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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懵了,很难想象这个总是柔软如水的小家碧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是无缘无故的。
别装得好像自己很无辜,好像天底下就你一个人最惨。你老是以为自己受伤受得最深,也不想想别人被你怎么伤害!
……
季景煜,知道以前我干吗老看你吗?你可别自以为是的以为我暗恋你!我只是在奇怪,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好!为什么那么值得他牵挂!
……
他也好,小语也好,你真正关心过谁!
……
季景煜,你总是害怕别人接近你,硬要别人陪你玩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游戏,其实,你谁都不爱,这个世界上你只在乎你自己吧!
……
季景煜,你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安筱楠说着自己先眼圈红了,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开。
很多年以前,我曾经一遍又一遍的看《约翰·克里斯朵夫》,羡慕着奥里维和克利斯朵夫之间的关系,我以为我也可以找到那样的一个人,在我失落的时候安抚我,失败的时候支持我,和我分担痛苦与哀愁,同我分享安逸和快乐。
我以为我找到了彼氏。然而,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自己既不是奥里维,也成不了克利斯朵夫,我大概永远也无法像他们那样接受别人,永远也无法为别人付出。
季景煜做什么都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很多年以前,他被狠狠得伤过一次,从此以后,他把自己的心藏得很深很深,小心翼翼的防备别人,不再露出分毫,生怕别人伤了自己。
当我再次打电话给安筱楠的时候,她的气已经消了,也或许是没有看见我的人,所以才能够平静的和我说话。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彼氏的手机几乎一直关机,即使打通了,他也总是很忙似的,说不上几句就挂断。后来,安筱楠不放心,就打电话到单位,才发现他已经辞职了。职工宿舍他不能住了,但他也没有回自己家里。
安筱楠说,你知道他怎么会辞职的吗?
我说我不知道。
他原本是想请个长假的,但他还在实习期间。没有特殊理由的话是不允许的,所以他只能辞职了。
……为什么要请假?我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听说是家里有人病了,需要护理。
我稍稍送了口气,谁病了?
他说是他阿娘。安筱楠说,你现在懂我的意思了吧?如果你觉得心里有愧,就不要再无动于衷了。
挂断电话,我打开电脑,收到了来自彼氏的信。
信很短,他说那里一切都好。除了有时会挨点批评,受点欺压。他说事情太多了,以后可能没办法每星期都写信。他说,他的手机欠费太多。他说,他搬出了职工宿舍,新借的房子没有按电话。
我回信给他,我说,你忙吧。我们都挺好的。E…mail不写也没关系,但如果有空了,自己写封信寄我吧。你以前的字那么糟糕,让我看看现在的字进步了没?还有,顺便告诉我,今年我大寿你能不能请到假回来?
关上电脑。我把身体缩进沙发里。房间不是很大,我却感觉很空,或许,那是因为我的心空荡荡的无所依靠吧。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彻骨的寒。
许多年以前,彼氏告诉季景煜,小时候阿娘跟他讲命,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他还问他,景煜,你算不算我的劫?
彼氏以前和阿娘住在一起,阿娘非常疼他。阿娘教会了他很多东西,教会他如何关心别人,如何开心的笑,如何去爱。彼氏也很爱他的阿娘,直到他八九岁才离开。
就在刚才,季景煜问安筱楠,谁病了?
他说是他阿娘。安筱楠说,你现在懂我的意思了吧?
我当然懂她的意思,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因为,彼氏的阿娘,早在他八九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彼氏撒了谎。
彼氏之所以辞职,是因为没有请假的正当理由,所谓的正当理由就是一张简简单单的诊断书。没有凭证的话,当然没有人相信。但是根据他的同事回忆,那一天他其实带了诊断书。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拿出来。
因为在他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同事看见了掉在地上的那张纸片。彼氏虽然很快的拾起来,但同事还是看见了上面的“Ca”字样。
同事说,彼氏和他奶奶的关系一定很好,他奶奶生了这病,彼氏担心得都瘦了,真的憔悴了好多。
我听了他的话,只觉得许多琐碎的往事如同散落的珠子般,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连了起来。勾勒出一个较为完整的事情的大概。
松垮垮的表带、微微有些黄的指甲内侧、旷日持久的咳嗽、仓促的电话简短的信、辞职、诊断书、谎言……我本该劝他少抽一点的,我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好的!可是,为什么!!!不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吗!
赵燕语说,咳嗽、胸闷是肺癌早期征兆,景煜,你可别步后尘啊!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安筱楠生气,季景煜或许还会跟她一起笑起来。
季景煜为了显示自己的贫嘴,自己也曾经开过玩笑,说吸烟吸死的人可以青春用驻。
现在想来,我还真的像安筱楠说的那样,冷血,不关心别人,没心没肺,只在乎自己!
那天晚上也是,那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季景煜本应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彼氏的。然而,我还是不能信任他,还是无法自已的感到害怕。
……对不起。
那天晚上,除了这句话,季景煜什么也没有说。
没什么。彼氏依然带着微笑,把他夹在胳膊下,双眼平视前方,……只不过,不要让我等到死就可以了,那样我会死不瞑目的。
一直以来,陪在我身边,关心我,让我感到安全的就只有彼氏。一旦发生了什么,我首先想到的也只有彼氏。申心缝上了我的伤口,让它在里面溃烂,流血化脓。
彼氏却截然相反,他向我伸出手,他说,景煜,别独行侠似的,这样太孤单了,一起来吧。
他说,不好意思,但我比较喜欢这个姿势。
他说,景煜,回来吧。
他在等待着我,一边轻轻敲击着我的心,一边等待我的回应。
——叩叩、景煜,开门!——叩叩、景煜,开门!——叩叩、景煜,开门!——叩叩、景煜,开门!
可是我却握着门把,不知道如何是好。
——叩叩、景煜,开门!——叩叩、景煜,开门!——叩叩、景煜,开门!——叩叩、景煜,开门!
——叩叩、景煜,开门!——叩叩、景煜,开门!——叩叩、景煜,开门!——叩叩、景煜,开门!
季景煜做什么事情都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
庄逍逸的事情也好,申心的事情也好,彼氏的事情也好,为什么,为什么只有错过了,才知道要珍惜?!
初夏的午后,我的房间依然如往常般隐没在一片荒芜当中,缭绕不绝的《阿兰古斯协奏曲》的曲调里,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愁。点上天价的薰香,看火光随着音乐舞动,然后带着些不舍的吹灭它,看透明的液体变作袅袅上升的白烟,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的光线有些昏暗,翻开那册不久之前还躺在箱底的书,手指比眼睛更快的找到了那个折角。就在那里,克利斯朵夫遇见了奥里维。
“……在客厅的那一头,他遇到一对望着他而立刻闪开去的眼睛。跟全场那些迟钝的目光相比,这双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天真其实的气息使他大为惊奇。那是畏怯的,可是清朗的,明确的,法国式的眼睛,望起人来那么率直:它们自己既毫无掩饰,你的一切也无从隐遁。……”
很久以前我就一遍遍的想象过那双眼睛,但每次都只能感觉一个大概。后来,这双眼睛里慢慢有了申心和庄逍逸的样子,而现在,我首先想到的是彼氏的眼睛。
彼氏说,景煜,别独行侠似的,这样太孤单了,一起来吧。
彼氏又说,我这个人别的不敢说,活跃气氛的本领绝对一流。
彼氏最后说,不好意思,但我比较喜欢这个姿势。然后我就被他夹在胳膊下面,硬生生的矮了他一截。
我没有去刻意的打听关于彼氏的一切,如果他想让我知道,那我自然会知道,如果他不想,那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我也终于收到了彼氏的信,只有一封,整洁的信封,挺拔秀丽的字迹。
信上说,他还有一阵子要忙,但他会尽量在我生日的时候叫人带礼物回来。上面还说,他不在我身边,也要我好好生活,别伤害自己。
我合上信,重新点上薰香,然后就着火苗点燃了信。再用信点燃了《约翰·克里斯朵夫》。
记忆当中的季景煜正看着对面彼氏的作业本发笑,他说,师父大人!您的字还真是有个性啊!正所谓龙蛇飞动是也,什么叫做字如其人啊。
彼氏却阳光灿烂的笑开了,乖徒儿,你不懂了吧,这叫草书!狂草!国粹啊~
季景煜私底下嘀咕,看样子,你这字这辈子是练不成了。
我只是很想看看那歪斜的字,只是很想握着彼氏的信,感受一下他手里的温度。但那封信却是冷的,蓄不住我要的暖。
最后一次回学校时,听见管理宿舍的几个阿姨在那里叹息,说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就生了这样的毛病,去了。我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谁,我也不想知道。
很多年以前,彼氏感慨的说,骨折这件事情让他彻底认识到了生命的脆弱,随随便便的就能骨折,怪不得每天死得奇形怪状的人多得不胜枚举。
季景煜那个时候自以为早就了解了这个道理,看透了,把自己弄得好像得道高僧一样。其实,他怎么可能看透呢?他在大谈生死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中的一个也会成为其中的角色呢。
路过校园桥边的柳树,突然想起在柳絮纷飞的季节里。我问彼氏,哪个寝室晒被子那么不小心?棉花胎破了都不知道。
彼氏突然一脸严肃的说,诶!今天我也晒被子了!该不会……
扑哧一声,老四忍不住了。然后,我们两个也一起大笑起来,为彼此的一唱一和,为彼此的默契搭档。彼氏抓下我头上的飞絮,放在手心里。我顿起歹念,一把抓过来,贴在他的眉毛上。
哎呀,哪儿来的老先生,您可当心,别一不小心闪了腰!我拿腔拿调的说。
彼氏压着嗓子,诶~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倘我泉下有知,必定佑你。当然,前提条件是冥烛纸钱少不了!
我哭丧着脸,唉,你也知道,我那个穷啊~
整个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