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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谢安难以想到,其实八贤王李贤这边的情况并不乐观,甚至于,堪称是岌岌可危。
“枯羊……”
一面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李贤一面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
记得一个月之前,李贤甚至还未听说这个名字,但是在那场跨江战事中,李贤终于意识到,他所面对的太平军年轻将领,绝非是那种多勇少谋的莽夫。
或许在麾下众多绿林豪杰们看来,他八贤王李贤能在短时间内召集人手,将太平军的势力堵截在长江以南,这已是非常了不得的事,然而只有李贤才清楚,若不是那个叫做枯羊的太平军年轻将领,他早已攻过对岸去了。
“季竑,你此前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字?”皱眉半响,李贤转头询问他最为信任的谋士,即当今朝廷吏部尚书季竑。
数月前,当李贤与谢安商议之后,他便在赶路的途中向冀京写了一封书信,招最为信任的季竑火速赶来江东支援他,毕竟季竑除了有一手精妙剑术外,本身亦是足智多谋。曾在献进身之策时,用五粒米向李贤清楚阐述天下各方势力的格局,因此被李贤戏称为五米士。虽说这个称号带着几分诙谐、揶揄,但亦不可否认李贤对季竑的器重与信任。
“天枢神将枯羊……”季竑皱眉思忖着,半响后摇了摇头。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您猜,那枯羊是否就是三年前杀害北军供奉、原太平军初代天枢神将的凶手呢?!”
“……”李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色,他这才记起,三年前那桩至今未抓到凶手的当街杀人案件。
要知道当时,枯羊可是在两名东岭众的眼皮底下,硬生生将武艺超他一筹的北军供奉耿南给刺杀了,堪称是智勇双全,饶是事后李贤得知后,亦暗暗心惊于枯羊的心计。
“原来如此……就是他么?唯一一个成功刺杀了前任的太平军六神将……”李贤皱眉回忆着,忽而古怪问道,“季竑,小王忽然想起来,三年前的时候,谢尚书曾提及小王,将你天权神将的玉牌交还给太平军……”
“确有此事!”季竑点了点头,说道,“当时,谢大人的二房夫人长孙氏还私下策反了那个叫做卫绉的太平军年轻将领,即后来的二代天权神将,殿下也见过的,只可惜那卫绉行事不密……”
一提到自己的继任、二代天权神将卫绉,季竑心中不禁感到万分遗憾。毕竟卫绉亦是一位文武兼备的人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长孙湘雨能策反此人,叫此人潜伏在太平军之中,作为大周朝廷的眼线,这对于朝廷而言,简直就是一桩天大的美事。但可惜的是,卫绉在谋诛天府军主帅杨峪的时候,却被后者在临死前给杀了。事后季竑得知此事,亦不由为之叹息。
“唔,卫绉……确实是个人才!”李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毕竟卫绉在那三年内非但没有暴露,而且爬到了六神将的高位,李贤曾经还指望着此人替他们大周朝廷一举歼灭太平军,只可惜期间发生了诸多不尽人意的事。
“卫绉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而这个枯羊……更胜一筹!”
因为屋内除季竑外没有外人,因此,李贤毫不吝啬对敌将枯羊的赞赏。倒不是说自命清高,但是李贤确实甚少遇到敌手,在他看来,纵观天下之大,能让他感到压力的,恐怕也只有李炜、李慎、李茂、李慎、长孙湘雨、梁丘舞、梁丘皓、阵雷等寥寥几人,甚至于,就连谢安也谈不上敌手两个字。
平心而论,李贤真心不曾想过,太平军二代天枢神将枯羊,一个比他小那么多岁数的年轻将领,竟然能频频看穿他用计,牢牢拒守住牛渚、芜湖一带,屡次破坏他李贤欲跨江进兵的好事。
“不好办呐……不好办呐!”
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李贤忧心忡忡地嘀咕道。
见自家主公满脸忧虑,季竑想了想,拱手说道,“殿下,臣下以为,我军虽不得寸进,然太平军亦难染指长江以北,此皆赖殿下高瞻远瞩……”
对于此事,季竑对李贤很是佩服,毕竟甚少有人能够像李贤这般信任谢安能够在短时间内击败秦王李慎,也几乎没有人能够在短短两月内聚拢两万余绿林豪杰。
如今,李贤麾下两万兵屯扎在历阳,而广陵,则有徐州州府梁书亲提三万丹阳兵拒守长江,再加上江南以北各郡县的城卫军,可以说,李贤早太平军一步的布置,一手掐断了伍衡欲跨江反攻大周的图谋。
唯一的问题是,比起江对岸的太平军,李贤兵力不足、战将不足,因此,他不时担忧广陵是否会被伍衡所攻克,毕竟一旦广陵被太平军所攻克,大周在江南的战事便会陷入被动,再难凭借长江天险阻挡太平军向北扩展势力。
而造成广陵岌岌可危的元凶……
“广陵刺客之首,万立!”李贤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毕竟种种迹象表明,广陵刺客已彻底投靠了太平军的伍衡,协助伍衡对广陵一带用兵。
有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刺客行馆协助太平军的伍衡,广陵如何不连战连败?
正因为如此,李贤并没有斥责督战于广陵的徐州州府梁书以及广陵知府张琦,而是叫他们注重防守,莫要轻易与太平军开战,并且,加紧对内贼的搜捕。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广陵城内究竟潜伏着多少早以投靠太平军的广陵刺客。
“对了,谢安麾下军队到何处了?”
听闻李贤问话,季竑心下算了算,拱手说道,“回禀殿下,算算日子,应该过湖口了,脚程再快一些的话,可能到虎林了……”
“这么快?”李贤略微有些惊讶,毕竟冬季冰雪封路,六万冀州兵从襄阳赶到江东,这可不是一段短距离的行军。
季竑闻言笑了笑,说道,“殿下难道忘了么?谢尚书可是在十一月月半就歼灭了秦王李慎的叛军,年前便结束了整顿兵马的事,年后直接从襄阳启程,比殿下预料的早一个月左右,是故,殿下觉得快……”
“原来如此!”李贤绷紧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几分笑意。
事实上,他此前对谢安的要求是,最好能在年前结束与秦王李慎的战事,然后花个近月左右整顿一下兵马,准备一下赶路途中所需要的粮草,一月月底启程从襄阳赶来江东,这样的话,大概能在四月中旬左右抵达江东。而谢安显然比他所想象的更加出色,记得年前李贤收到谢安送来的捷报,直言秦王李慎等三王皆以伏诛时,李贤震惊之余,不胜欢喜。
“哦,对了,方才臣下所说的乃是冀州兵,至于谢大人嘛,这个臣下就不好妄加猜测了……”瞥了一眼李贤,季竑笑呵呵地说道。
李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毕竟,他也收到了长孙湘雨在零陵产子的消息,对她母子平安报以诸般欢喜。
【或许殿下依旧对长孙氏报以情意吧?否则,何以迟迟不成婚?】
心下这般想着,季竑偷偷打量着李贤脸上的笑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谢长孙氏的提议……”
“什……什么提议?”不知为何,李贤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
心下暗笑一声,季竑低声说道,“虽然说不出口,但其实殿下心中很想如此吧?收谢大人的长子为干儿子……既然谢长孙氏在信中提及,提前请殿下做她爱子日后的老师,殿下何不……”
“谁知道那小子日后是喜文还是喜武?——倘若喜文,小王自然乐意将胸中才学……”说到这里,李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瞥了一眼一脸揶揄笑容的季竑,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说道,“那个……季先生,谢尚书麾下兵马迟迟不到,小王心中甚忧,麻烦你代为写封信催一催!”
“是是是……臣下这就去!——呵呵……”
“……”
——与此同时,南郡零陵——
“坑人王李贤?——湘雨,你说你已发书请他做我们儿子日后的老师?”
在长孙湘雨坐月子的房间,谢安坐在床榻边吃惊地望着为他生下一个儿子的二房夫人。
季竑猜得没错,虽说冀州兵早已赶到了湖口一带,再过半月便可以抵达李贤所在的历阳,但是谢安也有些舍不得产后虚弱的妻子长孙湘雨,在零陵陪伴着她。
虽说这陪伴的时日不会很长,只有寥寥三个月工夫,但无论如何也算是二人相处温存。于是乎,谢安便叫费国等人领兵前行一步,而他则在零陵陪伴娇妻,大不了之后他谢安日夜兼程赶上前军嘛。
而这份心意,让长孙湘雨尤为感动,毕竟女人在产子之后,若见丈夫无法陪伴在身边,心情大多会十分失落,哪怕是长孙湘雨这等奇女子亦难以免俗。
“坑人王?”好笑于丈夫说出来的话,长孙湘雨掩嘴咯咯一笑,抬头问道,“夫君大人觉得,妾身为我儿所挑的老师不够格么?”
“那倒不是……”谢安连忙摇头。
要知道在谢安看来,如果说长孙湘雨以及刘晴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中最为聪慧机智的,那么男儿中,便数八贤王李贤胸有万千成策、堪称是顶尖国士之才。
其实嘛,秦王李慎与安陵王李承的才学与李贤相比亦是相差无几,可问题是,撇开二人如今早已殒命不谈,秦王李慎心机深沉、而安陵王李承心狠手辣,哪比得过李贤宅心仁厚、温文尔雅,实打实的君子人物。有李贤作为老师教导儿子,说实话谢安挑不出半点刺来。
毕竟若是连李贤那等满腹经纶的君子都不足资格作为谢安长子的老师,恐怕纵观天下也难再找出来更加合适的。
“我记得你好似打算要自己教的……”谢安奇怪地瞧了一眼长孙湘雨。
“妾身当然会教呀!只是……”眨了眨眼睛,长孙湘雨弱声弱气地说道,“只是妾身怕日后心慈手软,做不到严厉……万一末末日后不听话,夫君叫妾身如何严厉待他?”
【你道李贤下地了狠手?——他绝对是比你还要娇纵……】
撇了撇嘴,谢安心下感觉好笑。
平心而论,谢安这般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单单看八贤王李贤至今都未曾迎娶妻妾,就足以证明他对长孙湘雨依旧抱持着几分情意,请他日后担任他谢安与长孙湘雨之子末末的老师,爱屋及乌之下,李贤下得了狠手才怪!
日后的事实证明,谢安如今猜测丝毫不差。
“笃笃笃——”就在谢安与长孙湘雨爱意绵绵地温存时,屋外传来了叩门声,紧接着,便传来了苟贡的声音。
“大人,历阳有书信至!”
示意了一下长孙湘雨,让她再休息一会,谢安起身打开了房门。
“李贤的书信么?”接过了苟贡手中的书信,谢安笑呵呵地展开,粗略瞥了几眼,旋即,他双眉紧紧皱了起来。
“夫君大人,爱哭鬼……不,李贤那家伙可曾应允?”屋内,传来了长孙湘雨的询问声,看得出来,她对日后教导儿子的事,颇为上心。
“不是……”摇了摇头,谢安语气凝重地说道,“李贤给为夫的,是一份战报!”
“咦?”躺在床榻上的长孙湘雨眼眸中闪过几分诧异之色,喃喃说道,“炫耀战事大捷?这可不符李贤的性格……”
“不……”长长吐了口气,谢安沉声说道,“李贤战败了!——历阳一带跨江水战,两万对两万,李贤难克太平军,无奈退回历阳……”
长孙湘雨闻言面色微变,惊声说道,“怎么可能?!——那太平军将领何许人也?”
“二代天枢神将,枯羊……”
“枯……咦?”
望着长孙湘雨满脸吃惊的表情,谢安心下苦笑连连。
【才刚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