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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士迅速上前将他们包围。
我虽恼他让陈茜伤势加重,但仍敬他是条汉子,命军士拾刀还他,不可辱他、不可绑他,只围了他一同下山。
他跟着众人便走,看也没看女子一眼。
下岭到了平地,张彪对章昭达说道,“先生要彪项上人头,尽管取好了。但彪之身体绝不亲至陈茜营中!”
转身他对身后女子说道,“利嘉,生死茫茫,你我就此别过。若你侥幸不死,你,得好好活下去,不可寻死,不可报仇--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我张彪也是踏着众人尸身成就今日这番功名,有此报,很公平。--你,勿须怨恨,好好活下去!答应我!”
女子不语。
“利嘉?”
“……”
张彪怒道,“你要我死了也不安心,仍然记挂着你吗?”
彼时崇佛,世人皆信:人临终前心若仍有挂念,便会一直被束缚,无法轮回,无法超生。若有人因有牵挂而致死不瞑目,可说是种最重的惩罚。
半晌,女子终于含泪道,“我答应你便是。你安心去吧。”
不再理她,张彪似在自言自语,“若见沈泰、申进等,请为彪语曰:功名未立,犹望鬼道相逢!”
仰天长啸,啸声中不无悲愤之意。
寒光一闪,啸声立止。
--张彪自斩其首!
“呜……呜……”
一条黄狗自岭上冲下来,围着张彪的尸身凄凄号叫,摇头摆尾,哀伤之至。
那黄狗舔着张彪颈上的血,目中竟涌出泪来。
我一掌击毙黄狗,立在张彪尸侧,我心中默念:“张彪,既然你不要你的女人陪你共生死,那我送这义犬给你。黄泉路上有它作伴,也不寂寞。”想那黄狗如此爱主,有此结局,它必也甘愿。
割下张彪头颅,我命人将这一人一犬好生安葬。
章昭达早派人取了张彪之弟张昆仑的人头。遂将他一并埋葬。
斩草是定要除根的。张彪既死,又怎容得其血亲仍活在世上?对于昭达杀了张昆仑,我不会反对,只是对那名唤利嘉的女子,又该如何处置?是杀?是留?
正思索间,却见昭达翻身下马,拜倒在女子足下,口称夫人,说陈太守素闻夫人美名,想迎其侍之!
什么?!
陈茜敢做出这种事?
好你个陈茜,我在前方出生入死,搏命于沙场,你倒好,还敢公然派人索要美女!
公然?
发热的头脑逐渐冷却下来,数日前这人才逼着我发誓要我永不离开,了解我性子的他自然知道我是绝对无法忍受分享,若我知道他抱过别人,绝对是扭头即走,再不复返。--既是这样,他又怎敢轻易再犯?而且,就算他真的色心大发,忍受不住,想在外面风流快活,也只会偷偷摸摸,把我瞒得死死的,怎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这其中,必有古怪。
没有开腔,我冷眼旁观着一切。
那利嘉见昭达拜下,木然,随即改忧为乐,面露喜色,笑谓昭达道,“太守命大人寻妾身,图的,不过是妾身貌美。今日奔波久远,坏了妆容,请容许妾身重新梳妆。”
昭达许之。
我脸上浮起讽嘲,看,这就是人了,一有了新的,哪里还记得旧时盟约?张彪如此为她着想,此姝却立即改弦易帜,心甘情愿投入敌人怀中。--由来只有新人笑啊,有谁记得旧人哭?
于是重又上岭,伊入屋,章昭达与我坐在堂前等待。
摒退左右,我直接问章昭达,“章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太守的吩咐。”
“他绝不会。”我淡淡道,“就算他会,也绝不敢当着我的面公然为之。章兄,你若真当子高是兄弟,就请直言。”
“……”
片刻后,章昭达问,“子高是如何发现破绽的?”间接的,他承认了确非陈茜所为。
我淡淡笑,并没有回答,我和陈茜之间的有些事并不足对外人道。
等了一会,见我仍没回答,章昭达讪讪道,“看来子高与陈大人间确有些默契非我等外人所能了解。”
我含笑不语,默认。
章昭达以豁出去的神情看着我,“不瞒兄弟,迎张夫人归营,其实是我假传陈大人旨意所为。”
我心中燃起滔天怒火:死陈茜,你皮给我绷紧一点!看看你好色的名声传到了什么程度??就因为你的好色贪欢,下属们莫不在绞尽脑汁悉心巴结!--回去后非好好惩罚你不可!!!还有你,章昭达!谁不是一门心思往上爬?但不至于笨得像你一样在上司的枕边人眼前大肆为之,连掩饰一下都不屑!你是真的太笨?还是太瞧不起我韩子高?
心中怒归怒,面上却依旧笑得阳光明媚,拍着他的肩,我会意的向他一眨眼,“我们做人下属的,自然得学会揣测上头的意思。太守性好美色,也难怪章兄会如此安排。”
谁知章昭达忙忙摆手,连连说道,“兄弟误会我了!兄弟误会我了!愚兄不是为巴结陈大人,愚兄是为了你啊!”
不是为了巴结陈茜,而是为了我?
什么意思?
疑惑的看着章昭达,我不耻下问,“恕兄弟愚笨,请章兄明示。”
“愚兄真的是为了子高啊!”叹息一声,章昭达说道,“子高与大人的关系,天下皆知。昭达就算是一门心思想要升官发财,也不至于笨到当着子高的面赠美人给大人。愚兄只是想……只是想让兄弟和大人皆能改邪归正。”
这答案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不由失声问道,“改邪归正?”
“对。”章昭达点头,认真说道,“兄弟继续和大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两个男子怎能在一起?昭达惜子高之才,故而只好如此为之。”
“没见子高之前,我以为子高不过是一寻常娈童,扭扭列列像个女人一样,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大人连随军都带着。见了子高之后,才知世上居然有如此国色天香,莫怪大人要随身携带。却仍是瞧子高不起,以为子高不过是以色侍君,狐媚惑主。直到交战以来,眼见子高献奇谋,在大人身边死命保护,尽忠职守,战乱兵,败张彪,无声无息不费一兵一卒擒张彪于松山。方知子高文武双全,英武异常,不仅才智才人,更是骁勇善战。如此人物,怎能委身于他人以图晋身,而不靠着军功挣来赫赫威名?”
他真诚的说道,“子高,你或会嫌我交浅言深、多管闲事,但我仍是要说:以子高才智,封候拜将自不在话下。跟着大人,只会辱你名声,毁你前程。子高何不早日离开大人,凭自己一双手在这乱世中闯出一番功业?”
仔细审视着章昭达,这个男人的眼神、表情、动作一一充满真诚,老练如我,也找不到丝毫破绽。
章昭达继续说,“张夫人沈利嘉艳名天下知,其姿容虽不及子高,却也是世间少见的绝色。愚兄以为将沈氏送与陈大人,或可代替子高,让大人渐渐远离子高。而远离大人后,子高自可凭本事……”
蓦然之间,我明白昨日章昭达眼中为何会出现惋惜与不赞同了。原来,是为此。
止住了章昭达往下说,我温和开口,“子高明白章兄的拳拳苦心了。一切待把张夫人送与陈大人后再说吧。”
章昭达大喜,“子高总算明白愚兄的一片苦心啦!若将张夫人送与太守,子高真愿离开太守?”
“若大人真的见而心喜,子高,定会立刻离开。”
是的,在章昭达做了如此安排后,我,也想将沈氏送与陈茜,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我,想考验一下陈茜啊!
虽然自己也知道,考验与比较,都是最最残酷的。那结局往往是最伤人心的。可是却仍然忍不住,仍想试一下。只因我真的想知道:陈茜,韩阿蛮在你心中,到底算是什么?--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还是任一绝色儿皆可取而代之?
如果是后者,我,定会二话不说立刻离开。
陈茜,你,会作出何种反应呢?
正思量间,兵士来报,“陈大人到!”
注1:一说是西山楼子。
注2:沈利嘉此名乃虚拟。由史书,只知夫人姓沈,并不知其名。于是某欢又一次的自作主张啦!^^
第15章
下一刻,那人已急步进屋,匆匆和章昭达打过招呼后,毫不避讳的坐在我身旁,质问我,“张彪已死,怎的还不归营?”
淡淡问他,“你伤还没好,跑来做什么?”
这人也不管有旁人在,一把揽住我的肩,在我耳边低声说,“那张彪素以勇悍着称,看你久不归营,我怕你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又带兵来声援你。哪知你早已灭了张彪。――真是,白为你担心了。喂,张彪都已经死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轻轻将他的手移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为了你啊。”
“为了我?”他奇道,“为我做什么?”手又自动缠上来,紧紧的。
再度挪开他的手,我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想着该如何对他说。
那人却不满了,“阿蛮,说话!”
我简明扼要的告诉他,“张夫人沈利嘉艳绝人尘,我准备将她呈与你,侍寝。”
“将张夫人送给我侍寝?”那人脸色一变,浑身泛着寒意,利眸在我和章昭达间扫来扫去,最后落在章昭达身上,冷声道,“谁的主意?”
“呃……这个……”章昭达有些坐立不安,见他想开口承认,我一口截住他的话,迎着陈茜,我慢慢说道,“是我。”
“是你!”陈茜一愣,随即大怒,自椅上跃起,捏住我的手臂,咬牙切齿,“该死的你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了?……”
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见白影一闪,张夫人出来了。
张夫人已褪下黄衫,长发披散,一身素缟。
她这是准备干什么?
只见她俯身朝我和章昭达一拜,随后起身,自袖中抽出一把小刀,握起长发,利索割下去。
青丝飞扬。
下一瞬间,刀逼上她的脸,她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往自己脸上划下。
一刀。
二刀。
三刀。
四刀。
五刀!
收刀,微笑,“太守图的不过是妾身姿容。如今容颜已毁,妾已无法再以色侍君。利嘉,誓、不、更、行!”
鲜血,开始自她脸上渗出。
一滴。
二滴。
三滴……
血如泉涌,映得她一张脸分外可怖。
见此异变,章昭达已吓傻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心中恻然:伊如此刚烈,倒真是始料未及。先前见她面露欣喜,早该想到要男人再三叮嘱的女子,又怎会轻易应允?早知如此,我……
陈茜反而收敛怒气,低声问我,“就是她?”
我点头。
他恨恨说道,“回头再跟你算帐!”面色一整,转向夫人,正色道,“夫人如此刚烈,陈茜佩服。”深深一揖,“是陈茜的错。以为夫人当年既肯身侍张先生,如今也必愿改弦易帜,身侍陈茜。--是陈茜小看夫人啦。”
这人,居然愿意把错误一肩承担,不愧是有大将之才的人啊。看章昭达一脸的震动与感激,从此以后,他又多一员死忠的猛将啦。
夫人回礼,“不知陈大人大驾远至,利嘉无礼,冲撞大人。望大人恕罪。”
陈茜长叹,“夫人此言真是折煞陈茜。陈茜才是真正无礼之人!茜素闻夫人貌美如花,妄图一睹夫人姿容,是陈茜妄想啊!还请夫人饶恕。”
“妾心里只有先夫一人,实不愿怀着一颗念着亡夫的心侍奉大人。妾有一不情之请,望大人成全。”
“夫人请讲。”
张夫人淡然道,“妾愿余生长伴青灯古佛,茹素念经,为亡夫超渡。”
陈茜许之。
后来,我们一行人护送张夫人至会稽城中无涯寺剃度。
出家后的夫人又回到松山,拒绝了陈茜派兵守护,只愿独自守着张彪的坟冢度过余生。
第16章
他已经很久没开口和我说一句话了。
自张夫人毁面那一日起,九日来,除了交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