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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拂袖而去,无影无踪了。
……不愿再回想那天的情形,篱闭上了眼睛。
这深深的海底,已不再是靠忍让就能够安然度日的所在了,他慢慢地想。
再睁眼时,无意间转头,桌前铜镜中自己的模样让他怔了一下。柔亮的长发被他刚才的反抗划断大片,正半长半短的散乱披在肩头。想了想,终于顺手拿过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地寸寸剪了下去。
照着镜中片刻后利落的及肩短发,再望望地上散落的黑发,篱的心中忽然悠悠一动。眼前……似乎是那温暖明澈水波和静如远古的海底,这长发绕过如带的墨绿海藻,曾是那样飘然垂落,拂过那个人的脸啊!
有丝力尽后的疲惫袭上来,忽然占满了柔软起来的心。他安静地躺在了床上,等待伤处的痛楚一点点消散,也等待心中的柔情一点点充盈。
(二)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撞开了,一个白色身影急火火地闯了进来。身着缕金束腰长袍,脚下盘龙靴衬着头上芙蓉冠,正是面如冠玉,身材挺拔的龙宫三太子敖丰。
“篱!”敖丰扬了扬英挺的眉:“你又躲在这里!”
见床上的人不语地闭着眼睛,敖丰毫不客气抓过他的手:“走,陪我去海面透透气,我说件大事给你听!”
“不要。”篱摇头,脸上恢复了安静,看不出情绪:“我累了。”
累了?看着篱似乎苍白甚于往日的脸色,敖丰心里的狐疑不安生了起来,目光忽然落在了他腹侧衣摆上几点细微的暗红色。猝然伸手拉住了那衣襟往上一掀,却是猛倒吸了口气。
篱微皱起了眉,没有说话,想要遮掩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回事?……”敖丰惊跳起来,“是大哥还是二哥?”
“谁做的,并没有区别。”篱安静地看着他。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敖丰怒叫起来,紧攥住了篱的手:“我带你去禀告父王!跟我去大殿!”
“敖丰”篱的眉头皱紧了,简短地道:“你该知道,没有用的。”
敖丰呆了呆,想起了以前自己向父王诉告的每每无果。篱那半龙那鱼的血统,长久以来在龙宫里就是个卑微的存在,提醒着西海龙宫里一段陈年的羞耻,要让迂腐的父王为他做主出头,谈何容易呢?
可是大哥二哥那两个混帐,似乎就从来玩不厌欺负篱这套把戏。从小到大,无休无止,而今又变本加厉!想起那可疑的椭圆型伤痕,他的心跳了一下:“该不会是……你的鳞片?”
“是。”篱的语声似乎不以为意:“让我躺几天就好,鳞片会自然生长出来。”
“敖烈和敖炎这两个混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三太子敖丰一拳锤向了身边的坚硬木柱:身为龙族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被剥落龙鳞那种锥心之痛!
他们想干什么?……平躺着的篱微微绻了绻身体,不语。
看着篱那沉默的侧脸,敖丰压下了满心的怒火,不语了。依篱的脾气,真拉他去见父王的结果,没准他会淡淡地说一句是他自己碰伤的。
“不要为我出头。”篱望瞭望他紧握的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们毕竟是你的兄长。”
“什么兄长?我宁愿没有这样无耻卑鄙、仗势欺人的哥哥!”敖丰的俊面气得通红,“幸亏我和他们不是同母所生!”
“篱?……”半晌不见篱再说话,三太子有些难过。
“恩?”篱微笑,隐约明白他心里那毫无理由的内疚。这偌大深宫中,只有这表面同样顽劣的三太子是真正对他好的吧。“你刚才说有事要说给我听?”
“是啊。”心思单纯的敖丰一下子又来了兴致,躺了下来“噌”地一下子跳上了他的床,大大咧咧地并肩:“你道这几天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电闪雷鸣?原来是早前归顺了的那只孙猴子又反了天庭,正和天兵天将大战呢!”
“是那个从东海强借了定海神铁的孙悟空吗?”篱的注意果然被吸引了,“听说那可是只难缠至极的猴子。”
“是啊,现在想到东海的大伯父气得象皱橘子的脸我还觉得好笑。”敖丰哈哈地笑:“前几日我飞上南天门偷偷观战,正看见那个讨厌的哪咤苦战几百回合,终于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看得不知我心里多美。”
“哪咤又哪里让人讨厌了?”篱含笑望了他一眼:“我记得那是个雪白粉嫩的小孩子啊。”
“哼,他当年大闹东海,将大伯父剥鳞抽筋,哪里象个小孩子了?”敖丰哼了哼:“所以那猴子虽然一样的傲慢无理,但见他把那哪咤斗得丢盔卸甲,就忽然觉得他没那么讨厌了。”
“哦,那猴子什么样?”篱也有了微微的好奇:“尖嘴猴腮,毛发杂乱的吗?”
敖丰愣了愣,想起那个在南天门大战了数天仍毫无疲态的张狂男子。精光四射的眸子,正邪难辩的眼神,发怒起来暴跳如雷,顽皮起来又如同孩童的性子头发是有些乱乱的,可在阳光下却闪着金色的光。
“难道猴子就一定是尖嘴猴腮的么?”他撇了嘴,忽然有些不乐。
“你担心他抵抗不了天庭神威?”篱敏锐地觉察出他忽然的兴致索然。
敖丰不说话了,半天才闷声道:“他已经被捉了。听父王说,玉帝最终调了他的亲外甥显圣二郎杨戬出战,那猴子和杨戬大战三天三夜,连使了多少种变化都被那人降住,终于还是没敌得过他。”
“哦?”篱也是一楞:“当年劈山救母,人间称作杨二郎的那人么?……”
“是啊,就是那人。”敖丰重重哼了一声:“车轮战算什么好汉?那猴子要是从开始就和他单打独斗,未必就输了这帮人!”
“这帮人?”篱皱了皱眉头。
“托塔天王一帮人天上地下守着,最终还不是给那猴子暗里下了袢子?”敖丰愤愤怒道:“要不是太上老君那老贼秃扔了个金钢琢出来,冷不防砸中了那猴子的天灵盖,又有哮天犬扑上来咬了他一口,他们能这么轻易便擒了他去?”
“这倒也是。这天庭中有些人行事,原本就是让人瞧不起的。”篱淡淡道。
半晌皱了皱眉,道:“可那杨戬,我隐约记得人说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似是不愿认天家眷属,又怎肯与人合力群斗那孙悟空?”
敖丰冷哼了一声:“说到这层,我倒也服那杨戬。听说本来是他一人和那猴子大战,倒真没料想太上老君会忽发难暗算。那猴子被勾刀穿了琵琶骨擒住,冲他淬道:‘我输在你手中便也罢了,却没想你杨二郎也会勾人使这不堪手段!’他脸色铁青,冷笑道:‘好,我今日没亲手擒你,却累你受辱,这便站着受你一棒,算是还你!’那猴子哈哈大笑道:‘好,有种你就吃我老孙一棒,我就信你没勾结那帮龌龊小人!’”想着在天门口所见那惊心一幕,敖丰也是微微出神:“说来那杨戬倒真是个狂傲的性子,竟这么冷笑着不躲不闪,硬生生受了这心窝一棒!”
“什么?那金箍棒……可是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定海神器,他如此硬受,怕是不要命了么?”篱吃了一惊。
“谁说不是呢那金箍棒杀神弒魔无往不利,这么硬砸上胸,怎能不伤人?当时那杨戬一口血喷出来,直被那棒子带得跌下九天,直落西海。你刚才在龙宫中也必然是觉到了吧,那般响动怕是连死人也能惊起来了!”
篱的身子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转过头来,黑黑的眸子望住了敖丰,有丝难解的幽深。“你说,刚才掉落西海的……是杨戬?”
“是啊,你没觉得一阵地动海摇么?”敖丰道。
篱亮亮的眼睛转了开来,看向了窗外悠悠浮动的飘摇水草,碧绿碧绿的,像是人间三月的杨柳。半晌轻轻道:“他现在如何了?”
“那么多天兵天将候着,又有他手下梅山六怪忠心耿耿,应该死不了罢!”敖丰撇了撇嘴:“我听说他落下海面不久就自己浮了上来,想是身上带了避水神珠。”
“哦。……”篱轻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室内一时静了,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细微的水泡声汩汩响着,慢条斯理地。便是天宫和海上刚经历了场狂风暴雨,这龙宫的死气沉沉仍是一如往昔。
……杨戬。杨戬,杨戬。……杨戬。
合上了眼帘,隐约散着光芒的眸子藏在了深深的眼睫下。一遍遍默念着这个名字,篱似乎睡着了。
(三)
西海龙宫。数十盏宫蚌中,夜明珠大如鸽卵,照得殿上一派珠光宝气。
平素一向清冷的大殿上,近百名鲛人静静垂首立着,一名男子坐在正中雕花梨木阔椅上,目光不动声色的在那些鲛人身上脸上逡巡。
西海之王敖闰陪在一旁殷勤笑道:“殿下今日如何有这闲情到蔽处一游?不知两月前那泼猴累殿下受的伤,可还有大碍?”
那男子略微颔首:“有劳西海王牵挂早已大好了。今日不约而来,加上又提出这不情之请,说来倒是杨戬冒昧了。”
“哪里哪里。”敖闰慌忙陪笑:“难得殿下看得上这西海中鲛女,若谁能被殿下青眼看中,有幸服侍君侧,可不是她们的莫大福分?”
杨戬微微一笑:“如此有劳西海王叫那些发长及腰的留下吧。”
敖闰点了点头,笑道:“乌色鸦鬓,青丝如云,原是一大美景。真君有此喜好,倒是风雅。”挥了挥手:“长发鲛女留下,其余人等退了吧!”
“慢着。”杨戬忽然淡淡截道:“不止鲛女,有长发的男性鲛人也留下待选吧。”
敖闰心中一怔,脸上却不现了出来。早听说天宫明里戒律森严,背地里却是淫乱不堪,看来这真君殿下虽久居人间,却也染了喜好男色之癖。
片刻之间,大殿之上已有数十人躬身而退。出了殿去,已是恢复了下身鱼尾,转眼游散。
慢慢踱着步走下厅来,杨戬站到了那数排鲛人面前。
随手拔下了为首一名鲛女的发簪,握住了她脑后的一把长发。下一刻,他的头俯了下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深深吻上了面前那鲛女的红唇。……
“嘤咛”了一声,那女子的惊呼被他接下来的掠夺堵在了口中,微微挣扎了一下,很快地,便不敢也似不愿再动了。大厅之上,剎时只闻唇齿相接的甜美微声,所有人都屏息着目瞪口呆。
辗转索取,旁若无人。似是眼前只是他自家庭院,私下时光,身旁有多少人瞪大了眼看惊了心,似是全没在他心上。
一吻既停,他慢慢抬起了头,冷冷地皱了皱眉。
再不看那被他吻得娇喘吁吁,几不能持的女子,杨戬走到了第二个鲛女面前,再度捧起了下一张唇。……
“咳!……”狼狈不堪的西海王再忍不住,终于吶吶道:“殿下若是喜欢这几位鲛女,不如我立刻将她们送到灌洲的真君府邸,何必急在一时?……”
转过头来,杨戬似笑非笑,眼中却殊无温度:“不必麻烦了,我不过想用这法子选个中意的人。若西海王不爱看,大可先自行歇息,留我在此处慢慢挑选便可。”
走也不是,留也不妥,素来稳重自持的西海王的陪笑僵在了脸上。
……一盏茶的时辰悠悠而过,所有的鲛女已被他一一吻遍,杨戬站到了最后几位男孩的身前。
一把抓过为首那个正瑟缩着后退的少年,杨戬静静地看着他。
“吻过男人么?”他忽然低低问。
“没……没有。”那少年涨红了脸,想挣脱臂上如铁箍般的禁梏,天神的气力却让他的躲闪完全是徒劳。
杨戬似乎犹豫了那么短短一刻,还是将他的腰揽了过来,终于又一次深吻上了那少年不知所措的唇。
又一个。再一个。……
冷冷立在大殿之上,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