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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笑了,笑地惊天动地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东西那麽有意思,只是滚在了一起,顾不上背後的尘土。
张楚忽然问:
“你是谁?”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宋祁感到及其困惑。
张楚笑道:
“你记得西游记里的那个瓶子麽?只要叫了那人的名字,那人要是应了就必然会被收进瓶子里。”
宋祁并没接口,只是听著张楚玩笑般的话。
“所以你是谁?”张楚又问了一遍。
宋祁笑了笑:
“宋祁。”
张楚顺手捡起旁边不知道是谁扔下的塑料绳子,猛地套上了宋祁的身体:
“所以跑不掉了!嘿嘿。”
张楚用手压住了宋祁的身体不让他动摇半分,绳子相当长,或许原先用来捆绑大型的箱子。那绳子绕过宋祁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捆了三大圈。
“张楚你给我住手!!”宋祁喝道。
当然张楚现在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笑著压在宋祁的身上:
“所以我不是说你跑不掉了吗?宋老师。”
他们再度接吻了,宋祁在接吻的时候缓缓张开眼睛,那天上的流云依然快地让人无法追逐他们的步伐。
谁知道在云的彼端会是什麽?
再度合上眼睛,宋祁发现那绳子捆的并不紧,并且在纠缠中逐渐放松,知道宋祁可以挣脱,双手环住了张楚的背。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张楚的眼圈似乎红了。
那麽像张楚这样粗心的孩子也依然能发现分离的征兆麽?如果不是,他在为什麽伤心?
那一天,他们整整在那一片荒芜地里躺了一整天,饿也好,渴也好,他们谈了很多,不只是爱情,包括生活中的一切琐事,或许那就是反朴归真的浪漫。
宋祁先让张楚去找找附近是否有出租车,而自己跟在他後面马上来。
张楚没有起任何的疑心。
宋祁在看著张楚的背影离开了一段时间之後,悄悄把那一段脏地不成样子的塑料绳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或许没有人会那这样的东西当作纪念品。
而那一段的绳子远比任何地戒指都来的名贵。
那天之後,张楚似乎更加勤勉,而艺术节也在这样的日子里悄然而至。
全校上下没有人不在期待“四面楚歌”的上演,想要一睹宋老师和姜老师的风采。
而对於宋祁来说,若自己是虞姬,那张楚便只是他唯一的楚王。
最後一次彩排里,宋祁合上眼睛,想著与张楚分离时的样子。
虞姬缓缓倒在了血泊中。
那一倒,倾国倾城,哀无比。
二十四
艺术节紧锣密鼓地开了幕,首先是合唱比赛,之後则陆续为集体艺术体操表演,最後则是重头戏文艺汇演。前几个并没引起学生们多大的兴趣,学校这麽安排自然也是有他道理的,不然 他们的戏也唱不下去了。
说是芭蕾舞剧,而不得不承认只是宋祁和姜子锡的个人华丽表演,他们是属於舞台的,任任何人都夺不走他们的舞台。
张楚挑了个最中间的位子,正和女孩子们拌著嘴,节目单就传了过来,瑞草很是时候地帮张楚拿了一份,张楚一看'四面楚歌'在中间的时段,舞台上的人穿梭不停,他想或许现在宋祁正在化妆,宋祁会让他见识到怎样的虞姬?
“张楚,出来。”班主任道:“你出来做义工,维持场地清洁问题。”
这个决定让张楚哭笑不得:
“老师,大家都等著看节目,为什麽我要干这个啊?”
舞台厚重幕布里晃过那个人影,著著一席的白装,长发挽在肩头,之後幕布一摇,那人便不见了。
旁边的男生议论著刚才那人,一知情者得意道:
“咳,这都不知道?宋老师呗!跟你说我刚才在後面看见了,你们是没看见啊,那样子……”
那人影再次出现在幕布後面的时候,张楚感到了背後的视线,敏感地转身看见了宋祁似乎笑著在说什麽,但这麽远的距离,张楚自然听不清晰。
伸出麽指,那是心照不宣的动作,微笑。宋祁也回应了同样的动作。
“张楚你干什麽呢?现在是给你劳动改造的时候,你还不趁早抓住机会?”班主任心情倒是不错,勉强跟张楚开上了玩笑。
“是是是,老师大人。”张楚笑著弯下腰,刚弯下腰,薯片包装带就从张楚眼前落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张楚慢慢直起身子:
“哪个小犊子扔的,他妈的自己给我捡起来!!”
张楚这一吼倒是造成了万民伏首捡垃圾的壮观景象。
姜子锡看著宋祁笑道:
“你也太明显了,我有个刚从校长那儿听来的坏消息你愿意听麽?”
宋祁丝毫没有搭理姜子锡便径直回到了化装间。
前几个节目勉强把气氛挑了起来,而不少人开始数离'四面楚歌'还有究竟多少个节目。
六子把一桶薯片传了过来,瑞草要递给张楚的时候张楚只是一把推开。张楚那傻样子让瑞草一阵偷笑,偶尔联想那个同样自己幸福的人是否也有过同样的表情,当然答案是肯定的。
这只是个十五分锺的舞剧。
舞台一片的寂静,只有微蓝的光,那照不亮什麽,只是徒增些悲哀的引子。之後楚国民谣悲伤的调子像是从最为遥远和寂静的空间缓缓袭来,织成了一张网,温柔的思乡的网。女孩子们只是悲伤地站在那儿,他们是楚地的军士。
楚霸王扶著酒杯,楚地已然被距占了麽?
虞姬漂亮的侧影,首先出现在了舞台的中央。
长发拖在了地上,身上只著著白色的单衣,抬头只是满目苍凉。
半卧在地上,而身体并未著地,只有脚尖,指尖的支撑,之後流畅地起身,转身,轻颠起脚尖,之後缓缓倒在了楚王的臂弯中。
楚歌更加地此起彼伏。
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跳跃转身,再度回到楚王的怀中。
他托起了他心爱的人,那麽心爱的人,就算相守却终不能免一别,而那一别,并非生离,却绝对是死别。
楚王已然溃败,江东的不会再有支援,他连虞姬都无法保住麽?更何况是那一片的楚地?
垓下歌响起,再过耳熟能详也好,浸淫在这一片的悲伤中,台下无人不为之唏嘘。
楚王的目光追随著虞姬。
扶住了他的腰,之後虞姬只是用手抚摩著楚王的面颊。
那後台一片的蓝色背景刹那变成了血色,上面浮动著属於楚王的图腾。
红色是勇士的血液,从他们英勇的身体中喷涌而出。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那音乐忽而激昂了起来,而灯光也渐渐变地强烈,或许在控诉事事总是无奈,而那也是王的挽歌。
他们紧紧纠缠,不只是目光和身体,他们是血肉相连的。
虞姬终於离开了楚王的身体,拔出了军士手上的利剑。
大步地跳跃,那是虞姬在生前最後的矛盾,而动作却依然优美。
虞姬将死在今夜,而楚王亦逃不过那注定的劫数。
他反手将剑举在了自己的颈上。
虞姬说,楚王啊,您可会为妾身而难过?那麽请不要难过,让妾身的血液成为您愤怒的力量,放手一搏吧!
校长对班主任耳语著什麽,班主任会意地点头又再点头,之後校长看了一眼大致情况转身离开了礼堂。
班主任在暗中辨认出了张楚的位置,轻轻走近了他。
虞姬自杀了,为了他的楚王了无牵挂地做最後的一战。
音乐更加激昂,甚至震耳欲聋,那是楚王胸口爆裂而发出的哀鸣。
班主任说:
“张楚,你爸爸在校长办公室等你呢,说之前打到你的公寓里没人接电话,我们也没有及时拿到宋老师的电话,所以没有来得及征求你的同意,是这样,你爸爸这次来是要给你办转学手续。”
第一排的女孩子们忽然一片尖叫,说宋老师摔倒受伤了。
舞台上的表现显然已经无法进行下去,姜子锡扶住宋祁,宋祁地额头是火烫的一片,而道具的剑虽然并不锋利却依然挑开了他的手臂,白色的衣服上沾染的鲜血。
音乐却没有停止,那是悲怆的怒吼,与刘邦的最後一次战役。
“宋祁!”姜子锡显然慌了,摇著宋祁的身体:“宋老师好象昏迷过去了,你们赶快去把医务室的老师叫来啊!!!快啊!!!!!”
“宋老师……”
张楚已经管不了班主任说了什麽,飞也似地向著宋祁地方向狂奔。
红色的灯光湮的整个礼堂都浸泡在血液里。
宋祁被人抬了起来,放在了担架上,而衣服领口敞开著,露出一截再平常不过的塑料绳。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忍受不了任何离别了。
楚王也好,虞姬也好,我们无法忍受任何的离别了。
二十五
宋祁做了一个梦,那是一块白色普通的麻布,麻布上放了一只淡黄色的梨,之後他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刀,刀一点儿点儿地切进了果肉。
中国人总不爱分梨,只徒个团圆的吉利。
於是宋祁用麻布裹起了分开的梨肉,但是有个声音说,已经分开了,就算是你用布裹上也依然分开。
张楚飞奔向了舞台,却被老师强行挡了回来,那老师张楚眼生,大约是在校实习的,长了一张普通的圆脸。他道:
“上面够乱的了,你想闹事儿是怎麽的?!”
姜子锡抱起了宋祁,想要把他抬到担架上去,医务室的老师已经到齐,说只是因为发烧而昏迷,没什麽太大的问题,只要将伤口包扎起来就没有任何的大碍了。
“那麽麻烦您把宋老师放到那边儿的担架上了。”医务室的老师对姜子锡道。
“别用你的手碰他!!”那几乎是能震撼整个礼堂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张楚扫了过来。
班主任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生怕这个学生又给他惹出点儿什麽事儿来。
“张楚!别胡闹!去校长室!!”班主任扯住了张楚的胳膊却拉不回张楚的身体。
“你他妈的敢用你的手在我面前碰他你试试!!”张楚已经红了眼睛。
瑞草知道,张楚现在没有任何理智可言,把薯片往六子怀里一塞,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他必须要阻止张楚,阻止张楚把跟宋祁的关系在这样的场合公开,这样不只是张楚自己,甚至连宋祁也会陷入空前的危机。
“张楚!!!!”瑞草摇著他的身体:“你给我清醒点儿,你想想现在这是什麽地方,你说点儿什麽话?!!!”
姜子锡只冷眼看了看张楚,转身挽起袖子对医务室的老师道:
“别管他,把担架抬过来我抱宋祁过去。”
几个人帮著把担架抬上了舞台,姜子锡很轻松地就抱起了宋祁,并且把他平放在了担架上。宋祁虽然昏过去了,却更近似熟睡,安详地让人联想死亡。
“宋老师!!宋祁!!宋祁!!!!!!”
宋祁,我跟你只有五秒的距离,为什麽他们不让我碰你?为什麽你不醒了告诉他们你是我的?
医务室老师组织著疏散,先把病人抬回医务室再说,教导主任当下布置几个人看住张楚,谁都不知道张楚这会儿在发什麽邪火,教导主任只道:
“你们没别的任务,给我看好这头野牛。”
几个男人用尽所有的力气只为了束缚住张楚。
张楚没有办法脱身,他只能用他嘶哑的声音发出悲痛的哀鸣。
那是最单一的声音,带著最狂热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