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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无处不飞花,赞得该是怎样一番绮旎的景色?只是此刻满天飞的尽是毛茸茸的絮子,绮丽不见半分,童趣倒是多了。
两人便在街上慢慢走着。钟孟伦是官家,平日出了门着上官服,不是乘轿便是骑马,走路也少了。此时随意走走,也是开心。
“这几日你还忙么?”走了几步,谢宗玉淡淡的问道,心底却是一紧。
“官场不就是那般?”他停了一步,见路边一朵小花开的正盛,黄滟滟的几乎摇晃了人的眼,弯下腰摘了过来,微笑着递了过去。
谢宗玉看着那笑脸,倒不知该该说些什么了。
三个月前认识了眼前的青年,是刻意安排好了的。在春上居说一番茶经,轻易的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数日来,倒也常常相携出游,把酒言欢,谈古论今,颇为知己的。可是——他毕竟是该死的。
年纪轻轻便登上了吏部尚书之位,父亲又是朝中一等一的首辅大臣,权倾朝野。朝廷本就不是个安生地方,朋党纠争起来,权大势大的不知占了多少便宜,弱势的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运气好些的,早早逃出了京城,安安分分的作个地方的小馆,虽是升迁无望,但好歹也守一方水土,留一条性命。剩下些死硬的,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悔改的,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没一个善终。自己的亲叔父谢侍郎,便在半年前流放途中去世了。说是病死的,其中有多少龌龊却是众人皆知的。这么一来,家族声望大跌不说,有个一官半职的堂兄弟们更是咽不下这口气,看着钟孟伦挡了他们的官道,暗中就急了朝中的臣子,欲除之而后快。自己虽然也是从小念书,却是读得有些懒了,只想着出去看看山河,对于官场本是无半分兴趣的。但亲叔父被害,仇是不能算了的,又因家中只有自己底细最是清白,便让族里众人压上了此担。可是此刻心下却变了,钟孟伦好似是真心喜欢着他的。
“喜欢这花儿不?”钟孟伦张口,笑盈盈的。
接过了花,低低的说了:“好好的开着的,你摘了作甚?”手中却将花儿紧紧攥着。
“怎么几日不见,竟多愁善感起来了。”钟孟伦淡淡一笑,牵了他的手便走。
手,是温暖而干燥的,心底却涌上一阵子阴寒,拿起花儿垂眸一笑,一抬眼,见不远柳树后闪过一角白衫。
这城中,倒是布满了天罗地网了。在心中叹口气,强打了精神向前走去。
走了两三条街,也看了不少铺子,却也没买什么,宗玉仍是在心中惦记着,过了今日,便什么都完结了。
走到一条窄街深处的古意斋门口,宗玉停了步,孟伦也自然顿了下来,“要看看么?送你点什么吧。”
“我正要进去瞧瞧呢,还用你说?”脚下迟了一步,还是迈了进去。
掌柜的也是识人的,忙起来招呼。
“听说进了不少好玉,可是真的?”宗玉慢慢开口道。
掌柜的一听知是来了生意,忙请着两位到了内堂,小心翼翼的捧出了只漆木雕花的匣子。
“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好物件儿,但看了着匣子倒真有点意思了。”孟伦笑了,转过头来却在地下暗暗捏捏宗玉的手。
“你整日不到这街上来,怎会知道行情?”宗玉抽了手,笑笑,却对着掌柜张了口,“是有块上品的红玉么?我前两日在酒楼便听人提了,说是极品的胭脂玉呢。”
掌柜连声应喏着,大开木匣子,里面隔了数层,一层层挪开,用绿丝绒布包了个东西出来。
果然是极品的玉环,只是胭脂两字有些不能形容那片红,那嫣红得有些过了头,显出了些些血色。
“哟,果真好呢。可这是胭脂玉么?我看怎么象是血玉呢?”
“小店可从来不卖血玉,听着多煞气,这可是上好的胭脂色,公子看清了,没有半分的瑕疵啊。”
“他自是有眼的。”孟伦淡淡扫了一句,瞪的那老头子也垂下头去,转过头来却换了另一付脸色,“喜欢么?本来就是要送你些什么的,喜欢便拿了。”
宗玉摸摸那玉,在光下仔细看看,真的称心,就点了点头。掌柜说了个价钱,孟伦也不还,应了叫他派人到府上领银子。
“只是单调了些,掌柜这里可有苏子?”宗玉拿着看了看,还是张了嘴。
掌柜陪了笑说是有的,叫伙计拿来让爷们选。
坐在窗边等着,忽见门外不远处几张熟脸儿,宗玉知道时辰快到了,心下有些慌张起来。
拿了流苏过来,也均是上好的丝线做的,色儿也染的佳,挑来挑去,不知怎的就找了个烟紫色的。最上面倒还是雪一般的白,慢慢沉到了底部,变成了暗的有几分妖气的烟紫,极是均匀好看。选定了,也就当时结在了玉上,二者衬着,果真说不出的味道。
“这下子可真是完全了。”孟伦看着,不禁笑了。
“是完全了啊,不过,这完全也不是我的。”宗玉拿着玉结子左右比比,最后塞到了孟伦的手中,“我本就是要送你的,这下倒好,你抢着给了钱,反倒让我占了个便宜。”看着他将玉结子细细的收入怀中,忽的冲上一步,低低说道:
“后门,快走。”
孟伦愣了一下,立刻起身,也不和伙计打招呼,直直的穿过了厅堂,从后面走了。
宗玉呆呆的作了一会儿,心中木然了,站起身,慢慢从前门踱了出去。
门前徘徊的那几个相熟脸儿,见他独个儿出来,不禁一愣,回过神来便急匆匆的走了。
心底起了哀,想着去自己原本住的湖边小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去了,城里的高墙大宅还是惯不了啊。
“爷,回来了?几位都在小花厅等着您呢。”贴身的侍从轻声说着。
孟伦匀匀气儿,踱起方步走去。
“那谢家没有断了根,留着便是个祸害。你们今儿晚上给我好好查查,肯定能有个什么厉害把柄,灭了全族,看还有什么花招。”
官员们应了便匆匆办事去了,留他一个,在空荡荡的花厅里。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好晨光,伸手探入怀中,那冰冷的带着苏子的玉还在,不禁又往里塞塞,宗玉,果真还是爱着自己的啊。他日临终前,不知要生的怎眼的怨恨呢,可能要悔不该今日给他一生却换来了全族的死。可是,现实不就是这般?
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无非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者不知何时会死,死者也早忘了生时的光景,世间,终究不过是个生死场罢了。
小艾
小艾喜欢听别人叫他小艾,每次听到,总是笑弯了眉眼。
尽管,小艾已经29岁了;
尽管,小艾是个男人;
尽管,现下只有一个人这样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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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原本不叫小艾,家本是在江浙的乡下,家中七八个孩子,象养猫狗一样养着。
待长到六岁,城里大户容家的管家来收人,家中就这一个最小的,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到底是还能换几两银子,就送去了。到了容家,就分给了十岁的小少爷平儿作小厮,进门的时候,正赶上端午,也就随便捡了个名字给他,小艾。
六岁的孩子,没什么气力,也不懂事理,做个小厮也就是跟前跟后,最大的用处反而是当个出气筒。小少爷有什么不得意的地方,家中老佣人受了气的时候,小艾总免不了青紫几块。但不过是个小仆罢了,这等欺负也仿佛是应该的事情。
说也奇怪,这样的小艾,虽是干干瘦瘦的,黄黄的一张小泥脸上却整日带着笑,挨了打,受了气,也总是笑嘻嘻的就过去了。待过了几年,手脚伶俐起来,资格也老了,没人给他气受时候,脸上也总是带着笑嘻嘻的神色,仿佛是定了格的,变不过来。
小艾在容家时日久了,到了十六岁上,倒是让大户人家的残油冷饭养的精致起来。小时那张蜡黄的脸儿,干干扁扁的身子骨儿,好似永远洗不干净的手脚,此刻是半分影子也捉不见了。椭圆的鹅蛋脸儿,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成天象是漾了水的;个头虽然不算高,但身材也匀称合适;小时有些尖尖的嗓子,变过声来,是一种圆润的温柔。
这样的一个小厮,怎么也是安稳不了的,容家的老爷是素喜男色的,偶然见了一次小艾,弄过几回,就要了作小官。平少爷虽是有些舍不得一个跟了十年的小厮,但也不过是个下人,也就由着去了。家里的仆佣们倒是不能安生了,说这小艾进门的时候不见怎样,原来也是个厉害的角色,骨子里的下贱就是改不了的如何如何。传到了小艾的耳里,他也竟然还是不气,见了旧人,还是笑嘻嘻的,没有半分颜色,就是如此,却更让府里人猜疑。
小官本就是做不久的,小艾虽然漂亮,却也算不上是绝色,不过一年,老爷对他的兴趣冷了,府里又陆陆续续新进了几个少年。失宠的小官,本是要轰出府去的,但小艾本就是府里的人,银子买来的,此刻倒也不好办。管家去和少爷说了几回,平少爷也就让小艾回来在自己院子里当个下人,整理整理院子,只是态度大不如从前,总觉得看到了小艾,心里就好像有块疙瘩似的,到底是不干净的。
平少爷家中从商,七七八八的朋友不少,经常是热热闹闹的,来了人,必定要有人伺候,平少爷素不愿小艾见外人的,总觉得若是不小心让外人知道自己要了这样一个人作小厮;会污了自己的脸面。
城中也有一大户,程府,老太太青年守寡,脾气倒也温顺,只留了一子一女下来,辛苦守大。程少爷名宏达,素来勤恳,家中事业果真昌达,和平少爷颇有几分交情,来来往往也算是常客。
这天,在容府小聚,喝多了几杯,宏达方便完毕,一个人走在院中,竟有些转向,七拐八拐,不小心走到了内院中,第一眼,就看到一个在井边打水的少年。
少年看到他,竟然也不惊慌,只是笑嘻嘻的,放下手中的水桶,慢慢走过来,轻轻问了一声:“是哪府的少爷吧?”声音又轻又柔,好像水井边淡绿的青苔;一双乌黑的眼儿,象是水玉一般温润着。
“啊……是,我有些转向。”
“那我带你出去好了。”小艾轻轻回答着,这个少爷脾气倒是真好,对自己这样一个下人说起话来也是客客气气的。擦擦手,将水桶先放到一边,领着程少爷向着外院走去。
宏达走在后面,只看到前面的人乌黑的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恰巧看到园子中的杜鹃正开得盛,不禁出口赞美几句。
“这杜鹃开得好漂亮,颜色也不同呢。”
小艾轻轻停了脚步,看看路边的杜鹃,笑了笑:“少爷喜欢么?家里这杜鹃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小的闲来用几种好花苗子配的,不想却配出这雪色紫金边来,少爷如果喜欢,待过一阵子分了根出来,送少爷一棵就好了。”
“自然是好的!不过一棵可是不够。”宏达笑笑,本就俊秀的面孔更添几分神采,“我是程家的宏达,你听过不?”
这个名字,自然是听过的,只是小艾没有想到自己少爷提在口上的厉害人物却是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只是点点头算作回答,心里暗暗觉得有几分的疑虑,又都压了下去。
领着到了通往外院的月亮门,隐隐能听到丝竹弹唱之声,小艾就站住了,少爷不愿意让自己出去见客人,也是知道的,要是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