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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交城河向南四百里之外的焉耆国人。丝绸之路在西域分了几条路可走。这高昌属于北道,焉耆则属于南道。
比格是白齐齐格的朋友,是焉耆国王龙突骑支的小女儿。
像高昌、焉耆这种小国,有西域很多。大多不过以一城为中心,便是一国。或者占据一块绿洲建城为国。
这焉耆国便是建在河漠绿洲的小国。不过四万人左右。
国主的儿女虽然是尊贵的公主,不过却完全没有中原大唐帝国那般威风。这个比格更是喜欢四处游玩,经常带一两个跟班,便出来玩。
看到白齐齐格手上拿的汗衫,比格笑了起来:“白齐齐格原来有了心上人?”
“我……”白齐齐格转回头去看黑衣女子,却发现那黑衣女子早已不见,四下里望去,却看不到踪影。便似是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一样。
“你看到我身边那个人去了哪?”白齐齐格问道。她站的位置在二人中间,刚才她转头与比格说话,背对那黑衣女子,所以才有此问。
“什么人?”
“一个黑衣女人,头上还戴了一个黑色的面罩。”白齐齐格说道。
“黑衣人?”比格奇道,“哪儿有什么黑衣人?”
“刚才明明还在这儿,怎会一转眼便不见了?”白齐齐格不由喃喃说道。将刚才那人说过的话向比格说了一遍。
“难道是她?”比格突然说道。
“谁?”
“你忘了天山上住着的仙人,人心里在想什么,她们一看便知道。”比格笑道。
“那不过是传言罢了,怎会真有。”白齐齐格摇头道。
“不见得是传言。”比格说道,“前些天我们的人有到天山打猎,不小心落到山谷里。幸亏被仙人相救,才得以回转。”
……
“难道是真的?”白齐齐格想起昨天那人说的话,不由喃喃说道。
她伸手向鞍前的包裹摸了摸,禁不住羞红了脸,心头咚咚大跳。
那“汗衫”便在包裹里。
“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
古铜色少年穿上这样的汗衫,是否会明白她的心意?
走近山顶,歌声早已停下,白齐齐格心中怀着一千只兔子,几乎不敢去看那少年是否正站在山端……
然而,她又感到有几分失望。因为那少年当真没有立在山端眺望。
那少年不只不在山端眺望,而且也没有低头割草。
……
那少年竟然不见了踪影
“他已调回军营去了,你不知道?”颉罗牧长诧异地问道。
“调回军营?什么时候?”白齐齐格奇道。
“昨天。我还以为你知道,所以才没来哩——”颉罗牧长笑迷迷地说道,“而且是郭参军亲自来发的调令,难得将军如此器重他,看来他是交了好运了……”
“昨天?”白齐齐格心中大震,陡然间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发一个普通的调令,何至于需要一个参军来传?
难怪昨日,郭二郎与郭三郎有些异样,非要自己一起去高昌。
原来是要支开自己,让郭大郎来发“调令”
白齐齐格脸色大变,顾不上与颉罗牧长多话,转身向山下去。
调回军营?调回了那所军营?
白齐齐格找到齐魁,齐魁告诉她,那古铜色的少年却并未回战锋队。
任她又找遍所有军营,却四处失了少年的踪影。
不只是他,连郭大郎也失了踪影。听说是到外面买办去了。
数天过去,白齐齐格依然找不到少年。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突袭
一心寻找古铜色少年的白齐齐格并未注意到,并非只有古铜色的少年失了踪影。
还有更多的人从交河城悄然消失,不知去向。
甚至正准备过五十大寿的郭都护也不见了踪影。
比格每日与白齐齐格一起寻找古铜色少年,却并非发现她的叔叔龙栗婆准也不见了踪影。
更不知道这些人会突然出现在四百里之外的地方。
……
八月上玄月的下半夜,月色已隐,繁星如锦,四下一片清冷。
星空下的员渠城一如往昔,安然入睡。
员渠城是焉耆国的国都。焉耆是个丰饶的大漠绿洲,河流纵横,湖水清澈。
员渠城的四周是宽阔的河水,如一道天然的凭障,足令焉耆国王龙突骑支高枕无忧。
自从东突厥帝国被大唐所灭,西域诸国多附于大唐,向大唐纳贡称臣。焉耆国也不例外。
然而自今年年初,焉耆国主的大女儿嫁到西突厥以来,竟然依附于西突厥,不再对大唐纳贡。
大概这个龙姓国王并不知道,中原的城池无不引河绕城以护。区区一道护城河,如何挡得了唐兵。
此时,员渠城外影影绰绰,有三千双眼睛,正盯向这座熟睡之城。
任谁也想不到郭都护竟然会在五十大寿之日,突袭焉耆。
三千个无声无息的呼吸令星空下清冷的空气变得有些异样。
兴奋与紧张的气息与清冷的星光相混,令人血为之一凝。
郭待诏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士兵,面上微显冷笑。他骨子流前父亲的血,那是建功立业封官加爵的血。
空气里的这种紧张,他再熟悉不过。他喜欢这种战前的微微令人窒息的空气,能让他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热血沸腾。
目光扫过身边跃跃欲出的士兵,郭待诏十分满意。大多士兵跟他一样,都已兴奋大起。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一个少年身上,眼神却不由一滞。
所有的人都伏在地上,紧张地盯向面前的护城河,静静地的等待出击命令。唯有他是仰卧在地上,以手枕颈,仰望星空,似是在数天上的星星。
郭待诏微微一怔,眼中飘出繁杂的神色。
在没有见到这个少年之前,他已经恨上了他。
郭孝慎虽然只是他一个远房叔父,而且他甚至没见过面,但他毕竟姓郭,这已足够令他有理由恨这个少年。
何况,欺男霸女,狗仗人势的纨绔子弟,若不该死,岂有天理当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时,他更加恨他。不只恨而且是轻蔑的恨。这个少年根本是个小白脸,他那白皙英俊的面孔,又令他感到无比愤怒。
当然他的愤怒也不是无根无由。见到这个少年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传闻不虚,武家娘子定然是与这个小白脸早已有了苟且,才会不愿意嫁给叔父。
这种小白脸生了一副好皮囊,只为专门勾引良家女子,为祸人间。他恨不得一拳打死他,为民除害然而,他的父亲却说这个人不能死,不仅不能死,而且只要在西域一天,还要保证他死不了。
原因很简单,圣上先已写信给郭孝恪,交待他看好这个小白脸,不准他自杀这种会自杀?郭待诏自然不会信,但也明白圣上怕郭家复仇,先拿话封住。
既然不能让他死,却不能便宜他,因而他暗中安排了……
然而,他没想到小白脸竟然能扛住战锋队里轮番“切搓”……
他曾暗中观看过他打架,不由为之震撼。
实事上所有见过小白脸打架的人,无不为之震撼。
望向那个早已变成古铜色的小白脸,郭待诏眼中再次闪出复杂的神色。那少年在千钧一发的紧张中,竟然表现出十分慵懒与随意,不得不令他内心大为震动。
他随父亲在军中多年,大小战役参加不下二十几次,在战着兀自有些紧张。而这个小白脸竟然如此悠闲……
当然,小白脸,早已变成了小黑脸。
郭待诏突然发现,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极强的吸引力,他眉宇间透出的那种落寞与寂聊,和深深的哀伤,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难怪白齐齐格会喜欢他。”郭待诏不自主地暗暗自语,嘴角划过一道无奈。
原本在那三百鞭之后,郭待诏已放弃了报仇。然而白齐齐格却……
虽然父亲说过这个人不能死,但也有一种情况是例外。比如战争,刀箭无眼,死于战场不是死,而是一种荣耀。
郭待诏再次看向那少年,嘴角浮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杨豫之并非麻木之人,不只不麻木,而且每一个感观都异常灵敏。他能感觉到身边的异样,甚至能察觉到郭待诏投过来的异样目光。
不过,周身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过如此,他感觉自己很远,距离这一切十分遥远。
他慵懒地躺在那儿,默默地数着天上的星星。这是在天马牧场,他发明的最有意思的一件事儿。
只有在数星星的时候,他眉宇间那一锁“川”字才会稍解。忘记一切,凝下心神一颗一颗数星星……
“星星,其实与地球一样,是太空里的一个球体。甚至有的比地球还大。”
他记起“大哥”曾这样说过,当时他觉得星星那样小,连他的一个手指都放不下,怎么可能会比地球还大?现在,他却希望“大哥”说的是真的。他希望自己飘到那个星球上,在太空中遨游……
一道密集的星河,正对着头顶,那是神话里的天河。
天河星光四渐,它的两岸有两颗星却最为著名。
想到这两颗星,杨豫之的心突然一紧,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霍得站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痛感如灼,烧红了他的双眼,吓了他身边的士兵一跳。
便在此同时,龙旗一摆,出发的命令发出。
身边的士兵也都蹿起身来。
杨豫之眼光落到护城河里,已猛然冲了过去,河水冰冷,一个激灵令他清醒了不少。
他看到不少士兵跟着他冲进了河水,向河对岸悄声游去。
不知为何,他突然一下子像是进了圈场的斗鸡,每一个毛孔都竖了起来。突如神灵附体,拼命向前……向前,再向前……
浮过河水,冲上城头……
他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一切,只知道向前。
不少士兵跟在他身后一起向前冲……
员渠城里的士兵,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偷袭,丝毫没有准备。
直到冲入王宫,龙突骑支还如在梦中,不能相信唐兵怎会突然造访。
传说焉耆国王是龙的子孙,所以才姓龙。不过他们神圣不可战胜的祖先却保佑不了他,他成了唐兵的俘虏。
唐兵才是如神一般。
龙突骑支还记得第一个冲进他卧房抓住他的那个的年轻人。那个少年不知为何,脸上没有一点欣喜之意,眼神里反而透出一股无尽的寂寥与落寞。
“难道他感到我很可悲,还是很可怜?”龙突骑支一直在想,却想不明白。
他被夹裹在队伍中,正在向交河城回转。
龙栗婆准成了新的国王。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被他派去祝寿的亲弟弟,其实是这次突袭的向导。
战征就像一场梦,在一场睡梦中发生,又结束。
对于半梦半醒的龙突骑支来说,入梦前还是国王,梦醒时变成了俘虏。
对于焉耆国人来说,不过是一觉醒来,才发现他们的国王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才知道昨晚的确发生过一场战征。
然而战征并非是梦,也并没有在梦中结束。
银山道。
一条勾通西域南北的驿道。
山路蜿蜒,两侧山势陡峭,砂石山路虽然难行,来往的商贾无数。
中秋将至,月色光明。
又是一个入梦时分。驿道上早已寂然无声。
阿拉沟的谷口两侧山顶虽然同样寂静,却是充满了异样寂静。
三千双眼睛如伏在员渠城外一般,在月光下寂静无声。
杨豫之依旧以手作枕,仰首望天。
不过这次,时不时会有一两个士兵向他投过一道羡慕之色。
第一个过水,第一个登城,第一个冲进王宫,俘虏焉耆国主,这样的荣耀,并不多见。
那是因为,自古以来,战争中第一个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