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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天空中少有地起了浓重的雾气。
玲珑穿过了谴云宫云雾缭绕的庭院,停了脚步:“鹂儿,你发什么呆呢?”见她不理,不由笑骂:“听得懂几句鸟语,就成天儿偷听人家小两口亲热话,也不羞!”
那个叫鹂儿的小侍女“嘘”了一声,继续倾听着树上的两只灰喜鹊的叽叽喳喳声。
半晌回了头,淬了一口:“什么偷听小鸟儿情话?我是听他们说得稀罕,才入了神。你知道为什么那个龙宫三太子好些天没来咱们谴云宫?”
“我才不想知道。”玲珑笑道:“该不是你瞧人家生得俊俏,想他来着呢?”
鹂儿显是脸皮薄,腾得红了脸:“你胡说什么?刚才树上那俩只喜鹊说,西海的三太子真是顽劣非常,前些日不知何故纵火烧了殿上玉帝赐的明珠,触犯天条了呢!”
“什么?”玲玲大吃了一惊:“那可不是犯下死罪了!?”
“谁说不是?幸亏大慈大悲的观世大士出面,才幸免一死,被贬到蛇盘山等待护送唐僧西天取经了。”
“啊……”玲珑皱了眉:“也好,那取经途中虽然艰险无比,总好过一死。”
“死罪是免了,遭的活罪可不少。”鹂儿怔怔道:“锯角退鳞……那是好捱的么?”
“锯角退鳞?……”玲珑打了个冷战,那种痛,怕不是那娇生惯养的三太子受得了的啊!
“难怪再不见他来得勤了,怕是命也送了半条呢。”鹂儿低低道,想起前几日那盘在空中哈哈笑着冲琼池中吐水的小白龙。
两个宫女无言走远了。庭院中依旧雾气如沼,绵绵重重。
水花一闪,篱苍白的脸孔从静静的江篱丛中露了出来,望着白雾下仍透着微蓝的池水。
敖丰……敖丰。你还好么?
看着身边咬着他衣襟不放的小青斑,他柔声道:“你想和我一起去看看他么?”
小青斑使劲地点了点头,松开了口。……
“玲珑姐姐,我只能求你帮我了我想回西海看看敖丰。”篱静静望着端茶而入的玲珑,咬住了唇:“可我连腾云驾雾之术……也不会。”
玲珑愣了,看着他黝黑的深深眼睛。早上的话,他听见了?
自从这个安静温和的篱公子被殿下带回这里,是日复一日的消瘦了。可那个来去无凭、狠心无情的殿下,或许真的早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吧?……
心里的不忍漫了上来,她点了点头:“跟我走吧,我帮你这一次。”
“等等。”篱晶亮的眼中忽然有丝冷然,转身从床边掏出一根明晃晃的尖刺,细细藏在了松松挽起的发间:“好了。”
玲珑怔了怔,去西海自己的家,带这个做什么?……
……立在波涛汹涌的西海岸边,篱踏下了祥云。
今天风大,铺天盖地的海浪呼啸声冲击着耳膜,滔天如云的浪花堵满了眼帘,这是平静的西海的另一种寻常面目,对他来说,却是久违了。
“玲珑姐姐,多谢了。”他微微一笑,“你先回吧,我去回时会有人送我。”
玲珑不语了,望着他矫健细瘦的身影划着优美的弧线落入了碧蓝的水中,忽然大声叫了出来:“篱公子,回了家就别再回来了吧天宫寂寞,殿下许已不再记得你了。”
篱身子一顿,慢慢在雪白的浪花中转过头,微笑了:“我会回去的,一定。”
玲珑看着他的笑,忽然地有点恍惚:服侍了他这么久,怎么总没见过他的笑容是这么坚定而美丽呢?……
看着静静躺在床榻上闭着双目的三太子敖丰,篱屏住了呼吸,慢慢在床边坐了下来。
不过数日不见,那个神气顽皮、骄傲无比的少年脸上的倨傲已经消退了,苍白得让人不太敢认。总斜挑着的的眉头纵然在睡梦中仍微蹙着,没了平素的生气。
虽然早做好了准备,可眼光落在了他放在被褥外的双手上时,篱的心还是揪住了。那手上,片片椭圆的伤痕密密麻麻布满了手背,延展到衣袖微遮的深处。也曾深知那揭鳞之痛,篱忽然想:这样将全身的鳞片都揭了去,不知他曾昏了又醒,死而复生过几次呢?
开虐是开了,可倒霉的是三太子,嘿嘿
这俩表兄弟都是小受的命,所以甭再撮合他俩啦:)
11。
看着静静躺在床榻上闭着双目的三太子敖丰,篱屏住了呼吸,慢慢在床边坐了下来。
不过数日不见,那个神气顽皮、骄傲无比的少年脸上的倨傲已经消退了,苍白得让人不太敢认。总斜挑着的的眉头纵然在睡梦中仍微蹙着,没了平素的生气。
虽然早做好了准备,可眼光落在了他放在被褥外的双手上时,篱的心还是揪住了。那手上,片片椭圆的伤痕密密麻麻布满了手背,延展到衣袖微遮的深处。也曾深知那揭鳞之痛,篱忽然想:这样将全身的鳞片都揭了去,不知他曾昏了又醒,死而复生过几次呢?
(十一)
……那只小青斑安静地停在一边,想是也被敖丰的憔悴吓住了。
不知在床边默默坐了多久,昏睡中敖丰忽然轻轻呻吟了一声,醒转过来。似是完全没想到篱的出现,他微微皱起了眉,眼神有丝怔仲:“篱?……”
“是我。”篱眼中的湿润隐了去,对他微微地笑:“总是惹麻烦,害得我在天上也得跑回来看你。”
“啊……”敖丰笑了起来,眼中是丝隐约的调皮,只是声音仍细微:“又不是头一回惹出事来,不过这回闹大了。”
“怎么想起来烧殿上的明珠呢?”篱无奈地叹气:“什么不好玩,要去玩那个?”
“哼,还不是和二哥打赌?他非说我不敢动那个我还就不信这个邪……”敖丰撇撇嘴。
“好在总是逃过一劫,养好了伤,安安稳稳护送唐僧去一躺西天,也就没事了。”篱安慰道,忽然想起一事,不由皱了眉头:“那个孙悟空劫数将满,正是唐僧的大徒弟你这五百年不知惹了他多少回,这将来一路,可怎么逃得开他要寻麻烦?”
“呸!……”敖丰重重道,牵动了嘴边无处不在的伤口,疼得吸了口气,发不了声了。半天喘息着低道:“那只臭猴子说什么这五百年天天对着我,烦得他天天吐酸水出来除了臭揍我一顿,就是把我赶得远远的,再不见我这张脸。……”
“那有什么不好?”篱失笑:“你凡事也没个长性的,难道还没捉弄够他?”
敖丰哼了一声,咬牙忍着身上痛楚,恨恨道:“做他的梦!我偏要他再天天对着我,躲也躲不掉!……”
篱黑不见底的大眼睛看着他,心里忽然有点明白的震惊。
“敖丰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他慢腾腾地道。
敖丰的身子震了一下,细不可查。躲避地闪开了篱的眼睛,他打了个哈欠:“对啊,我就是故意烧了那明珠的,否则怎么赢得二哥心服口服?……”
篱不语了,看着他手上的伤,眼睛有点发热:“敖丰你太傻。”想叫那个人躲不开你,有很多法子,你选了一个最让自己受伤的。……
“疼得厉害吧?”他低声问:“一身七千二百片的龙鳞……可怎么捱得过?”
“没事。”三太子唇边的笑容虚弱却得意:“观音大士和我娘交情颇好,早让我服了一整瓶的护心灵芝丹,揭鳞锯角时我早昏死得直直的,什么也没觉出来。”
咧了咧嘴,又道:“就是醒来受不了痛地我想死的心都有。”看着篱发白的脸色,忙笑了:“我娘一见吓得不轻,又央求父王求了各种仙丹妙药来成瓶整碗地灌,总算是好多了。”
篱点点头,知道这话不假西海王虽是对他这小儿子头疼得紧,可疼爱他的心却也人人尽知。
“看到你还能骂那只猴子,我就放心了。”篱强笑:“我也该回去了,你安心养伤,可别再捅什么天大的漏子。”
“篱既然回来了,干脆别回那个天宫了,象个坟墓一样。”敖丰低低地叫。
“不,我想回去。”篱摇了摇头,眼中是片单纯的坚定。
敖丰,我们两一样,都是个傻子。……
敖丰不再劝了:“那叫总管福伯送你上天,注意躲开我大哥二哥他们。我现下是动不了啦。……”
……海外仙山,隐有楼台。
坐在千年古松下,耳边松涛阵阵,脚下清泉潺潺。玉鼎真人闲闲落下一枚黑子,笑道:“这局棋下了四天多,尚未分出胜负。不知今晚太阳西下时,可有端倪。”
“是戬儿棋艺不精,自然难敌师父。”杨戬恭敬道。
“你天生异禀,资质奇高。师父无论是棋艺还是功法,早已没什么可教你的了。”玉鼎真人摇了摇头:“戬儿,心中有事么?”
沈吟了一下,杨戬终于点头:“是,戬儿此来,是想求师父借日月宝鉴一用。”
“想从镜中知过去之事?”玉鼎真人推开了胶着的战局,凝目看他。
“徒儿想找一个人。”杨戬道。
“哦?”玉鼎真人道:“天上地下,有什么生灵的藏匿躲得开你通天神目?”
杨戬苦笑了:“师父,那人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我都尚且不知。……只记得那日溺水落海,昏迷中无法念那避水咒,正呛水难耐,幸得有人以吻度气,……救了杨戬一命。”
思绪飘回那日,神智虽已昏,元神尚清醒,又怎会不记得那温暖细腻的唇,那垂拂在面上柔软的长发,那从深海到海面一路上的浮浮沉沉?……心中悠然一荡,想着那奇异滋味,竟是有点痴了。
“所以要找寻救命恩人报答?”
“徒儿实在是无法可想了。”杨戬怅然垂首:“唯一记得那人离开前,似乎唱过两句似歌似诗的话语,也曾照那语中迹象寻找,却始终不能得。”
耳旁那曾经的模糊歌声比男声清亮,比女声暗沈,入耳一遍,再难忘记:“沧海月明兮鲛人泪,魂梦相从兮永相随。……”
那个人,是个鲛人么?……
玉鼎真人沈吟道:“世间万事皆有水落石出之日,何必绕过天意运转,提前揭晓?”
“天意?”杨戬淡淡道:“谁安排的?我舅父玉帝,还是西天如来?……”
想了想,脸上傲岸渐掩不住:“师父,你知我是一向不服这个的。我只怕,这天庭中没人担得起为我杨戬安排命运。”
“戬儿,你错了。”玉鼎真人摇头,神色颇是肃整:“凡人以我们为天,可便是在这九重天上,也自有冥冥之意,是连如来佛祖也违逆不了的。”
杨戬怔了一怔,不语了。半晌道:“或许师父说得对,我只知混沌之初有盘古女娲,却没想过……他们是从何而来。”
“戬儿,你要借那宝鉴查看旧日景象原本无妨,可你需得知道此镜不仅能映过去景象,也同时可预见将来。而将来之事实乃天机,先知了……未必是好事。”
杨戬愣住了。先知天意,便会强求改变,而结果反倒无法掌握的道理,他并非不知。
玉鼎真人凝神掐指,半晌皱了眉:“为师只能算出那人和你之间尚有三劫,度过了,便可安然相守。若度不过……”
“怎样?……”杨戬的心跳了一下。
“那人元神脆弱,若度不过那三劫,自会灰飞烟灭,永不得生。”
杨戬沉默了,半晌抬头,神色凝重:“师父,你是说:若我此时强行找他,怕那个人,会受不住天谴?”
“戬儿,既然尚有三劫要过,便是说你们自有相见之机,何必急在一时?”玉鼎真人心中叹气:关心则乱,这孩子,竟连这个都想不到了。
微微松了口气,杨戬微笑起来:“徒儿明白了。师父,那宝鉴我不借了让戬儿先陪你下完这局。”
祭起云朵,杨戬踏上了回往天庭的路。海外一日,天上百天,而人间,却是百年。
自己这一去整整五天,那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