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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宋缺的必杀天刀,他居然闭目不见以一只手看似轻柔无力地去格挡。
在他闭上眼的这一刻,整个心灵已超然于天地之外,他的心眼一片明净,尽可感知外界的一切,他放松身体,放松心灵,甚至将生与死,胜与败都已全然放开,只是凭着纯净的心灵自然的灵觉去牵引他的左手,在空中自自然然划过一道平和自如又暗含天理的弧度,五指扣成一个优美至极点却非任何佛教密典所曾记载的手印,轻飘飘正好击在了迎面砍下的天刀上。
天刀被暗含真力的手指弹得发出低沉的声响,宋缺歇尽全力的一刀竟被这看似浑若无意的一记手印所止,再不能有寸进。
即使是宋缺本人亦难掩脸上的异色,但异色一闪,立变满目欣赏,他收刀后退,渊停岳峙,却再无半点杀气杀意,只是欣然仰天长笑,笑意中无限欣喜愉悦。
徐子陵缓缓睁目,神色依然平和,恍似浑然不知方才自生死界边打了个转,仿似全然不觉刚才他以最轻和的方式挡住了天刀宋缺集全身心之力劈出的一刀。甚至于方才那妙至无可用语言来描述的一记奇异手印,他也已全然忘怀,再不能记起方才一招的一丝一毫。那本是灵性所感,天外拈来的一招,如今又已归于天外,若以形式记在他明净的心中,则心灵再不能澄澈,招式亦再难空灵。
宋玉致则是被眼看变化惊得忘了自尽,无论如何她都不敢相信,徐子陵竟能完全凭实力挡下父亲的全力一刀,且不露半点弱势。
徐子陵眼看宋缺欣然长笑,脸上亦是渐渐现出会心笑容,深施一礼道:“小子愚昧,难明阀主心中真意,还请阀主赐示。”
宋缺笑声不止,眼中皆是欣赏:“你若愚昧,天下又往何处去寻聪明之人。当年我初见寇仲才知世上真有那样的武学天才,虽常闻你之名,仍不敢相信,还有和寇仲同样天份之人,今日一试,才知你的天份不但不在他之下,甚至犹有过之,难怪他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的克星了。”
徐子陵微笑道:“全是阀主手下留情之故。”
宋缺拂然道:“我与人交手,从不留情,若要出手,必尽全力,这才对得起我掌中之刀。方才你挡我全力一刀,奇妙处已至化境。所谓手印,不过是佛家高人借之以引发心灵感悟体内潜力的方式,可你手中幻出的手印却是全心自然而发,非任何佛门密传之技。旁人是以手印触发心灵,你却是以心灵触发手印,其间境界,如天地之别,多少佛家高人武学宗师一生苦求,亦难达你这等至境呢。你若再满口谦词,可是以为我宋缺是不能识人之辈。”
徐子陵洒然道:“我可以对阀主尽实以告,刚才我自己都确实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只是不知如何我自己的心和手象能自然反应一般,自己知道如何保住性命,实在只碰巧,阀主切莫太过高看了我。”
宋缺一笑摇头道:“所谓的自然反应,说到底仍是你本人对武学认识之高才智之强,所以有生死危难时可以不经思索即自行反应罢了。方才那一刀,换了是石之轩宁道奇也不会应付得比你更好。你有如此才智武功,我便可以放心,相信以后无论面对多少艰难困局你都能应付下来。最重要的是,方才我不但试出你的武功,亦试出你的君子之心,和至死仍为寇仲打算之真意。你有金玉之质亦有金玉之心,我才能真正放心将一切交托于你。”
宋玉致听到这里,才敢似信非信地说:“爹爹,你不是要杀子陵。”
宋缺原本冰冷的眸中忽现温情,微笑道:“傻丫头,真以为你爹是那眼中只有厉害不择手段至此的阴险人物吗?”
宋玉致眼中一红,泣道:“爹爹,你吓坏女儿了。”说话间忍不住向那生父依去。
宋缺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是爹的错误,以往专情于武功,本与你们较少亲近,近几年又专心于天下事务,让你们都看错了爹的心意。当日我在山城和你说的一番话字字出于真心,并无半点虚假,你仍可照原定计划去见寇仲,做你心中想做的事。”
宋玉致垂首无语。
徐子陵虽不知宋缺父女事先在山城曾有什么约定,但确实也想不出宋缺为什么故意如此试探自己,终是开口问道:“不知阀主有何吩咐,还请示下,徐子陵若是力所能及,敢不尽力而为。”
宋缺目光如电深注徐子陵,目光中凛然之威足可令无数男儿胆战心惊。
徐子陵却是神情如故,神色一片平和,坦然相对。
良久,宋缺方才一字字道:“徐子陵,我要你救天下,救万民,救寇仲,”
“不如由小妹来领教绾姐姐的高招如何?”清衫儒服气质出尘的人,柔和温雅飘逸如仙的声音,唯有那身前所佩服宝剑“色空”在提醒着所有人,这个一身仙骨的儒衫女子有着举世无双的剑术。
本来蓄势待发的的绾绾却在一瞬间将所有杀气劲力散去,面对忽然出现的师妃暄叹道:“我说邪王怎么明知女儿来到,却也绝然而去,毫不担心我有所不利于她的女儿,原来他不但发现了青璇大家也同时发现了你师仙子,所以才可以如此放心。看来,邪王的功力能为,终是在我之上的。”
此刻师妃暄与石青璇二人齐至,局势立刻大变,绾绾处尽下风,可她却神色自如,全不见半点紧张之色,妙目一转,笑道:“真真巧了,我们三个在一块儿可真有意思,师仙子你是静斋传人,我是圣门弟子,而石小姐你又是圣门与静斋最杰出的两个传人的女儿,妙就妙在,我们对徐子陵都有倾慕之意,偏偏他现在与宋缺交手生死难测,我们三人却在这里浪费时间地对恃,居然没有半个人想要去救助于他。”
这平凡山道竟于这一日之间有当世最杰出最美丽的三个女子同现,可惜却无一个男子在一旁得见,以饱眼福。
便数天下,论能力论才慧论本领论出身,实无更胜得过三女的,而三女现身在一处,情况也微妙到极点。
师妃暄与绾绾各为正邪两道最杰出的传人,偏二人本领在伯仲间,此刻对恃之局的关键自然就在石青璇之身了。
石青璇又正好是上一代正邪两道最杰出弟子的女儿,身份颇为诡异。虽然正道中人敬重碧秀心也并不因她是石之轩之女而排斥她,但她却从不踏足尘世,不涉于尘世所谓的权利正邪纷争,对于正道本身亦无太大的认同感,更不是以天下为己任。为天下安危奔走的师妃暄之辈,相反,她虽不认父,不理会邪道中人,但对于师妃暄似也不见亲近,此刻她无论倾向于谁都将决定她们三人间谁将命丧此处。
绾绾很清楚地把握到这一关键,所以虽处劣势并不慌张,反而闲闲说起徐子陵的危境,就是要乱石青璇与师妃暄之心。
师妃暄淡淡道:“绾姐姐不用担心,宋缺是断然不会杀子陵的。宋缺行事看似刚强凛烈一旦决定则对人不留生机,但决非无情无义狠毒之流,只是世人大多错看了宋缺。”
绾绾细看石青璇,见她神色恬静,也不知是否如自己一般,莫名其妙地暗松了一口气,但她自己脸上却反而现出笑意来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师仙子以你对子陵的看重明知他有危险居然也不去相救呢?原来也是料定他必不会有大难的。想来也是,令师与宋缺交情非浅,自然知人之所不知,对宋缺的了解远胜于旁人了。”
她说来一片清柔,其实字字诛心戮肝,不但暗指梵青惠与宋缺有什么不清不楚,甚至也可以让石青璇联想到生身父母的奇异关系,以影响师石二女的心情。
师妃暄听得暗中皱眉,她静斋子弟心胸见识与世俗不同,并不因绾绾暗指师尊而恼,却恐石青璇多心烦恼。因着石青璇生世之奇诡,天下人对碧秀心之敬重,但知以往那一段因由的,无不对她怜惜呵护,唯恐伤害了她。师妃暄本人亦曾尽力处处为石青璇着想,尽管石青璇自己并不领情。
此刻她也是听了绾绾之意,却不反击,只对师妃暄道:“师姐姐,即然你也来了,此处就用不着我了。我要回蜀中去了,以往多承姐姐关怀照料,只是小妹独居幽谷,自给自足,以后亦不需姐姐太过费心了。”
师妃暄微微一怔,石青璇向来对她淡淡的,从不曾用如此口气说过话。但她终是慧质兰心之人,细细一想,心头忽悟,暗叹一声:“青璇如此才慧,又何需旁人为你操心。实是天下人都小视了你青璇。”
石青璇微微一笑,目光转往绾绾,淡淡道:“若有机会请告诉他,母亲至死亦无半点怨言,母亲也从没有教过青璇仇恨。”虽然她没有说过“他”指何人,但绾绾又怎会不明白。石青璇飘然转身离去,最后一句话依旧清清淡淡“我叫石青璇。”
扔下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她就这样轻飘飘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把这两个看来都悠闲淡定实际上随时会有生死之战的女子扔了下来,甚至连半点好奇心都没有地离开了。
绾绾面现愕然之色,秀眉深锁,良久方才叹道:“看来天下人都看错了石青璇。世人只道她是感怀身世,不愿面对,才独居深谷,看来。她根本就不曾为身世痛苦伤怀,她居幽谷不出只是因为根本不屑于尘世争斗人心险恶。人世间的起起落落成成败败与她何干,小谷本身已自具自足,自然之中音乐之妙,已是她一生的乐趣与追求。而碧秀心亦非常人,至死不发怨言,至死仍保证了女儿一生的快乐,不至令其被仇恨所误,相比世间那些一朝失意则怨恨一生,连儿女也要受其怨恨之累的女流,碧秀心高明百倍。碧秀心深爱石之轩,石之轩心中亦有碧秀心,娶其应娶,嫁其愿嫁,原与正邪无干,亦于他人无干。可叹碧秀心终难忘天下,而石之轩亦难忘圣门,最终石之轩因碧秀心而永远无法弥补不死法印的破绽,而碧秀心亦因石之轩而死,但从头到尾,他们都是求仁得仁,即得了心中所爱又做了想做的事,便是碧秀心自己亦无怨意,更无需旁人来为她嗟叹。她为女儿娶名石青璇,仍是石家的女儿,并不姓碧,可见她心中真情,亦知她无悔无怨,同时也代石青璇承认了石之轩生父的地位。这些年来石青璇与石之轩互不相见,与其说是她耿耿往事不肯原谅,倒不如说是石之轩内心有愧,根本不敢面对这个女儿。倒是让天下人全都弄错了,全当她石青璇是第一等的可怜人,纷纷为她打算替她出头,平白让她讪笑烦恼。”
师妃暄忍不住也长叹了一声:“我与石之轩都错了,我们都过份干涉了青璇的私事,反而适得其反。青璇清贵出尘,这人世原本委屈了她这般的人,而徐子陵也是个超出尘世纷争的人,他们的人品性情有极多相似之处,又正好有缘相逢相交。我与石之轩都以为他们相匹配,有意要撮合他们。我屡次对徐子陵表达此意,要求他主动亲切青璇,石之轩更屡屡以生死相逼徐子陵去见青璇,原是一番好意要为青璇打算,最终还是害了他们。事实上青璇与子陵在性情爱好选择上有许多相似之处,能够相遇相识亦是机缘,青璇对子陵与旁人不同,子陵对青璇亦极具好感。若有时机,未必不能情根深种。只可叹我与石之轩操之过急反适得其反。青璇对石之轩即使并不深恨,但也谈不上亲近,石之轩不问她的意见,即自以为是,处处以知她心意为名强令子陵入蜀,只能令青璇反感不快,亦令徐子陵宁死不肯相从。而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