要粮要钱,要来后就花在收买人心和改善封地道路和防御设施建设上。
蓝玉的马车与秦王府还差着老远,秦王殿下已经迎出府。从王府通往大街的马路上,被仆役们扫得干干净净。哪里有雪花痕迹,立刻有人拿了笤帚赶过去,将刚刚飘来的雪扫走。“小心,小心,秦王殿下要亲自迎接蓝大将军下车”。秦王府亲信带着过年的喜气嚷嚷。
蓝玉怎敢这样托大,赶紧吩咐车夫勒住车闸。没等马车停稳,一个箭步窜下马车,在秦王面前单膝盖跪倒,“末将蓝玉参加秦王,祝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披着猩红大氅的秦王眼睛笑得都收缩进肥厚的额头里,躬身将蓝玉拉起,“蓝将军免礼,将军巡视边境,劳苦功高,该孤王给你行礼才对”。
“臣,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我在这里当王爷,还不是亏你们几个将军支持。天冷,咱们回家说话”。秦王拉着蓝玉胳膊走进自家大门,麾下的谋士、幕僚们纷纷上前,招呼张正武等军中将士入府。
分宾主坐定,宴席立刻开始。从酒菜端来的速度上,可见秦王府事先已经下足了功夫。外边大厅,金发碧眼的西域美人歌舞祝兴,幕僚与武将们频频举杯。里边正堂,秦王带着两、三个亲信,与蓝玉和张正武边吃边聊。
“此次西行,我方收获如何”?说了几句闲话后,秦王耐不住性子,直奔主题。刚毅的模样与先前在府外时相比截然两人。
蓝玉喝了口酒,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回王爷,一切顺利,蒙古诸部念王爷恩德,送了大把礼物给您,我都放到了军营里,天黑后就给你送过来”。
“送什么,直接给弟兄们分了就是”,秦王大度地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贪图这些身外之物。
“那怎么行,这么多年都受王爷照顾,没给王爷送礼物,已经不该,怎么还敢要王爷的东西”。蓝玉连连推辞,边道谢边向旁边的张正武征询意见:“正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正武没有回答,眼睛紧紧盯在前来献舞的胡姬身上,手里的羊肉半天还没塞进口中,估计已经冷了。
“张将军”,蓝玉有些不满地招呼。
“啊”,张正武从美人身上回神,吓了一跳,不小心将自己面前小桌子上的夜光杯碰倒,掉下去摔了个粉碎。葡萄美酒在地毯上浸出殷红一片,将这块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就也毁了。
“这”,张正武手忙脚乱,满脸通红。
“不妨,不妨,叫人给张将军换个夜光杯。小瑶,你去陪张将军喝酒,酒席散后,你就是张将军的人了,孤王给你准备一份嫁妆”。秦王的大笑着驱散了尴尬气氛。
“使不得,使不得”,张正武脸红得差点滴出血来。
蓝玉也被他的狼狈相貌逗笑了,拍着桌案打趣道:“算了,还不好好谢谢秦王。这军中一出征就不见腥,也难为你这正在壮年的人了。小瑶是秦王的心头肉,赐给了你,你可要懂得怜香惜玉,不要向打仗一样向前冲啊”。
哄笑中,那个胡姬坐到了张正武身边,收了人家这么大好处的张正武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尴尬地说了几遍欲尽死力效忠秦王的话,很快,眼睛又色迷迷地盯到了胡姬那高耸的胸脯上。
蓝玉摇摇头,叹了口气对秦王说道:“没办法,这老张就是好色。家里妻妾成群了,还嫌不够热闹。好在他当年在北平学过算术,否则连自己有多少妾室都说不清楚了”。
秦王也觉得张正武好笑,心情一松,嘴上的话越发近乎:“军中男儿么,每天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回到家自然要放松一下,不妨事。孤王喜欢这样直性子的人,不花心思。说实话,如果不是出身皇家,孤王还真想和你结为异姓兄弟呢……”。
“岂敢,岂敢,折杀蓝某”,蓝玉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谈笑间,二人交待清楚了这次巡视边境的收获。除了官市上卖出去大量紧俏货外,还将大批帖木儿在西边各地劫掠而来的珍宝古物带了回来,这一趟少说也能赚五、六十万。蓝玉放心不下,所以才亲自押着货物回临洮。参与武装走私的商团明天开始分赃,大后天就可以把货物转向中原各地。
听蓝玉汇报完毕,秦王知道自己又发了一笔横财。当年要知道这西北的钱好赚,他早就请求父王封到这里了。当年还以为这真的像传说中一样,穷得鸟不拉粪呢。正核计该给宠妃买些什么礼物,却听见蓝玉低声劝谏道:“殿下,这种事以后不能再做,特别是运军火出境,一旦走漏风声,对殿下非常不利”。
“别担心,有老四在那勾着,皇兄才顾不上我呢”?秦王根本听不进这种让他有财不发的谏言,大声打断了蓝玉的话。“喝酒,喝酒,我这不也是穷得没法子么,况且赚了钱又不是乱花,前些日子听说武公那里治淮缺钱,我从私库里给他捐献了二十万。”
“秦王殿下真是菩萨心肠,蓝某多嘴,自罚一杯”,蓝玉端起面前酒杯将里边的葡萄美酒一口倒进肚子。“那老武治河,朝廷不好好给他拨款,还得自己花钱,这叫什么事儿。不成,得让百姓知道知道,谁对他们最好”。
“我也是怜惜家乡百姓,毕竟凤阳是父皇的故乡。咱们也不算亏,武公答应分流堤坝造好后,就叫定西堤,给咱们西北弟兄扬名”。秦王提起自己做的善举一脸得意,根本不顾自己这些钱来路本非正道。
“什么定西堤,应该叫秦王堤才对,咱们定西军是跟着秦王的军队,秦王叫咱们打哪里,咱们就打哪里”,张正武抱着美人大声嚷嚷,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对秦王的忠心。
“对,咱们这定西军就是秦王的黑旗军,各位大人就是当年的天策府”,蓝玉随声附和,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因为激动,脖子上血脉喷张。
“誓死效忠秦王”,守在秦王身边幕僚们齐声呼喝。
“好说,好说”,秦王微笑着制止了大家的喧闹。“有我在一天,就保证大家的富贵一天。眼下,咱们守住这点儿家业,别给人谋夺了就好”。
第三卷国难第二章儒(二)下
第二章儒(二)下从秦王府回家,夜,已经深了。北风夹杂着雪花打得窗户玻璃啪啪作响。张正武府的女人们已经习惯了侯爷一惯荒唐,见他又给大家领回一个姐妹来,嬉笑着接受了这个事实,七手八脚将那个唤做小瑶的胡姬带去沐浴更衣,安置住所。
顾不上美人幽怨的目光,张正武醉醺醺地晃悠向后堂,后院夫人的卧房里是他每次酒醉后固定的居所。每月张侯爷总会醉上七、八回,仆役们也习惯了他如此,帮助夫人房里的丫头打上热水后,忙不迭地悄悄退去。今晚后堂肯定又要鸡飞狗跳一番,大家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杀千刀的,又灌完了黄汤才回来,怎么不死在外边”!
一会儿功夫,张夫人的独门内功佛家狮子喉就传遍了院子中每个角落。
“嘿,嘿,嘿,醉卧沙场君莫笑,古,古来征战几人回”,张正武以柔克钢的功夫炼得炉火纯青。
“自己滚回来就回来吧,还带个狐狸精回来气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上辈子亏了你们张家什么”!伴随着稀里花啦的砸东西声,张夫人的怒吼婉转悠长。
“老爷和夫人又吵起来了,熄灯,熄灯”,十几个偷听的小妾们彼此招呼着,将各自房间里的烛火熄灭。“战火”,没个把个时辰不会结束,大家今晚谁也不用指望老爷的宠幸了,不如早点儿休息,耳不听为净。
“睡觉,睡觉,嗨,这张将军真是,战场上那些本事回到家半点儿全无。惨啊,北平的女人惹不得”。侍卫们悄悄地溜回各自的房间,两口子打架,侍卫们武功再好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这张夫人是张正武在匠户营的原配,不识字,据说耍得一手好斧子,劈起木头来一斧两断,一般壮年男子都没这手劲。凭着这手腕,夫人把张正武收拾得服服帖帖,整个临洮城内,张正武第一闻名的是怕老婆,第二才是好色。至于领兵打仗的手段,那就不知要排到多少位了。
大半个时辰后,张家的吵闹声渐渐转低,院墙外角落里,几个冻得半死的黑影骂骂咧咧地现出身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一边抱怨道:“冻死老子了,这狗呲牙的天气,非给老子派这么个差事。这种人也用费心看着,奶奶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