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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可是,这些宦途通透的宗室们不干了。
“什么可是?姓徐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敢不让咱们带禁卫军?反了你了!咱们旗人,要你一个汉人分派?”
“骗爷到这里来,一个不好,爷拆了你这个鸟摊子!”
徐一凡连连摆手,说不出的客气。
“怎么会不让各位带兵呢?各位都是正职。营官队官哨官都有,官方凭证都填好标朱了,怎么好慢待各位爷呢?”
一句话让宗室们安静了下来,静静听着他说话儿。
“……可是大家都知道,朝廷的饷还没有发下来。平壤朝鲜官衙呢,又对咱们诸多掣肘。各位瞧瞧,咱们现在平壤府还没进呢!各位都是国朝宗室的瑰宝,我怎么忍心让各位受这个苦楚呢?累了各位,这禁卫军还怎么练?现在就想请各位。带着护兵,进驻平壤。朝鲜方机构衙署,咱们应该接收过来嘛!就算不接收,他们也应该供应咱们嘛!兄弟是汉人,不好说这话儿。各位是宗室,我给大家关防,钦差大臣凭证,名正言顺,去坐催大军的供应!有了饷,有了粮食,咱们再好好儿的练兵!各位觉着如何?”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又换了副表情:“大家要是觉着想下营带兵,暂时过点苦日子呢。兄弟也不拦着。没饷没粮食,大家就忍着。入了营,再说半句废话儿……当徐某人杀不得人么?在洋鬼子界儿,老子一口气宰了上千印尼土著,洋鬼子就在边上,动了老子一根毫毛没有?嗯?”
最后一声“嗯”冷森森的,凶狠无比。吓得前面几个宗室都是身子一缩,好像这个时候才明白,面前这个家伙。是大清出名的二百五……顶子都是血染红的。再看看他身后的那些如狼似虎戈什哈……
这么说,就是去平壤府,甚至平安道各处。带着这位钦差的关防,还有护兵去作威作福去?压榨当朝鲜官儿,榨取供应……好像听起来不错……
可是这些宗室,毕竟都是油浸过的猢狲。一个个还疑疑惑惑的不说话儿,在担心这个责任问题。不过真正下营带兵,大多数人都打消了这个心思。
徐一凡凶狠的脸色一松,又换了笑模样。慢悠悠的道:“得了供应呢。咱们就能练兵。皇上、老佛爷都是欢喜的,再说了,咱们是暂借。朝廷饷一来了,咱们就还么!大家不过是个坐催暂借差使罢了……当然,兄弟也知道这差使难办。没有让大家白辛苦的道理。兄弟在这儿发句话儿,不管催来多少饷,多少粮食,只要交到了兄弟身后这位唐大人身上。就提二成当作各位的办公费用!帮办大臣公署给大家出收条,责任。都在帮办大臣公署这里!”
百分之二百利润,就可以让绝大多数人铤而走险,更何况这无本的生意?
利诱之下,场中稍稍安静一会儿。顿时无数吼声响起:“大人,属下等愿意为大人效力!请大人分派差使,属下等去哪儿坐催……不,坐借粮饷?”
看着这群情奋勇的场面,徐一凡笑眯眯的。
接下来就是分派差使了,平安道两府九郡。全部派了借饷大使副使。这些旗人大爷们同时还挂了禁卫军各标各营各队的正职头衔,都是正式关防标朱的官照。到时候儿,要送一分到荣禄大人那儿备案去。
忙忙碌碌和这些新属下分发差使,并且慰勉激励的时候儿。唐绍仪逮着空儿问了一句:“大人,这些爷的护兵从哪儿拨?”
徐一凡回头低声道:“找楚万里去,庆军训练几天,营混子兵痞子还有老弱都挑出来了,小三百号人呢,分给他们去!拿着洋枪,找朝鲜人麻烦去!”
唐绍仪闷笑。又忍住,恭谨的行礼:“大人,您真是……天才。”
徐一凡冷冷的笑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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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所有旗人,都是愿意去舒舒服服的当借饷大使,捞钱捞到饱的。
徐一凡坐在书桌后面,捻着眉心。看着一个倔头巴脑的旗人青年,坐在马扎上,尽力挺着身子,死死的盯着自己。
这个青年,还真不是外人。就是徐一凡和他有一鞭之缘那位溥仰四爷。
徐一凡记得自己曾经发过誓,这一鞭之辱,他异日非报不可。在这次来旗员当中,他也注意到了这小子。当时就冷冷一笑,却又忍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周围闹哄哄的都在给那些争先恐后的旗人大爷们发官照。分差使,调护兵,到处都是笑声闹声欢呼的声音。徐一凡掉头没有看他们,正准备悄悄的躲开这个场面。却听见了这个溥仰的声音:“大人,标下愿意入营带兵!”
徐一凡身子一震,慢慢转过来。周围不远处的旗人们也静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溥仰。
溥仰拧着眉毛,毫不在乎的和徐一凡目光对视。
周围旗人的议论声渐渐飘起:“老四,你傻了啊!”“四爷。这不是闹着玩儿!”“老四,你发什么瘟?跟大人的安排对着干?”
溥仰嘻嘻一笑:“我愿意吃苦。我愿意带兵,你们管得着么?”
周围旗人都是冷笑,都觉着老四是发痰气儿了。徐一凡却吸口气,这溥仰,难道是忘记了他们的恩怨,还是有瘾想到他手底下找霉倒?
自己是不是成全他?
又或者,在他背后,是有什么旗人有识之士的安排,真正想牵制住他手脚?是荣禄,还是谁?
他又转头看看,溥仰这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其他的所有旗人,都围着唐绍仪在闹哄哄的。
就算旗人有什么有识之士,在整体腐烂的情况下,也已经无力回天!
他吸口气,朝仰招招手:“你跟我来。”脸上居然还有点笑意。两个戈什哈跟过来:“大人……”
徐一凡笑笑:“没事儿,我和大人说说话。”说罢背着手先走了开去。溥仰一撩辫子,满不在乎的跟着他走了开去。
这一走,就是好一会儿,一直到了能听到正在上操课的前庆军们整齐的脚步声。戈什哈们远远的跟着,看着他们带着仰走远站定。
“你知道我是谁么?”徐一凡突然头也不回的问道。
“知道,就是被老……我抽了一鞭子家伙……不。大人么!”溥仰回答还是满不在乎的。
徐一凡猛然转身,狠狠的盯着他:“你知道?下营练兵,军令如山,老子有一万种手段弄死你,你那个黄带子要保不住!到底是谁让你有这么个主意,非要练兵的?”
溥仰一怔,身子微微缩了一下,又是嬉皮笑脸:“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属下爱带兵。大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要我当兔子,属下也伺候了。大人还有什么问的没有?”
徐一凡抬头看看远处青山碧水,一点没有为仰的话而激动愤怒。轻轻而冷淡的道:“跪下。”
仰一怔,脸上一阵铁青。最后咬咬牙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徐一凡抬起一脚,官靴就重重的踹在了他的脸上,溥仰身子一仰,鼻血长流。
“大人。够份儿没有?能不能带兵?”转眼之间,溥仰又跪得笔直,鼻血也不。
这小子,混混儿混不吝的劲头还真不小。
“我气量不大,练兵时候,你小子最好不要犯在我手上。大丈夫,连恩仇都不能快意,还带什么兵?你小子,把身上的皮给我绷紧一点儿!”
徐一凡背手淡淡吩咐完毕,扭头就走。只留下溥仰跪在那里。徐一凡脸上冷淡,心下却是在琢磨。
“这小子,背后到底是那尊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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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朝鲜北部的官衙们来说,这位新任钦差帮办大臣,还有他所练的禁卫军和他们短暂的相安无事的局面,终于在忐忑不安中被打破了。
一个个借饷大使副使。帮办委员,会办委员……等等等等挂着各种头衔的大清官儿,每队都带着数十个挎着洋枪,横眉立目卫队。大摇大摆的来到各处官衙,鼻子朝天的看着屋顶,随便拱拱手就撂下了一个清单。
没有别的,就是要粮要饷。每人胃口都不小,一个郡,没有上万两白银,上万石的粮食。几百人的民夫,是绝对打发不了。
朝鲜官员们据理力争。朝鲜虽然为藩国,但是也没有供应禁卫军的义务啊!朝鲜中枢,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们这样的指示!
却没想到这些太爷的脾气都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着。
有指着腰间的红带子黄带子:“知道爷是什么人么?大清的贝勒贝子!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还敢跟爷这么推三阻四的,是不是想挨两个脆的?来人啊,吊起来!”
有的人好好说话儿:“咱们是借,谁家没有个三灾六难?咱们在这儿暂时闹穷。大清朝鲜宗藩二百多年,借点儿东西。就屈死你么啦?咱们打借条,又不是不还!咱们不还,你还可以找朝廷说话嘛!爷是旗人,还能冤你?大人要想就好好想想,来人啊,把大人保护起来。省得大军闹饷吓着了,还有,把大人的家眷也保护起来!老爷我也先去瞧瞧大人的家眷去……”
有的人分外的干脆,绝对属于旗人当中的干员。借据清单一撂,看朝鲜官员面露难色之后。一句废话不说,手下就朝天开枪,先把朝鲜官府的吏员吓走大半。然后派兵去封仓库,封衙门,接收各处权力机构。朝鲜官儿有半句废话,先掐监入狱再说。同时还撂下狠话。
“爷在这儿,你打呀?现在爷带着兵,欺负你是为了公事,不算好汉。等爷交卸了差使回京城,等你上门儿来!爷住鲜网胡同,老诚王爷府!到时候单对单,爷还让你一只手!”
大清旗人和兵痞组成的队伍,蝗虫一般的席卷了大同江两岸的朝鲜方政府。上到监司府使,下到郡曹,没有一个不给他们保护了起来。有忍气吞声的配合起这些大爷们开始征粮征饷,有的飞章到朝鲜中枢去告状,有的还相当强项。在满清帝国主义的压迫下表现除了高昂的民族气节……但是归根结底到了最后,几天之内,一车车的粮食军饷,在朝鲜本民夫的驱使下,向平壤郊外的禁卫军帮办大臣衙门送去。
有手下还劝那些旗人大爷:“这些咱们自己全留下来不好么?干嘛送给那个姓徐的?才二成,打发叫花子呢?”
旗人大爷们往往回身一巴掌:“你懂个屁!这是藩国。闹出事情来,没他收条儿,咱们能扛着?大树底下好乘凉!阿弥陀佛,但愿这位爷能多撑一会儿,咱们也能多捞一点儿,京里的亏空,就全指望这次了!”
大清光绪十九年的年中,朝鲜大同江两岸,在徐一凡的刻意安排下,朝鲜人民陷入了满清帝国主义的残酷压榨和搜刮当中,虽然去年才遭遇水旱灾害。但是朝鲜人民仍然在短期之内被迫提供了大量的粮食物资,还有大量民夫参加了平壤的属于徐一凡系统的洋务建设当中。换来的效果是立竿见影,从陆路水路进行的消耗极大的物资补给,顿时开始减小了规模。因为朝鲜当民夫的加入,各种建设速度大大加快。新的水运码头,成片成片的出现在大同江边。
有的时候,往往一个民族的崛起,是建立在很多民族的苦难当中。
徐一凡当然知道,但是很抱歉,他知道自己属于哪个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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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十九年六月十日。
“大人,来了!”
楚万里冲进徐一凡的帐篷,大声就喊。徐一凡正批着公事,光着个膀子。大热的天,才跑完晨操,又热又累的他也顾及不了形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