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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点点头:“从你的画里,我看到一种——容忍。”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动心贴切的评语。”梦海试图解释画展主旨,“当我们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对于本民族容忍的坚强的性格,应该予以理解和善待,而不是辜负它、轻蔑它,更不可以欺凌它,因为我们曾经以此繁衍。”
“你已经给予它最高意义的尊重。”
“谢谢你罗伊。”边说边环住他的手臂,引来两个记者上前来拍照,不过罗伊和梦海神情坦荡举止大方,又是一对俊男美女,自然升级为一道风景,“看见敬晖没有?”
罗伊点点头:“他跟两个人刚过去。”
“晚上来我的拍卖会吗?”
“当然,那么大的海报怎么能装作没看见?”
梦海满意:“告诉我,特别喜欢哪一张?”
罗伊指指身后:“这一张《等待》,很有感情和气势。”
“你跟敬晖眼光倒是像,他也最喜欢这张,所以一早就订下了。”
可罗伊没有想到的是,晚上的拍卖会现场竟然会出现那样戏剧性的一幕。欧阳敬晖将这张刚买下的《等待》放上了拍卖台,这自然是他本人的意愿。
这次拍卖的款项所得都将赠予慈善总会,而这张已售出的价值六万的油画一放上台,就引来各路人士竞相飙价,坐在后排的罗伊兀自想了一会儿,在价格抬到十万的时候,也举起了竞价牌。
最后场内只剩两个人在竞争,前排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一直在举牌,还时不时回头住罗伊的方向困惑地看一眼,希望他知难而退,结果,五分钟后,罗伊还是以场内最高成交价十八万元得到了那幅画,连梁梦海都一脸意外地看向罗伊。
“罗先生,恭喜你得到《等待》这部优秀的作品,我代表梁小姐和慈善总工会向您的慷慨表示由衷的感谢。”拍卖师热情洋溢地发总结辞。
罗伊一转身正好看见欧阳敬晖端坐在后排靠左角落的座椅上望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但可以肯定他全程观看了罗伊频频举牌与人较劲的积极场面。
等拍卖会一结束,欧阳上前帮梦海处理后续,罗伊当即签了—支票,油画要待两日后由专人护送到府上,罗伊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下了晓竹院的地址。
一上车,罗伊又觉得自己有点不值,这画原是欧阳敬晖的,他乐意捐出,自己却高价赎回后再搬往他的住处,实在好像是为欧阳敬晖赎回旧物的感觉,十分可笑。
虽然罗伊对外界态度从不热情,但对慈善活动还是非常尽心,出多出少都是一份心意,人家认为你有钱有身份时,你就必须自觉做一些与美好形象相匹配的事,其中最重要的课程就是要学会慷慨解囊。
当欧阳敬晖做完护花使者回到晓竹院,发现一楼的灯还亮着,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门一打开,在工作台上枕着手臂已经睡过去的罗伊立即半抬起头,迷离地望向“室友”。
“去休息吧,一天不工作都不行?”欧阳边说边走到他旁边。
罗伊干笑,揉了揉眉心,再抬抬胳膊,不禁觉得肩酸手麻。
“这样躺着怎么会好受?”欧阳这时已站到罗伊身后,口吻像在责怪一个淘气的孩子。
忽然,他将温暖的手掌覆上罗伊的肩膀,接着藉着手腕均匀地使力,节奏舒缓拿捏到位,经手指按压的几处穴位引来阵阵沉重的酥麻,并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直袭大脑,肩膀手臂的酸痛立即缓解几分。
欧阳敬晖分明是在——替他按摩!
第六章
罗伊从开始的震惊过度到镇定,再到适应后合上眼睑享受,他不想再多计较什么了,任那手指的力度透过衣料触到皮肤,激起强烈的灼热感。也许肩头留下了他的指印,深深浅浅的红,如同那晚自己在他身上制造过的那些痕迹……当指腹的一次轻推,引来罗伊放松而露骨的一声呻吟,那完全是肢体获得解救后的欢愉鼓舞,唇间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化作一团水蒸气,然后有个磁性的声音在头顶模糊地响起:“感觉舒服点了吗?”
“唔。”慢慢地慢慢地张开眼,抬起左手沉着地按住欧阳放在他肩上的右手,手心可以清晰触到他规则起浮的指关节,用安静得有些喑哑的声音回答,“行了,谢谢。”
“那幅画——”欧阳弯下腰,嘴唇差点贴上罗伊的耳廓,“你真的那么喜欢?”
罗伊身子一震微微前倾,尽量自然地站起来:“为公益事业出力不需要理由吧?”
欧阳也意识到什么,自动退开,看着罗伊俊秀的脸庞透着股矜持和骄傲,他点了点头,转身上楼梯。
刚刚在周围聚积的那点和平的氛围被瞬间打散了,罗伊疲惫地再次坐下,对着天花板重重呼一口气。
一刻钟过后,罗伊出现在欧阳的房门口,接受对方略有些诧异的目光:“欧阳敬晖,我接受你的建议,一切都不会有变,合作愉快。”然后主动递出右手以示真诚。
似乎每一次说“合作愉快”,背景和心情都会不一样,也不知道是谁克制着谁。
欧阳伸出手的同时,神情闪烁了一下:“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想说,跟你合作是我的荣幸。”
“不敢当,是我一直将隆泰当作通天梯。”罗伊一旦放下,也就坦率得很了,“我们有一支强大的Team,可以把工程做到最好。”
“要下去喝一杯吗?”
“不了,时间太晚了,明天见。”罗伊退后两步,从容地转身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卧室,虽然没有听见身后有关门声,却也没有打算回头。
接下来的几天,罗伊开始对方氏的酒店二期工程进行专案整合,并在结案前与方氏高层会谈商议,方氏表示已进入媒体广告投放阶段。与隆泰的接触,则都是关于云溪地块方案的细节修改,平时基本上由阿立、小乐、米拉分别负责一块,自己则统筹把关,每隔一日就会去工地勘测和监督前期的进度。
欧阳敬晖将云溪一期的全部别墅内部精装修工程给了伊凡,这使得罗伊不得不动用在国外的分支工作室设计人员共同提案,罗伊本人则掌舵北欧风格的样板房。
在这样快节奏的工作中,罗伊也终于把私情统统抛开,那天的握手言和,不光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也是为了真正断绝自己的绮想。想要遇一个人很难,想要与一个人划清界线却也不容易,罗伊只是选择遗忘而已。
那幅《等待》现在挂在罗伊的卧室里,他想过日后离开晓竹院时,将它空运回美国住所。
欧阳不是天天回晓竹院,而且两人的空间非常独立,互不干扰,碰面的机会并不是很频繁,见了面说的也都是关于工程方面的事,仿佛一切恢复旧轨。罗伊也开始安于现状,最多有点惆怅,并没有再深究下去,就当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直到那日米拉一脸无辜地把一个淡紫信封装的请贴交到罗伊手里:“文艺沙龙发过来的,请务必出席。”
罗伊一看是舞会帖,已经在皱眉,再一看主题,知道不能推辞,心中叫苦不迭。潇洒如罗伊,也是有“死穴”的,就是不谙歌舞,一跳舞就四肢僵硬到无药可救,在大学的毕业舞会里出了次洋相之后,他就怎么也不肯再自讨苦吃了,对所有舞会帖均是敢而远之。
像方宇明知道他有这个弱点后反倒庆幸,理由如下:“罗伊一出现,全体美人立即趋之若鹜,其他单身汉半点机会都没有了,是社交场最受宠的天才设计师也就罢了,如果再加舞技精湛歌声动人,兄弟们还混什么混!上帝造人,也不该这么偏袒吧。”
而罗伊的答覆是:“我还没想进演艺圈,不会对你有威胁。”
而S市的文艺沙龙是市内颇具威望的文艺界前辈连爱倩女士的交友俱乐部,每季都会在高级会所举办一次舞会,邀请城内的新贵和各界名流,进行情感与文化的交流,被邀者无不赏光领情,而作为在S市才待没多久就被连夫人纳入受邀行列的罗伊,是无论如何都不该推托了,而且舞会当天,对于他这样的新人来说,与夫人共舞一支是天经地义。一看舞会日期,居然是三天后。
“米拉,明晚有空吗?”
“想约会我?太迟了,老板,我已名花有主。”米拉笑起来,已经看出罗伊的心思。
“噢——”看一直自信过头的老大如此苦恼地坐倒在椅子里仰天长叹一声,是个奇观,连阿立都伸过脑袋来凑热闹。
“怎么了?”
“罗伊要学交谊舞,而我明晚恰好要去见男方家长,后天要带小外甥去游乐园,不能改时间。”
“我跳舞不行,可以再找找别人。”阿立灵机一动,“打电话问问嘉莉,看看她是否有时间。”
罗伊的精神为之一振,正要拨电话,米拉泼了一盆凉水:“嘉莉母亲最近住院,与丈夫轮番守夜,我看她是抽不出这个时间的。”然后笑眯眯地看着罗伊,“罗老板一向冰雪聪明,悟性惊人,跳两步舞不在话下,只是要有高明的老师指点一二,保准能控制场面,不过我说啊,你平时这么懒,也不去学一学,临阵磨枪最要命。”
“我哪里有时间学舞?”罗伊闷闷道。
“看来浪漫的男人越来越少,我男朋友也还没有跟我跳过舞。”
阿立插话:“还说罗伊懒,你那位也没有合格嘛。”
“去!丈夫要是会跳舞,还会不到外面去约会别的女人?还是木讷点好。”
“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罗伊听他们斗嘴,一时陷入沉思当中。
下班时间一到,他想到了梁梦海,可是又拉不下面子,更怕好不容易平息的关系又混乱起来,所以又打消了念头。在傍晚八点的时候,他觉得求人不如求己。买了一片交际舞光碟,回家示范练习,够绝吧?
罗伊自认干的傻事并不多,但这绝对算是一件,而且是最傻的一件。想想一个英俊的男人,在一个本该约会的夜晚,赤着脚踩在宽敞的阁楼地板上,抬着手然后看着电视萤幕的舞者跟着迈出艰难的舞步,这可真是……
“步幅要小,腰力需要上提,你还不够放松。”在一次不算成功的半身旋转之后,罗伊对上了欧阳的眼睛,当然也没有忽略他嘴角的浅笑,而那个突兀的发言更令他感觉窘迫到极点。
“我真够蠢的。”罗伊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形容自己的行为,迅速关掉电视,结束了萤幕上传出的让人尴尬的解说词,他刚才竟然专注到有人站在他背后都不知道,等一收拾完光碟就准备开路逃亡,他可受不了在欧阳敬晖面前出丑。
“你的学习态度不错。”如果这也算是表扬,罗伊宁愿他没说。
“就当你没看见,OK?”罗伊漾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这让欧阳觉得有些过瘾,因为太习惯看他自信满满或拒人千里的样子,看他流露真性情,顿时觉得他十分可爱。当一个男人可以用“可爱”形容的时候,或许认识他的立场已经改变。
当罗伊准备回房间“疗伤”的时候,一直站在原地的欧阳突然张开双臂轻轻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问:“为什么不跳了?还是说——没有一位好教练?”
“行了欧阳,你别再挖苦我了,如果说这音乐吵到你,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