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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儒学,看来误解太多。
杨悦找出论语中所有关于“忠”的句字,大多不过是“主忠信”、“言思忠”的说法。“忠”字多与忠信、忠诚在一起组词,是尽心尽力,忠实之意。多是讲待人接物的君子德操。
比如:“子张问崇德、辩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诚不以富,变化只以异。’”孔子说要想提高品德,明辨是非,就要以忠信为宗旨,弘扬正义。否则,一会儿这样,一会那样……只能让人觉得你不正常。
再比如: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这个“忠”是说君子的言谈要忠实可信。
唯一提到君臣之忠的,只有这一句:“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原来孔圣人从来没有“愚忠”之说。不仅没有愚忠,而且面对君臣之时,反而十分的有“尊严”。
“君不以‘礼’待我,我也不答理他。原来这才是孔老2的性格。”杨悦不由自语地说道。今日嘉侧殿里只有她一个人,燕德妃与徐充容到毯场看李世民击鞠去了。
“原来像“孔乙己”这样异化的腐丁,并非孔圣之儒。孔圣向来讲“智”,是智儒。”杨悦一面看一面陷入深思。
历代的智儒向来是择君而适。他们对自己所“事”的君很挑剔。所谓“良禽择木而憩”,没有自己认为的圣贤君主,宁可隐于野,而不入仕。比如诸葛亮,比如房玄龄。
诸葛亮如果没有刘备的三顾茅庐,事之以礼,不会出山。房玄龄则在隋末之时,虽中“状头”而不肯入仕,认为炀帝已乱,不足以“仕”之。当看到李世民这个乱世圣主时,房、杜咸归,十八学士归于秦王府,尽心辅佐。成就儒家的“圣君贤臣”的治世之理想。而李世民果然没有令众人失望,成就了帝国最强的盛世。
孔圣之儒,向来不是“酸儒腐丁”,他们“通五经贯六艺”,五经“诗、乐、礼、书、易”,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不仅尚文,也尚武。不只学习琴诗书画,也学习“射、御”之术,包括“理科”知识“数”,也是儒生之基本才能。他们不仅吟诗作颂,弹琴学礼,而且腰悬宝剑,架车入阵。
这一点来到唐代,杨悦深有体会。满街的儒生,大多腰间悬剑。而武士除了腰跨横刀,还能附庸风雅。这种局面与后世“秀才无缚鸡之力”的说法,大相径庭。
董仲舒虽然提出“独尊儒术”,定“三纲”,“天人感应”,“大一统”的思想,其中却是融合了“阴阳五行”学说,吸收法家、道家思想。把天命所归集中进来,才是真正的成了“邪说”。然而,真正的儒者,又有几个会把他的《春秋微露》当会事儿?大家学的还是“六经”(“五经”+《春秋》)、“九经”,还是孔圣之经。
至于什么时候,儒生开始只文不武?开始愚忠报君?有宋以来的道统?理学?戏文评书的推动?科举制度下的异化?野蛮民族压制冲击下的变态?
但在唐代,杨悦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这个时代是四方咸服,八方来朝的时代,是大汉民族文明向四方传播的时代。
杨悦一面想一面从嘉侧殿走出来,往凝云阁去。
走到功臣阁附近,看到一个宽额阔面、高鼻深眼的大汗正在巡卫。杨悦一看便知他是突厥人。但并不识得他叫执失思力,更不知道他也是驸马。
这种突厥人种在长安的大街上常见到,在大内的禁卫中也不泛其人。杨悦时常为此暗暗佩服李世民的胆略。这大内之中用异族人巡卫,难怪李世民神勇之威震于宇内,有“天可汗”之称。事实上李世民向来平视各族人众,对异族人没有什么排斥心理。当然他自己也占了四分之一的异族血统,是鲜卑人与汉人的合种。(李渊的母亲独孤氏是鲜卑人。)
据说李世民的大儿子,原太子现在被贬成庶人的李承乾,特别向往成为突厥可汗。甚至在东宫内建突厥牙帐。这种特性大概与他二分之一强的异族血统有关,他的母亲长孙皇后是鲜卑种。大概他的骨子里流淌着草原民族驰骋的血液。
杨悦一面想一面微笑了出来。并未仔细去看,眼前走过的禁卫。如果仔细看定会看出跟执失思力在一起的另一个人,她认识。而且十分熟悉,正是被李愔打得面目有点错位的柴令武。
柴令武见杨悦从面前走过,只看了执失思力一眼,没有注意到他。原来闪过一丝得意的脸上,露出悻悻之色。悻悻之色后面却又闪过一道恨意。本来不太英俊,但还算齐整的面容,却因为李愔一顿暴打,打得破了像,额头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疤痕。
“我得不到,蜀王一样也得不到你”柴令武冷“哼”一声,心中暗道,“蜀王,这个混蛋。哼,这次彻底完蛋了。虢州刺史,便宜你了,很快便让你什么都不是……”
柴令武有理由得意的笑,李愔被贬当然一半功劳来自他。他不仅不惜以破像为代价,拉李愔下水,而且巧妙地让李愔“发狂”……
“你认识她?”执失思力听到他的冷哼,稍稍有些诧异。
“不认识。”柴令武摇了摇头。心中却道,“不认识才怪。可她,却根本没认出我。”
想到自己被打“残”的脸,柴令武不自主地摸了一下额头,有点气恼。
毯场方向传来阵阵笑声,莺声燕尔,是众妃嫔的笑。其中也夹杂着呼喊喝彩的男声,是圣上正与众亲王正在击鞠。
柴令武与执失思力一齐往笑声方向走去。宫中毯场在东北角,距离凝云阁很近。
柴令武与执失思力到毯场时,刚好比赛结束。李世民正坐到场边的亭子里歇息。柴令武忙走过去行礼。
李世民看到他微微皱眉。柴令武面色悲怆,眼角有点斜,腿有点拐,很是凄惨。
“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李世民面上露出慈祥,心中却闪过一丝得意的好笑,“愔儿的拳头果然厉害,原来把他打成这个模样。”
李世民护犊子在历史上很是有名。史有记载,贞观十一年,吴王李恪被柳范弹劾游猎过度,李世民却归罪于吴王长史权万纪。贞观十三年,因为朝臣认为“三品以上的官员不应该见了皇子下马行礼”,不合古礼。李世民大为生气,还跟朝臣大吵一架,虽然最后不得不屈服,但李世民舔犊之情可见。贞观十七年,太子李承乾谋反本当死罪,李世民却不忍杀之,只废为庶人……
柴令武的惨状却一半是实一半是虚,他故意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惨点,好让李世民对蜀王的气恼更加一份。哪里知道李世民心里作如此想法,如果知道,只怕恨不得要去撞墙。
柴令武动作故意放缓,显得十分艰难,慢吞吞地行完礼,哑着嗓子说道:“好多了。”。
李世民点头道:“好了就好。”不再看他,转头向身旁的吴王李恪笑道:“恪儿的球技越来越精湛了。”
李恪笑着称谢:“还是父皇技高一筹。”
李世民摇头笑道:“朕老了,若是在以前,刚才一定不会赢给你们。”
众亲王打球结束,下面却开始女子比赛。由宫中嫔妃组成一队“妃子队”,另外一队则是由公主组成的“公主队”。每队四人。
“妃嫔队”中妃子却只有燕德妃一人,其余由宫女组成。“公主队”则是高阳公主、永嘉长公主,以及还未出阁的丹阳长公主和临海长公主。二人因为未出嫁,还住在宫中的公主殿。
唐代的击鞠与现代的马球相似。比赛共有六节,每节半刻终,每节之间有小憩时间。
因为是女子打球,比起刚才的男子比赛要缓和了许多,人数也少,因而只打半场。也就是只用一个球门。
不过,“妃嫔队”明显处于劣势。高阳公主骑术很好,最为灵活,所骑的马也最好,跑在最前面,于空中运球,上下翻滚,连连得手。
李世民看了不时大笑,高声喝彩。
三节下来,“公主队”超出“嫔妃队”四球,以一比五遥遥领先。而且“妃嫔队”还有一名球员受了伤。
燕德妃不满地说道:“众宫女如何敢跟公主争抢,臣妾这边本来便占了劣势,又有人受伤,如何再比?”
李世民笑着安慰道:“要不要再给爱妃多加一人?五对四总占了优势……”
燕德妃端起手中茶杯,喝了一口,摇头回道:“如此岂不是胜之不武。”
高阳公主却在一旁大笑:“燕德妃定是怕五对四也输了,更加没有光彩。”
“偏你想得这么明白。”燕德妃原本便有此意,被高阳公主点破,也不由笑道,“这宫中骑术好的,再怎么也比不上你。”
高阳公主听了,更加得意地咯咯大笑。
柴令武在一旁有意无意地自语了一句:“长安公子骑术不错……”
柴令武站在李世民后旁不远,声音不大,却恰好被李世民听到。
李世民想也未想,向燕德妃笑道:“好,就让武媚娘为爱妃助阵。”说完招手让武眉儿过来。
武眉儿却是吓了一跳,她虽然会骑马,但一向不过是能骑着走而矣。见李世民让她打马球,如何敢去,忙向杨悦求助。
柴令武见圣上招唤武才人,走过来的却不是杨悦,正在暗暗称奇。见武眉儿愁眉苦脸的向身旁一个红衫女子投过求助的眼神。那红衫女子轻纱覆面,看不到面容。
正在纳闷,却见红衫女子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说道:“圣上,武才人近日身体不适,让臣代她出阵吧。”
柴令武听了声音,心下不由暗笑,此人不是杨悦还会是谁?再仔细去看武眉儿,依稀记得是杨悦的小婢。
“原来她‘李代桃僵’,让别人代替了她。”柴令武不由“嘿嘿”冷笑,“好大的胆子,分明是欺君之罪……”
杨悦原本到凝云阁找武眉儿,武眉儿却随着众嫔妃都到毯场去看圣上击球。杨悦便去寻她,到是正好给武眉儿解围。考虑到众亲王中有不少人认识自己,杨悦才又故技重施,轻纱覆面。因那日穿绿衫,恐被李世民认出是“绿衫宫女”,因而这些日子杨悦改了红衫。
见杨悦说要代武眉儿出战,李世民又惊又喜,笑道:“你骑术很好?”
“一般。但武才人今日身体不适,又不想坏了圣上兴致,只好勉为其难。”杨悦微微笑道,“而且臣从未打过马球,不过博圣上一笑而矣,圣上不用当真。”
“好,那你小心了。”李世民温言叮嘱道。
李恪在一旁见了,把自己的坐骑牵过来让杨悦骑。
杨悦的骑术得自李愔这个“名师”,一个翻身上马的姿式,众人看了,已是纷纷赞一声好。便是李世民也微微点头。
吴王李恪将手中的马杆也一并递给杨悦,又把头盔摘下来帮她戴上,小心叮嘱她不要逞强。
高阳公主在一旁看了,笑道:“三哥如此回护她,难道这便是未来的三嫂?”
高阳公主并不知道对面正是杨悦。她只听说吴王如今迷上杨贵妃的弟子,见吴王如此温柔的对杨悦,才做此说。
杨悦却是翻她一眼,怒道:“胡说八道。”
好在三人说话声音不高,旁人到也没有听到。但高阳公主被杨悦抢白,心中大怒,也是冷哼一声。
李恪却一向知道这个高阳妹子的脾气,忙笑着向高阳公主道:“妹子手下留情。”
柴令武正在暗暗琢磨如何凑杨悦个欺君之罪,见到李恪向杨悦献殷勤,心头微动:“好一个‘长安公子’,这一次一石二鸟,保管让你把吴王也一齐拉下水来。”
比赛重又开始,杨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