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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想著心事一边进了侧厅,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站在下首,手里拿著一个包袱,弯腰说:「二小姐好。」
段云漪看著这人似乎是跟她差不多大,笑起来让人窝心的舒服,心里也去了不少的烦躁,只坐下来说:「你是镇统府里的哪个·李镇统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躬腰说:「小的叫四儿,是镇统府的管家,这次来,是给您送样东西过来。」说著向前几步把那包袱递了上去,又退後几步说:「我们家爷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後只有我们孝敬小姐之理,岂有让小姐反过来送我们东西的·」
段云漪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她皱起眉头说:「镇统府管家不是严吉吗·怎么换你了·」说著就叫人把包袱打开。包袱一打开,她才看了一眼就站了起来,里面赫然正是她送给李顺的那件披风。
段云漪气得浑身发抖,又听下面四儿说:「二小姐有所不知,我是跟著二爷一起进府的,严吉管前面,我管後面,才管了不到一年,难怪小姐不知道。」
她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过来,转过身厉声对四儿说:「这披风是不是温庭玉叫你送回来的·你回去告诉他,这披风是我送镇统的,又不是送他的,叫他少多管闲事。」
四儿听了段云漪的话,垂著手笑嘻嘻的说:「二小姐,我们府里是二爷管事儿,这二爷要留什么送什么,大爷一律不管的。这披风您还是留著吧,就算再送回到大爷手里,大爷也不过是放在家放着压箱底儿。二爷说,白糟蹋了这么件好披风,我们又不好送别人,不如还给二小姐,让二小姐您自个儿处置。」说著他抬头看了眼段云漪气的青白的脸,暗笑了一声说:「二小姐,小的话带到了,东西您也收下了,没什么事儿的话,小的就先告退了。」说著倒退著走了出去,转身离开了镇统府。
段云漪被四儿气得脸色青白了半天又涨红起来,半天说不上话。她眼见著他走了,这才一下把那披风扯到手里,紧紧抓著,看著四儿的背影说:「温庭玉!你个烂戏子臭男人,我就不信整不到你!」说著就往内院走。
她拿著披风才回去,里面的女孩子就迎出来,看到她手里的披风笑起来说:「这李镇统可真不会送东西,哪有送女孩子男人穿的披风的·」说著看到段云漪涨红的脸,还以为她害羞,又笑著说:「这莫不是李镇统自个儿穿的披风·云漪,我看你算是守到头了,这李镇统怕是要找你求亲了。」说著又笑做了一堆。
段云漪听著这些自己这些手帕交调笑自己,又想起温庭玉的可恨,一咬牙笑著说:「呸!这披风又怎么了·我干嘛要男人的东西·」说著把披风递给下人,又对旁边的人说:「你们去回我娘,就说那事儿我想明白了,答应了他便是。」又转过头往屋子里走说:「诗还没联完呢,看等下是谁笑话谁。」
四儿从总办府出来就被纳兰宝荣给拦走了,到了掌灯的时候才回府,还没走到後院就听见李顺在里面发脾气。他心里一惊,也不知道谁又惹著李顺了,急著走了两步进去,就见李顺拿著药罐子站在院中间,对著前面跪了一地的人吼著:「是谁把药换了·啊!都给我开口!」
四儿一见就明白了,飞奔过去跪到李顺面前说:「大爷,药是我换的,不关他们的事。」
李顺一见四儿认了,更明白过来。他气得浑身发抖,指著四儿说:「你,你们就依著他胡来吧!」说著一下把药罐子砸在地上,转身就进了屋子。
里面温庭玉吊著手臂靠在窗边听动静。他听到药罐子砸碎的声音,这才知道李顺是动了真气。原来他醒过来以後,尝出来自己的药里用的都是极好的药。他不想李顺为他花费那么多,而他自己原本的积蓄更是撑不了多久。便著四儿悄悄找到常二爷,央著他抽去了里面极贵重的药,换成一般的药材,想不到这才换药就被李顺给尝了出来,转头就发起了冲天的火。
温庭玉心里害怕起来,正挣著要下炕,李顺走进去阴著脸把他定在炕上说:「庭玉,换药多大的事!你怎么敢不跟我说一声,说换就换!」
温庭玉咬著唇看了眼李顺,见他气得眼睛都赤红起来。他瑟缩了一下,本不想说话,但见李顺的怒气越烧越高,只好低下头蹭著说:「原来……原来的药太费银子了,我问过常二爷才换的,反正,反正我好得差不多了。这调养身子,用不到那么好的药。」
李顺一听,气得一下拍上了炕桌,拍得桌上的灯一下跳了起来,他怒声说:「好得差不多了·你这手臂还吊著,床都下不得,这叫好得差不多了!」他看著温庭玉被他吓得也差点一下跳起来,心软了起来,揑著争头忍住脾气说:「这药到底要不要换,我回头再问问常二爷,你以後别一个人拿主意,知道吗·」
温庭玉听李顺的口气软下来了,这才松了口气。他扁了扁嘴,靠到李顺的怀里,轻轻划著他的胸膛说:「我要跟你说,你就不让我换了。那山参和何首乌,没必要非用那么好的,况且补著气血,也不用吃那冬虫夏草补阳气。我这手脚冷的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他一边说一边觉得李顺的气越喘越粗,最终见他重重一事砸在桌子上说:「我告诉你!我换不换是一回事儿,你说不说是另外一回事!」
温庭玉被吓了一跳,也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两人好,又是好好的跟李顺说道理,怎么就把他越惹越火。他一咬嘴唇,又想到这么些天,从他醒过来,李顺一直作息正常,练兵处和兵营两边的跑,也从不告假在家里陪他。他趴在李顺怀里越想越没边,心里正气苦,耳边又听著他说:「庭玉,我早就想跟你说了……」
温庭玉怕李顺会说什么出来,他一咬牙,抬头就吻上了李顺的嘴,不让他说下去。李顺本来是见温庭玉僵直的靠在自己怀里,知道他是被自己吓坏了,刚闭眼控制著脾气想跟温庭玉好好讲道理,结果却见他这样,知道他又胡思乱想。他本来压下去的脾气一下变本加厉得烧起来,气得他浑身打颤,一下把温庭王拉开说:「你成天胡思乱想什么·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我告诉你,你就是主意大,成天胡思乱想这身子才好不了!」
他越说越火,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话了,只厉声说:「你不是主意大,能搞到今天这样吗·墓碑你说撞就撞,林玉堂那里你说去就去,药你说换就换,赶明儿是不是想离开这镇统府就离开,想不要我就不要了是不是!」
温庭玉怎么也没想到李顺说出这么重的话来,他心里一急,反而说不出话来,只苍白著脸,张大了眼睛拼命的摇头。李顺见温庭玉咬著嘴唇,连哭都不敢哭出来,他心里一痛,正听到外面有人叫:「镇统,宋大人在前面等您呢。」
李顺闭上眼睛,放开温庭玉的身子,转身下地,背对著他说:「算了,你从小就有主意,我说的你也未必听的进去。以後我也不管了,你的事儿,你自己掂量著拿主意吧。」说著看也不看温庭玉一眼,转身就往外走了出去。
李顺送走了宋大人的时候,又从总办府来的人那知道了披风的事儿。他虽然对那披风不上心,但终究叹了口气,知道温庭玉这自己拿主意是那么多年养下来的习惯,怎么是他们俩几个月的相处就能拧过来的。他心里满不是滋味,可温庭玉现在的身子是经不住刺激,李顺又想起俩人上坟那天,自己气起来,几句狠话下来便逼得温庭玉吐血。
他心里一下担心起来,刚才也是气头上,那几句话说的恐怕是太重了些。李顺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怎么就控制不住脾气,他随手敲了敲茶杯,突然一下把桌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站起来深吸了几口气,又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这才平静下来,抬脚往回走 。
李顺越往内院走越觉得心里没底,生伯见到四儿奔过来告诉他温庭玉发起病来,也生怕听到温庭玉的叫声,短短的一段巷道,他胆战心惊的走,觉得像走了几个时辰。等李顺平平静静的站到了那扇月亮门外的时候,一颗心才半放了下来,他苦笑了一下,只觉得以後要天天这么提心吊胆下去,他恐怕也是活不到白头了。
李顺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脸,强打起精神走进内院。院子里下人们闷著声走来走去的收拾著院子,见他进来了,都低头道了安,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李顺觉得这院子里气闷的难受,咳了两下往屋子里走,正看见四儿端了药出来。他心里一紧,走上去低声说:「庭玉他,没事吧。」
四儿看了看李顺,拉著他走到一边说:「大爷,您进去看看吧。这么多年,我没见过爷这么没主意过。您跟他说什么了·他见我进去就抓著问我觉不觉得他这么些年主意太大。您说,他是爷,我是伺候的,他要没主意了,我能有什么主意·」
李顺本是紧张得要命,结果看著四儿手足无措的跟自己说话,心里却是越听越轻松。他抬手合掌深深的吸了口气醒了醒精神,对著四儿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得了,你下去吧,我进去看看。」说著就抬脚往里走。
里面温庭玉正苍白著睑坐在炕上发呆,见到李顺不是阴沈著脸进来,怔了一下,眼睛便红起来。他抽了抽鼻子,低下了头,手足无措的想要绞起双手,可左手又动不了,只留右手不知道往哪放,只一动动的用指甲发狠的掐进了手上的皮肤里。
李顺看得心疼起来,走过去坐到炕边,抓著温庭玉的手说:「别掐了,那么漂亮的手,我可舍不得你掐坏了。」
温庭玉听见李顺的话,抬眼又仔细看了看他,这才抬手摸著他的脸说:「顺哥,我,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你。真的,死都会不走。」他说著咬了咬嘴唇,狠狠心又说:「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肯走。」
李顺听著温庭玉的话,觉得他冰滑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手摸在自己的脸上,突然想起那天冲进程秋君那屋里的情形。他心底一阵发紧,一下把温庭玉抱在怀里说:「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不要你?庭玉,你还不明白吗?我是气你有什么事儿都自己拿主意,这次去林府,你如果跟我商量商量,能出那么大的事儿吗·你说那天我要是没及时赶到,只要晚了一盏茶的时候……」他越说心越紧,最後竟哽咽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温庭玉咬著唇,听著李顺的话,抬头看见李顺的眼睛都红起来,竟是几乎要掉下泪来。他心里难过,又仔细看了看李顺,看见他的眉心皱在一起,深刻的刻在眉头上。他抬手摸了摸,李顺比他大三岁,几个月前才过了二十七岁的生日,但如今眉心的皱纹纠结著,竟看起来像三十几岁的人。
他的心痛得似乎呼吸不了,只紧紧的靠在李顺怀里,认真考虑起来为什么他总是在为自己愁眉不展。上坟那天,这念头就在他脑子里闪过,他那时候只认为是李顺是因为勉强和他在一起才会如此,再加上那噩梦唤醒了他这么些年人生无趣的感觉,这才选了最激烈的方式结东。
他又想起李顺那天冲天的怒火,温庭玉瑟缩了一下,转手抓起李顺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摩挲著。他仔细想著自己和李顺重逢以来的日子,每次他使性子的时候,李顺总是忍著顺著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