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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姑不愿嫁人,自请为太后守陵,得到允许。
举丧的日子,文康沉默的可怕,有时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大臣和侍从们时而在他耳边进言,他怒瞪一眼,显是不耐烦听。昭华自那次说了他几句后,除非他先开口,不得不回话,再也没主动和他说过话。
下葬那天,天空飘着漫天雪花,好象天公也为这国丧洒下纸钱,宫殿楼阁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如着孝衣。文康孤独地站在高处,眼睁睁地看着地宫合上,觉得心里好象缺掉一块,再也补不回来。
人是很愚蠢的动物,总是在失去时才知道珍惜。
晚上,文康独宿寝宫,辗转难眠,只觉得浑身冰冷,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拿什么填满,不填又难受。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渴望温暖。
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真正爱他的人,再也没有他的亲人。应该说还有一个,或者说半个,虽然不是嫡亲,却也有一点点血缘关系,只是,那人虽在身边却如隔万里。如今作为联系他二人的纽带的太后逝去,他和他再无交集。
他悄悄披衣起身,信步而走,走着走着发现自己来到昭华的小屋跟前,看着门上的大锁,示意在身后随侍的苏送爽开门。
“轻点。”
苏送爽轻轻开了锁。文康轻手轻脚进去,只觉寒气逼人,屋里又阴又潮,没有一丝热气,不象有人待的屋子。昭华蜷缩在窗下的床上,身子缩成一团。
文康过去,坐在他身边。外面刚下了雪,月亮照着雪地,反射着莹莹雪光,照进屋里,也能勉强看见里面的东西。只见昭华紧闭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眉头轻皱,鼻尖一扇一扇,紧抿双唇,似乎忍受着痛苦的样子。文康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那轻蹙的眉头,似乎想抚平眉尖那抹哀愁。
虽然已经睡着,但是昭华也是身有武功的人,比较警醒,很快醒了过来,看清眼前的人,瞪大了眼睛,似是吃了一惊。
“不要怕。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很难得的温和声音。
昭华好象没有完全清醒,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戒备和惊疑。
文康没有理会他眼中的戒备,只管自说自话:“我是很爱母亲的,可是又不能不恨她,折磨她的日子,她不好过,我更不好过,你懂吗?你说过,为死人逼死活人,实为不智。我的确是很不智的。我只是简单的恨母亲,要为父亲讨公道,却从未设身处地去理解她的痛苦,若是早一点能理解,也许……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在母亲面前为我说好话,尽力在我和母亲之间斡旋,只是你做的一切终归是太无力……”
昭华点点头,他明白这对母子之间爱恨交织的感情,换上别人,他定要温言安慰,可是面前的人是文康,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拥被而坐,冷冷的看着他。
文康只想找人听他说话,并不想听对方说什么,见他不说话,就自顾自说下去:“我是不是很虚伪?在臣民面前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其实我什么都不是。成天戴着假面具,做戏给别人看真是累,是吗?不能有片刻的松懈,成天一边算计着别人,一边防着被别人算计,真得太累了。”
昭华默默地看着他,好象没听懂他的话。
“每天坐在那四不靠边的宝座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倚靠,很累,却还要挺直腰杆坐在那里,不能说错一句话,不能行错一步路,不能有片刻的松懈,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别人,伪装着自己。这么多人盯着,走错一步就是踏进万丈深渊,稍一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你懂吗?皇帝这个位子手握重权,却没有退路,不管再累再险再难,也要做下去。农夫走卒,寻常官吏,还可以有选择的余地,或务农或经商或是隐居或退休。可是皇帝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做下去,要么一死。”
昭华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和怜悯,很快又被冷漠代替。
凄清的月光洒在地上,分外寒冷,说了这么多,文康觉得很疲惫。
“昭华哥哥,你抱抱我,很冷。”
昭华疑惑地看着他,照进屋里的月光只照出人的轮廓,看不清眼神表情,但是听他的口气却是凄凉无比,令人心痛。寂静的寒夜,昭华也觉得身上透骨寒冷,便伸臂抱住了他,两人首次贴得这么近,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呼吸。就这么相拥坐了一晚上,文康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梅花清香,很安心地合上眼睛。
门外的苏送爽捏把冷汗,他觉得昭华在温驯的面具下,深藏着令人看不清摸不到的危险,他虽同情昭华,但是更忠心于主子,看见文康这么毫无戒心地让他抱着,忍不住替他的君主捏把汗。
没用他担心多久,天就亮了。
文康回寝宫梳洗用早点,他居然在那样简陋的小屋睡着了,虽然只一会儿,精神也恢复得不错,衣上还沾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梅花清香,是那人独有的味道。仔细闻了闻才把衣服脱了换上朝服。
上早朝之前,苏送爽找机会私下对他说:“陛下身份贵重,要自持威严,不可以和人亲近,尤其是不要和奴隶太亲近,就算与奴隶亲近,也万万不可与昭华太近,侍卫统领说这人居心叵测,陛下小心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注:相敬如冰之“冰”不是笔误。)
知道了真相,小康放下心结,要采取行动了,JQ正式明朗了,哦耶……太后不在,两只可以光明正大上床了。
感谢虫虫亲的认真交流,感谢cat的意见,感谢各位能留下交流的读者亲,深情虎摸之。明天中午加更一章答谢,晚上更新时间不变。飞吻……
第41章指环
上早朝之前,苏送爽找机会私下对他说:“陛下身份贵重,要自持威严,不可以和人亲近,尤其是不要和奴隶太亲近,就算与奴隶亲近,也万万不可与昭华太近,侍卫统领说这人居心叵测,陛下小心一些。”
“嗯,知道了。”文康答应着,从小太傅们就教他要保持皇帝的威仪,不可和任何人亲密接触,就算与后妃在一起也要顾及身份。只有在人前维持一种神秘感,让人摸不透,才会让人敬畏,才会在谋划算计中掌握主动。
先前,文康觉得太傅们教得很对,这是一个帝王应该做的。
现在,他还是觉得这话很对,却是暗自苦笑,要保持帝王威仪,要与别人保持距离,不可以让人看透心思,结果是满腹心事无人诉,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更没有人敢跟他说真话,即便是昭华,在太后去世前说完那几句真话后,又恢复原来的样子,成天戴着温驯的假面具,说着应付的话。
这个虚伪的家伙,文康心里暗骂,又想自己又何尝不是成天戴着假面具,再看满朝文武后宫妃嫔,谁不都是为了某种目的而讨好于他,成天看着一张张戴着假笑的脸,却也不得不看下去。
只好心里苦笑,装做无事人一样,配合着大家把戏做下去。
窗外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那样洁白无垢,纯净清冷,文康伸手接住一片,瞬间融为晶莹的一滴,只有昙花一现的美丽。每逢下雪的日子他就会想起一个人,这个人伴随着冬日的第一场雪出生,生时满室飘着梅花清香。
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昭华,这个人就象雪一样,洁白、清冷、落寞,看起来柔软,接近时却觉寒意透骨,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肯定记不得了。
叹了口气,说道:“昭华,你想要什么东西?”
昭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最近这人的言行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不对,他好象从来没摸透过这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好端端地问他这个做干什么?
有些话堵在心头一句也说不出来,文康勉强地解释:“你伺候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二字让昭华听着很刺耳,但是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恭顺地答:“伺候陛下是奴才的本份,不敢希求赏赐。”
“奴才”二字让文康听着也很刺耳。他伸手撸下手中一个指环,说:“这个给你。”
指环是极罕见的白玛瑙,上面一滴红色斑纹如泪痕,能戴在齐国皇帝手上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
昭华奇怪他为什么要给他这么贵重的东西,文康喜欢把心爱的东西给他,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他们之间还没有杀父之仇,灭国之恨,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之间只有怨恨和戒备。
这不是送,而是“赏”。主子给出的东西是不能拒绝的。昭华不知他后面还会有什么招术,只得跪下磕了头,双手接过:“谢陛下赏赐。”
文康也觉得“赏赐”二字挺刺耳,沉吟一会儿说道:“你接受朕的礼物,想回赠什么吗?”
什么?
礼物?回赠?花样真多。
昭华苦笑一下,看吧,后招来了,他一个奴隶能用什么东西回赠,连身上的衣服,包括这个身子,都不属于自己,真正是一无所有。没有象样的回赠,肯定会打他个不敬君主的罪名,肯定又要受刑罚。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没必要躲了。
“奴才一无所有,只有一个草戒指,回赠陛下。”昭华从怀中掏出一个草戒指,那是伺候皇帝逛花园时,无聊之际随手揪下一根草叶编的,这种东西贱到极点了。
昭华等待着皇帝降罪惩罚,却见他接过草戒指看了看,什么也没说,小心地装在贴身佩带的荷包里,昭华看着他的奇怪举动,心里疑惑到了极点。
午后还是上书房的时间,这天是太傅何恬讲诗文。
温暖的阳光透过雪白的窗纸照进殿内,暖烘烘的很舒服,殿内烧得温热的地龙,火盆里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案几上摆着佛手柚子等瓜果,整个殿堂弥漫着清新的水果芳香,令人全身都沉浸在一种懒散的舒适中,文康和林御风听了一会儿,又脑袋点点昏昏欲睡,昭华站在一旁,也忍不住垂下头合上眼睛。
昨晚和文康相拥而坐,他压根就没休息。再加上每天的劳作拖疲了身体,实在疲惫到了极点,他只想闭闭眼睛,身体放松一下,只用耳朵听讲也是可以的。
好象听到有人在叫“十九”,这个名字,确切点说是奴隶编号,是入宫当天文康改的名,一声声地表示侮辱,提醒着他现在的身份,除了文康和太后之外,没有人叫他原来的名字。如果文康不叫他,自己会不会忘了原先的名字呢?
停,等等,是真的有人在叫。
昭华睁开眼睛,只见前面的何太傅瞪着他,一副恼怒的样子。何太傅向来和颜悦色,这是怎么了?昭华不知发生什么事,习惯性的跪下准备回话,入冬以来,殿内铺了厚厚的地毯,比跪在硬地上好多了。
“把刚才讲的复述一遍。”何太傅命令。
刚才讲什么了?
昭华明白了怎么回事,惶恐不知所措。
“好啊,连你也学会上课打磕睡了。”何太傅又生气又失望,他知道文康和林御风不可教,对这两人也不抱什么希望,见昭华聪明好学,对诗文极有天份,爱他高贵却不高傲的优雅气质,怜他从皇太子成为亡国奴,受尽屈辱折磨,所以对他比对皇帝更慈爱用心,每次授业都是针对他的基础底子来选课,想不到他居然这样,敢不好好听讲。
“奴才该死,请太傅责罚。”昭华连连磕头。
这时,一边打磕睡的文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