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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堂还没进自己的院子,就听见院子里吵吵着,姨太太紫凤的声音传了出来。他皱着眉头想,他妈的,外面那么大的事都整整齐齐的,自己后院倒起火了。他火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进了院子。
一进门,林玉堂就看见元配林文氏抖着嘴,抱着哇哇大哭的儿子站在廊下,紫凤站在院子里叉腰大叫着:「凭什么我要做丫鬟!爷都不使唤我,如今倒要我做妳的使唤丫头!什么玩意儿!」
林玉堂冷冷的说:「谁说我不使唤妳,明儿妳甭跟车去南方了,跟我留北京吧。」
紫凤一看见林玉堂,气焰就软下来了,再一听林玉堂的话,眼泪就下来了,对林玉堂说:「爷,我刚才是跟姐姐说玩笑话呢。您别生气,再怎么说我也是您一个的人,自然是不愿意服侍其它人了,紫凤知错了。这次……您要让我留在您身边,我自然高兴,只是怕我一个女人家留在这么个是非地方拋头露面……我……」
林玉堂冷笑了一声,也不理紫凤,转头又看林文氏:「妳是正室,怎么一点架势都拿不出来?」
林文氏抖着嘴,看着林玉堂说:「爷……我……我一个人照顾的了自己,用不到紫妹妹服侍我。爷……您一个人留在北京……万事要小心……如果您要人服侍,我愿意留下来……」说着就哭了出来。
林玉堂看着林文氏哭,又说肯留下来,心里一软,叹了口气走上前说:「宇飞才几个月大,哪离得了娘。妳路上跟着老太太,在旁边多照应着点。」回头又对紫凤说:「妳也甭留下来。不过这一路上不许发脾气,文秀不用妳服侍,妳自己照顾好自己就得。得了,我还有事儿,妳们两个收拾吧。」他又横了站在角落的丫鬟们一眼:「看够热闹了?都给我收拾东西去。」
紫凤听这话就高兴了,不过真离了林玉堂,她也有些舍不得,抹着眼泪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己的厢房里走。
林玉堂看着紫凤,冷笑了一声,走到廊子上,看着林文氏怀里的孩子,这说不定是他最后一眼看他自己的孩子了。他不舍的替那孩子擦了擦泪,叹了口气对林文氏说:「文秀,如果我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妳可一定要替我教好了这孩子,为我们林家争气。」
林文氏一听这话哭的更凶了,只不停的点头,断断续续的说:「爷……您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跟北京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林玉堂叹了口气说:「但愿吧。我还要去雅月和老太太那。妳收拾吧,路上记得妳是正室,家里人都站妳这边,紫凤敢跟妳放刁就去找老太太做主。」说着又悄悄的凑到林文氏的耳边说:「压箱底的那点银票,妳都带着,别让紫凤知道了。一路上紧跟着雅月和老太太,万一要是路上有什么事情,别管其它人,用这笔银票带着儿子去找爹。这是咱们林家的骨血,一定要保住了。」
林文氏哭着点点头,林玉堂又不舍的看了半天自己的儿子,这才转身走出去。
老太太那收拾的平静,林赵氏看着林玉堂只说了一句:「你放心,文秀有我照顾,不会给你那跋扈姨奶奶欺负了去。」
林玉堂站在一边说:「还是娘知道我担心什么,您这一路也要小心。路上劳累,您可要千万保重身子。娘,这次回去,跟爹和好吧。」
林赵氏冷笑了一声说:「你爹有好几个狐媚子照顾,用的着我?我回头还回来跟你住。不过,玉堂,你在北京要小心啊……」说着眼圈就红了。
林玉堂见自己的娘担心,忙走过去安慰。娘俩说了一会子话,林玉堂又嘱咐了带走的丫头路上仔细照顾,这才去了林雅月的院子。
林雅月那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见到林玉堂进来,劈头就问:「哥,我问你,你知道不知道温庭玉搬哪了?」
林玉堂一呆,他这一晚上事情多,几乎把温庭玉都给忘了。他笑着说:「我怎么知道?妳找他干嘛?妳这是去逃难,妳难不成还要带着他一路上给妳唱戏听?」
林雅月往床上一坐:「我非找着他不可,温庭玉不走,我也不走。他要留在北京,我也留在北京。」
林玉堂看自己妹妹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妳难不成还真喜欢上那个戏子了?」
林雅月挑衅的看着林玉堂说:「我就是喜欢他,不成吗?」
「成,成,不过老太太肯定不同意。」林玉堂摸着下巴笑着说:「咱们林家五小姐可不能嫁个戏子。」
「戏子不是人吗?我偏喜欢这个温庭玉。」林雅月抬着下巴看着林玉堂说。
林玉堂宠溺的摸摸林雅月的头说:「是人是人,可全北京谁拿戏子当人?哥告诉妳,戏子是玩意儿,再怎么漂亮有趣儿会唱曲儿都是玩意儿。得了,妳快收拾吧,要出发了。」说着就往外走。
林雅月拉着林玉堂的衣服说:「哥,温庭玉不是玩意儿,我真喜欢他。他不走,我也不走。」
林玉堂转回来看着林雅月说:「雅月,妳别说傻话了,哪个戏子不是玩意儿。妳现在年纪小,长大了就明白了。妳要喜欢听他唱戏,等回北京了哥天天把他叫上门唱给妳听。」
林雅月眨了眨眼,林玉堂说的认真,她从小听她哥哥的话,虽然不大认同,可也说不出个不对来。但她还是担心温庭玉,拉着林玉堂的手说:「他不知道北京出事儿了,要是他还留在北京怎么办?」
林玉堂笑着说:「妳想那么多温庭玉干嘛?等回北京了多的是戏子唱给妳听。」
林雅月撒娇着说:「哥……我就喜欢听温庭玉唱戏。」
林玉堂随口说:「得得得,我回头帮妳找,找到了保他出北京,最好送到南方给妳,满意了吧。」
林雅月这才满意的点头,抱着林玉堂说:「哥,咱家就你对我好。你一个人跟北京,可一定要小心。」
林玉堂见林雅月抱着他撒娇,心软的摸着林雅月的头说:「雅月,我就妳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子,不对妳好对谁好。放心吧,哥跟北京不会出事儿的。」说着听见外面催上车的声,他拍拍林雅月的头,转头唤着:「琴儿,收拾好东西,带五小姐上车。」
林玉堂看着一队大车浩荡的走了,这才松懈了下来。他关了大门,走过门洞,坐在台阶上,看着这个重门叠户的宅院。昨晚上全府都动了起来,把该收的东西都收到了后面的库房里上锁。如今这府里一眼望去空空荡荡的如树倒,所有的猢狲都散了去,只剩他一个。
林玉堂突然觉得极凄凉,又想起刚才跟雅月说的话来。他想着温庭玉的样子,内里一把火烧起来。林玉堂心想,如果他非得一个人留在北京,他想留这个玩意儿在自己身边。而雅月不过是小孩子脾气,等她回来恐怕连温庭玉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林玉堂想着就站起来,转身给大门上了杠,再锁了后门,就往收着温庭玉的那个四合院儿去了。
九
在林府闹的天翻地覆的时候,全北京城都在闹的天翻地覆。老佛爷和皇上要出京避难的事情很快在一个早上就传遍了北京城。当然也传到了一早就替温庭玉回去收拾东西的四儿耳朵里。四儿心下正奇怪为什么一夜间北京城就乱成一团了,这一听吓了他一大跳,忙跑回那个小四合院找温庭玉。
温庭玉一听这消息也吓了一跳:心想怪不得昨儿晚上来的那几个人才来就被人叫回去了。他在小院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停下来对四儿说:「四儿,收拾几件衣服,咱们马上出北京。」
四儿楞了一下说:「就收拾几件衣服·那行头怎么办·」
温庭玉咬著嘴唇说:「找个箱子,都装起来藏好。带著那些东西,在路上太招摇。如今咱们得先保命。」他一边说一边往里屋走。
林玉堂昨晚上回去以後,温庭玉就回了一趟自己的小院,把戏装和衣服都搬了过来。他在屋子里随便找了几件长袍,包了起来。常二爷当初为他省下来的那一千两,如今还有一些剩余。温庭玉数了数银票,皱了下眉,如今这一走不知道要定多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北京。剩下的银票不足五百两,他能用这些钱支持多久·
他抬起头,看看这屋子里的摆设,无论哪件拿去当,都能换回成百上千的银子。温庭玉捏着银票坐在床上,看着对床那张桌子上的那个雕的玲珑剔透的黄玉蟾蜍镇纸,还有旁边羊脂白玉做的小巧文房四宝出神。外面四儿叫了起来:「爷,外面找不到车,咱们怎么出北京·」
温庭玉回过神,咬了咬牙,把那五百两银票放到怀里,起来应了一声:「没车就走路。四儿,收拾好了没·咱们得早点上路。」说著就拿著包裹走了出去。
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见四儿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大爷·」随即林玉堂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呦,庭玉,我不是跟你说了今儿跟家等我,我白天就过来吗·你现下这是要去哪啊·」
温庭玉心里惊了一下,刚四儿跟他说,林家已经空了,听说所有家眷一大早就回了南方,而林家的店铺那里连匾都摘了。怎么林玉堂还在北京·他往外走出去,正看到林玉堂穿著昨天那身衣服,两手抱在一起,靠在大槐树上看著自己。林玉堂嘴角挂著冷笑,可眼里熊熊烧的都是欲火,烈得似乎当下就要焚了他。
四儿抱著包裹站在一边,脸上都是慌乱之色,一直在看著温庭玉。温庭玉後退了几步,抱紧了包袱,心里转了千百个心思。最终还是暗叹了口气,转身把包袱放到桌子上,走出门口,看著林玉堂说:「大爷,如果您要留在北京,庭玉留下陪您。」
林玉堂嘴角扯了起来,这温庭玉果然没让他失望,一句话都不用他多说。
温庭玉转过身,手轻轻抖著从怀里拿出那叠银票,对四儿递了过去:「四儿,你拿著这银票出北京吧。记得路上要小心,到了安全的地方,拿这点钱找个地方住下来。等北京安定了,你要愿意回来我这儿,就回来找我。」
四儿见温庭玉递了这么一叠银票过来,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双膝点地,哭著对温庭玉说:「爷不走,四儿也不走。」
温庭玉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四儿的跪,开口说:「我早说过不让你跪,你偏不听。」他蹲下身,把那叠银票塞进四儿的手里说:「如果你还当我是爷,就带著这银票离开北京。北京这地方凶险,大爷照顾的了我一个,照顾不了我们两个。」说完又站起身,转身对林玉堂说:「这个小厮,让他走了吧。」
林玉堂摸著下巴,眯著眼说:「你是他的爷,你做主。」
温庭玉点了点头,回头对四儿说:「快走吧。」
四儿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只知道摇头。温庭玉转了头不看他,只说:「你跟了我一年,还不知道我脾气吗·还有,你去黄老那看看,一来看看他知道不知道北京的事情,二来你跟著他我也放心些。」他偏头见四儿还是只知道摇头,又冷冷的说:「好不走?你连这点孝心都没了吗?」
四儿这才知道温庭玉要他走的意思,他擦擦眼泪,俯身磕头说:「爷,四儿不在您身边,您在北京一个人要保重。」他站起来,转眼又看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