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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啦!不过,假如只是发生了一件衰到让你想自杀的事,那只会产生一时的冲动,并不构成真正想自杀的动力。人的生命力是很强的,就像杂草一样,事过境迁,马上就站起来了。」
是呀是呀!这点我有很深刻的体认,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真正想要自杀的人,能击倒他们的心智的,并不是突如其来的重击…」他顿了一下。「…而是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又大大地弯起了嘴角,可是同时,在晕黄色的路灯映照下,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脸颊上,眼泪两行,正缓缓地流了下来。
我从没看过、也不知道人能这样流泪,一时之间,只是目瞪口呆,默然无语。奇异地,虽然我从未见过这个人,也不曾参与过他的人生(倒是他参与了我的人生好几次),但是对他的悲伤,我似乎感同身受。
「…无数的小事,不断地、一层层地累积。从不知道那有多重,直到心再也忍受不了,那时就是死期。就像用美工刀,在手腕上用力一划,划不了多深,但是你等他开始结痂时,用力地拔掉痂,伤口就会变得深点、大点,然後再结痂时,再拔,伤口就会变得更深、更广、更是如此地…」他突然抓紧了指节,两眼狠狠地盯著前方的一无所有。「…如此地,令人难以忍受!」
要糟!当时我的心里闪过了这个念头。果然,就见他开始簌簌发抖,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一时之间,我的脑袋一片空明,整个人直直地往他冲过去。
等我清醒时,我正紧紧地抱著他的小腿。
「不行!不能死!你不可以死!」
「放开!你在干什麽!还不快放开!」找死的男人开始居高临下地,用他的手肘拳头,拚命地往我的头顶招呼。但是一但我打定了主意,就算雷公劈头,也改变不了我坚定的心意。
「你要打就打好了!就当在打地鼠吧!打一打就消气了!气消了,就不会想自杀了!」我大吼,一边不断地在心里自我催眠:我已经练成了少林绝学铁头功、我已经练成了少林绝学铁头功、我已经练成了少林绝学铁头功……
「你!凭你也想自称地鼠?!你已经侮辱了所有的打地鼠游戏机!还不放开我!」吼到激动处,找死的男人两手抓著我的头,先是一招双风贯耳,我登时眼冒金星,耳鸣声不断。而後,他的一颗头狠狠地往我撞来。这时我知道了,我并没有靠催眠练成少林绝学铁头功,可是他倒是练成了。
「我高中联招的时候,师长们很肯定地说,我一定能轻轻松松地进第一志愿,我也是如此地认为。」说到这里,我突然加大音量:「可是我落榜了!」
「那干我屁事,警告你,再不放开,我就打得你──」
「我落榜的原因,是因为有个疯子,开著机车撞公车!我昏倒了,再醒来时,已经错过了第一节考试!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记著那个人的脸!」
「我大学联招时,师长跟我说:『你想上哪个学校哪一系都没关系,随你填吧!反正一定会中的!』可是这一次,我也失常了!老爸老妈还因此跟我断绝亲子关系。」说到这里,我已语带哭音。「而我之所以失常的原因,是因为有个白痴在我住的公寓,开瓦斯自杀,结果我差点被炸成活烤豪猪,隔天拖著破败的身子应试,所以才死得很惨。那个白痴,跟我三年前见到的那个疯子,长得一模一样!」说到这里,我已完全感觉不到挥下来的铁拳,对方也停止了挣扎的迹象。
「三天前,我被公司炒了,我的论文迟加,所以研究所还要重修一年,你知道为什麽吗?」此时,我已经慢慢地松开抱住对方的双臂。
「……大概知道。」
「知道我也要说!」我凄怆地在寒风中大吼:「因为有个浑帐跳楼自杀,他人没死成,我被压成了重伤。搞砸了客户、迟交了论文!而这一切一切的原凶,还是跟三年前的那个白痴长得一模一样!」
对方已完全噤声,可是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每次你想死,死不成,你知道你把我害得多惨吗?」
「知道啊!你刚刚讲了──」
「不要跟我回嘴!」我抱著荆轲刺秦王的心理准备,缓缓地爬上了护栏。「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那我要自己死,我们一起死吧!!」
於是,角色对换了。现在变成找死的男人不断扯著我,阻止我往下跳的企图心。
「喂!小子,你别冲动啊~~啊啊啊…啊~~~~~~~~!」
各位请猜猜,在这长声惨叫的最後,发生了什麽事?
其实也没什麽,不过是我忘了,忘了每次他要自杀,最後倒楣的人都是我。
於是,在长长的惨叫声中,他不小心松开手,而我落水了。
「啪答!」一声,我平平地撞上水面,人也失去了意识。
找死的男人(完结)
对於落水之後的事,我并没有印象,也感觉不到痛楚。只记得,在一片黑暗混沌中,突然有人一把扯住我的手,那手并不大,也不厚实,但是那只手紧紧地拉住我的手腕,有点痛,但很令人安心。
眼前一晃,我所看到的景象登时一变。我看到了有点杂乱的街道,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温暖的气息──是我从前所居住的西区。
我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板上,试著用蜡笔画出我的妈妈。只见我先画出一颗圆圆的头,接著是一条条的头发,再加上两个点当眼睛,一条弯弯的线当嘴巴。接著,我画出正方形的脖子,三角形的身体,和长方形的四肢。
这一切是这麽熟悉又遥远,我总觉得,我已经把小时候的事都忘了,可是原来,它们一直都在那里。
听说人死前会回忆起以前的事,难不成就是这种感觉吗?
然後,当我画到一半时,一个人从我面前跑过。我抬头,看到了随著夜风飘扬的头发,在路灯下闪烁著金色的光芒,摇曳纷飞。一张苍白的脸,鲜红的唇,还有哀伤但只往前看的双眼。一瞬间,我愣住了,眼睁睁地看著对方消失在街角。那人并没有注意到我,但是我却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书文,进来了,晚上风大,你会著凉喔!」妈妈从背後把我抱起,但我的头还是不断探向街角。
「妈妈,刚刚有大姐姐跑过去!」
「是吗?」
「大姐姐在哭!一直流眼泪!她一定很痛吧!爸爸打我的时候,我也会哭,可是不痛就不哭了,希望大姐姐很快就不痛了。」
「你呀!只要不要老是这麽调皮,爸爸就不会打你了。」
「……」
黑暗中,有小孩子在讲话。
希望大姐姐别哭了,妈妈说看了我的画就高兴,我可以帮大姐姐画很多图的,也可以帮大姐姐做很多事的。
然後,我睁开眼睛。翻了身,看到一个坐在我床前的人影时,我开始放声尖叫。
「啊啊啊~~~~~~~~~~!」
那人卷起手上的杂志当棒子,朝著我的头一阵乱打。
「叫屁!你发疯了吗?」
「你!你你你!是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赶来的护士小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你不知道这位先生吗?就是他将你救起来的。」
「是呀!不知道是谁啊!三更半夜发神经,掉到河里去,害我也得跟著跳下水,捞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把人捞起来的。」
「…你?…你救我?」
找死的男人定睛看著我,然後突然开始放声狂笑。「我…我第一次看到像你这麽爆笑的人…哈哈哈~~」
「这位先生将你救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一直笑呢!」护士小姐一般插话,一边为我的身体做些检查,过後就出去了,留下我和这个有点像疯子的人在同一间病房里。
「为你带来这麽大的娱乐,我真是高兴,现在,你可不可以离开病房?」
「咦?你不要人看顾一下吗?」找死的男人一脸好心地看著我。
「不用了!每次你在我方圆十里以内,我就坏事临头、楣星高照,你是嫌我还不够衰吗?我巴不得一辈子都不用看到你!」
「那可办不到。」
「……」我的脑子转了转「…什麽?!」
「我说过了啊!你这个人太爆笑了,在你旁边好像轻松多了。」
他一脸理所当然,我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是朝他一阵乱砸。
「滚滚滚!给我滚出去!」
「…真的要我滚?」他东跳西躲,丢过去的东西居然连他的衣角也没能沾上。
「没错!」该死的!这个人不想死的时候,想他死还真不容易。
「呜~~我好伤心,好难过喔!」男人意思意思地拭了眼角,但这个动作只是令我的怒火呈几何级数地飙涨起来。
「你──」
「唉!等等!你要想想,我可是为了你好才待下来的。」
「好个屁,为我好的话,现在立刻消失在我的视线外!」
「你要想想啊!」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著我摇了摇手指:「假如我不在你身边,哪一天又想去自杀了呢?」
「呃!」正中要害就是这种感觉吧!
「所以说,我跟你待在一起,你可以随时注意我有没有想自杀的念头,然後做些令人爆笑的举止啊!俗话说:『防范於未然』、『预防重於治疗』…你不会想放著这个翻身的好机会,乖乖回去当你的衰尾男吧?」
「……」
找死的男人虽然爱找死,不过脑筋不差,至少比我好。三两句话就让我的心思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我考虑看看。」
「那我明天搬行李去你家!」
…喂喂喂!这是什麽时候决定的?!我什麽都还没说啊!
天啊!地啊!我是造了什麽孽!才会惹到这个男的。
我侧头看著他,男人的脸因为高兴,一下子像年轻了十多岁。我突然发现了什麽,募地睁大眼,一切只因为,那张脸……
…好像梦中的大姐姐。
我颤抖地指著他。
「你…」
「咦?什麽?…你看起来好像要中风的样子,不要紧吧?」
「我问你,你以前,是不是留过长发。」我比了比腰的位置:「到这里。」
「…啊!是有过,都十五、六年前的事了。」
「……」
「喂!你怎麽了?听到我留过长发有什麽好昏倒的?快醒醒,再不醒,我用二本贯指桶你鼻孔喔!」
「……」
* * * *
「…呼!真是个找死的男人啊!」在某个虚无缥缈的空间,一个人喃喃著说。
「是呀!人的生命这麽短,一点痛苦都不能承受,枉费──」
「我不是说那个男的,那个男的行为顶多只能算是寻死、轻生,是说另外一个,从小开始就把这个麻烦往自己身上揽,不是找死是什麽。」那人瞪了身旁的人一眼,独自离去,留下那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