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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更应该专心读书,考不中进士考明经,有个出身再从戎才好。”陈恪道。
“多谢大人良言。”徐离纶却淡淡道:“但十三经教不了真本事,学生不想在上面浪费时间了。”
既然他主意已定,陈恪也不再多说什么,定定望着他道:“希望你能为天下读书人做个榜样,让他们知道,不是只有死读圣人之言,才是读书人!”
“……”徐离纶眼前一亮,点头道:“大人此言极是,学生便是这样想的!”
“你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这问题,陈恪要问遍所有人。
“学生听说,相公们正在讨论军事改革的事情,似乎要有大动作。”徐离纶诚实道:“我已经熬了那么久,怎么会这个节骨眼上走呢?”世家子弟,消息自然比别人灵通。
“说得好。”陈恪笑着点头道:“相信我,未来大有可为!”
※※※
陈简之和徐离纶的出现,让陈恪十分高兴,因为这意味着,还是有热血青年和爱国读书人,愿意不计个人荣辱,投身大宋国防的!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出于对狄青盲目崇拜,他们不愿看到狄元帅创办的学校,就这样倒闭。认为只要自己不走,这武学院就不算完,是这份朴素的感情,支撑他们坚持到今天的。
狄青的粉丝太多,自然就会产生那种至死不渝的铁杆。比如一个叫穆易乔的娘娘腔,就是最好的例子。这穆易乔生就一副小骨骼,桃花眼、瓜子脸,典型的男生女相。他原先是江湖上有数的飞贼,后来听狄元帅的故事太入迷,竟效仿古代门客,跑到汴京城投效狄青。
狄青哪敢收留这种人?只能搪塞他说,你来历不清白,就算我不追究,日后查将起来,也是要出事的。穆易乔听了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到开封府去投案自首,后来被判充军沧州。
狄青深受感动,几年后将他调回汴京,让他先在武学院学习,等将来中个武举,他下半生也算有个着落。
所以穆易乔告诉陈恪,就算朝廷下令解散武学院,只要元帅不松口,他死也死在武成王庙。
当然也不尽然都是狄青的崇拜者,比如有个叫王山、字洪岳的纨绔子弟富二代,不学无术、整天惹是生非。他爹没办法,才把他送到的武学院,指望着能磨掉这小子的骄娇二气。
王山就对狄青没什么好印象,只是屈服乃父的压力,才在武学院混日子。既然是混日子,当然越宽松越好,没人管最好了……
对于这样的公子哥,郭汉和苏进自然没什么好印象,只是学生流失太快,他们又没法补充新人,只能尽力挽留老人了。
不过这小子竟能在枯燥无望的训练中坚持下来,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就在陈恪以为,今天的工作,就要轻松愉快的过去时,突然就出事了。
当时天已经快黑了,还有最后一名武学生,叫贾克贾明远的没有面试完。
陈恪也有些累了,例行公事的问他几个问题,当问到最后一个:“你为何留下没走时。”
那厮突然笑了。
陈恪刚要皱眉,便见他朝自己猛扑上来。
陈恪却纹丝不动,便见一条长腿如惊鸿一般踢出,那贾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踢了回去。
贾克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侍卫们牢牢控制住。
“算你狠……”贾克被打得鼻青脸肿,恨恨的盯着陈恪道:“我留下来,就是为了揍你一顿!你个王八蛋,敢耍我们!”
“原来如此。”陈恪恍然道。
“大人,把他送去开封府吧。”大丢面子的陈义愤愤道:“竟敢袭击朝廷命官!”
“算了,放了他吧。”陈恪却摇头道。一来,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陈恪生怕会挨揍,所以带着柳月娥一起。二来,这人还算不错……尽管存心要打人,还知道先让别人都面试完了再说。
是以陈恪并不计较这家伙的袭击,相反有些失望。大宋朝的男儿,确实血性不足啊,被自己玩弄了这么久,竟只有这一个家伙,敢于发泄不满……
十七名学生都面试完了,陈恪也该离开了。苏进送他上车道:“大人,这十七人走几个,留几个?”
“都留下吧。”陈恪微笑道:“能坚持到今天的,都是有长处的,关键看将来怎么用了。”
“大人好像信心满满啊。”苏进试探着问道:“这么说,咱们还是很有希望的?”
“嗯。”陈恪点头笑道:“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吃惊。”说着坐上车去,又道:“所有问题将来都会解决的,唯有肚子不能等,我让一品楼,送几桌酒席来,就算我给他们赔不是了。”
“是。”苏进轻声应道,目送着陈恪的马车,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第477章 秋来春早去(上)
第二天,王安礼、王雱叔侄,应邀来府上做客。
以王雱冷艳高贵的性格,是万万不会低头认错的,能来陈恪家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好在陈恪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依然十分亲切的与他交谈。
王雱知道,他这是给自己留面子,心下感激,又说不出口,便主动问道:“听说仲方兄最近有些麻烦?”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陈恪苦笑道:“是啊,流年不利,我成了众矢之的。”
“那你有何打算?”
“正准备奏请外放。”陈恪叹气道:“离开汴京这个是非之地。”
“万万不可。”从本心讲王雱真希望陈恪有多远滚多远,但是现在敌人太强大,还需要陈恪在前面吸引火力。要是陈恪走了,他们要么不管赵宗绩,要么就得走上台前,直面赵宗实的进攻。
王安石也好、司马光也罢,都还没有在朝廷站稳脚跟,真不是赵宗实的对手!
王雱忙道:“此时万万不可离京,否则小王爷大势去矣!”
“没那么严重吧?”陈恪笑笑道:“有你们父子,还有君实兄在京城,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官家不欣赏我父亲,司马世叔则正在低谷。”王雱叹口气道:“实在力有不逮。”
“这样啊……”陈恪沉吟道:“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其实不算什么难题。”王雱沉声道:“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
“说来听听?”陈恪笑道。
“你找人弹你一本。”王雱幽幽道:“说你的状元是官家走后门来的,就没事儿了。”
“哦……”对于‘英雄所见略同’,陈恪一点不吃惊,因为这家伙,本就是最出色的阴谋家。
“仲方兄别误会。”王雱连忙解释一番:“如今你的学识如何,天下皆知,一本弹章根本不会影响到你的名誉。而且会让官家不得不保护你。”
“好主意。”陈恪点点头,赞道:“元泽真是智多星啊!”
“没那么夸张。”见陈恪采纳了自己的建议,王雱脸上有了点笑。
“还有一事请教。”陈恪趁热打铁道。
“请讲。”王雱点点头。
陈恪便将对赵允让,可能采取行动的担忧,简明道出。
“我却不认为应该太担心。”王雱摇头道:“官家才五十岁,说句狂悖之言,怎么也还有十几年的圣寿吧?”这家伙倒是真敢说,好在陈恪的书房,有最严密的保密措施,倒也不虞被窃听。
陈恪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便听王雱道:“你小看了官家,或者说高估了官家。”
“怎么讲?”
“官家是四十年的天子了,而且直到快三十岁才亲政,他必然很清楚,皇帝之位诚然至高至上,却依然有可能被夺去威福。”王雱幽幽道:“我就不信官家,愿意再来个‘天圣’、‘明道’之类的年号。”
‘天圣’者,二圣人也。‘明道’者,日月同辉也。皆是刘娥摄政时代的标志。
“……”陈恪默然点头,这也是他的判断。
“所以,我认为官家就算要确定继承人,也会尽可能往后拖延。”王雱道:“早早立起个太子,忘了太宗皇帝的话了么?”
当初真宗被立为太子后,受到臣民的欢呼,都让赵光义无法接受,忌恨的说道:‘人心都归于太子,将置我于何地?’那还是亲生儿子呢!而现在赵宗实,只是个侄子而已!
“不过我们还是要提醒一下官家。”王雱又道:“否则万一没有准备,话赶话金口一开,会被那些大臣抓住话柄!”
“是。”陈恪点点头道:“但要如何提醒?”
“不能明着说,这种事,谁也不会提前泄露,皇城司也没处查去。”王雱起身背着手走两圈道:“而且一旦被赵允让侦知,他只消取消计划,就能证明儿子的清白,甚至官家对其多年来的猜忌,也会被一扫而光。我们却赔了夫人又折兵。”
“嗯。”陈恪点点头。
“要想个巧妙的法子,含而不露,却让官家有所思。”王雱喃喃道,说着他眼前一亮,拍手道:“我听说最近官家迷上了听戏!”
“是。”陈恪点头道:“打从上次出事以后,官家便常看戏解忧,不过倒也有节制。”
“宫里的戏班子,肯定会唱《金匮》这出戏吧?”
“当然了。”陈恪颔首道,那是赵二家的遮羞布。
“你看能不能,尽快让官家再看一遍这出戏?”
“这个么……”陈恪估计,这件事情还难不倒赵宗绩。当然不能把话说死了:“我试试吧。”
“最好在官家确定去汝南王府前,看到这出戏!”王雱却不信他做不到:“只要能做到,咱们就有好戏看了!”
※※※
与此同时,陈恪就种种弹劾的辩解札子,也送到了赵祯面前。
对于弹劾他与商人勾结,陈恪说自己没做官前,确实经营了些生意,这是举朝皆知的。然而自从中进士后,早已经将所有的生意,全都转给昔日的伙伴,自己和家人名下,再没有任何生意。对于这一点,开封府都有存档,只要调取一查,便可一目了然。
对于他否定《尚书》,异端害道,陈恪更是气愤。他说我又不是否认《尚书》,只是证明先进流传的是王肃所作的伪书,乃正本清源之举!若明知是伪书,却依然说是真经,使学子们误入歧途,这才是异端害道!
他表示愿意自费出版一本《尚书伪经考》,请天下读书人评判,谁能证明他是错的,他愿意伏少正卯之诛!
对于弹劾他与大理公主暧昧不清,陈恪就更郁闷了。人家大理那边女子地位高,滇王又缺少帮手,什么事儿都是他妹子出面,我若只是为了男女之防,避而不见。岂不误了国家的大事。难道非得因小节而失大义,御史们才能满意?
还有那指责他玩忽职守,置武学院于不顾的!陈恪更是出离愤怒了!武学院开办三年,一步步日薄西山、每况愈下,到底是谁的功劳?当武学院被整得死去活来时,言官们都去哪儿了?
换了你半年领不到薪水,没有饭吃,你还会继续在武学院等死么?钱粮不到位,师生困顿之极,还开哪门子课?
最后陈恪泣血上奏,请官家敦促有司,救一救武学院的忠义之士吧!不然将来国家有事,谁肯替大宋卖命?!
陈恪的文采极好,将满腹委屈化为两千字的奏章,一个做大事不惜身,却惨遭小人诽谤的忠臣形象,便跃然纸上。
赵祯看完后,重重一拍桌案,冷笑连连道:“好好好……”然后便让宦官去把曾相公找来。
须臾,曾公亮觐见。
赵祯让他看了陈恪的奏章,曾公亮起先一片黯然……这些日子,在某些人的策划下,一众言官对陈恪群起而攻之,大有不将其搞倒搞臭,便誓不罢休的架势。他有心陈恪说两句好话。然而大宋的言官,那就是一群对手越强越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