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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雍京内的中枢就由禁宫移往扶风园。
连着七天的绵雨突然放晴,满园子的牡丹开的绚烂铺张。午膳过后,郑王在园子中观花,箴王后,各宫的妃子,还有宫人太监簇拥在周围。这天天好,为了郑王尽心挑选的小戏也都到了这里,拿着檀板咿咿呀呀的唱着不停。扶风园不比禁宫,这里本就是休憩之地,所以大郑宫中那些繁琐森严的规矩到这里消弭了很多。
和苏走过假山后的回廊,看见了翊宣和姚璎珞。他们在说些什么,翊宣看不清楚表情,而姚璎珞低着头,也是浅浅地笑着,有着面对自己心上人时候的小女孩儿样子,娇憨而羞怯。
和苏的眼睛变的很黯淡,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手已经在不自觉当中握紧了。
对于母后的娘家,和苏感觉很奇特。
自从离王后过世之后,他和姚家的关系很疏远。这些年来他不止一次想要重新笼络舅舅,但是都被那个看起来端正严辞的舅舅拒绝了。他说的是,他们姚家不想再卷入王朝的纷争,只做一些闲散官吏就好。
对于姚璎珞这个表妹,和苏几乎没有见过,不过这段日子箴王后似乎有意撮合她和翊宣,所以纵使没有见过,也知道她的。很美丽单纯的一个女孩子。
和苏的眉皱了一下,那个舅舅是不是转了心思,也想着重新攀龙附凤?
那他的目标为什么是翊宣呢?
姚家和箴王后他们不是有怨吗?
可是当他看到翊宣似乎很满意的模样,自己却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为了姚家的背离,也为了翊宣。
女孩子的身体柔软动人,吻起来一定很舒服,而且姚家毕竟是名门,姚璎珞又是如此美丽可人。
真的天作之合。
和苏想绕开他们,不想再看见他们,可是这时身后的一个小宫监突然走到了他的身后,在和苏转身的时候照了面,那个小太监慌忙叩头,嘴里还说着,“……,太子殿下,……”声音不大,不过已经足够。翊宣他们听见了,站了起来,都看向这里,和苏心说看来避不过去了。
翊宣的脸色突然变的不是很好。
他看见和苏本来要走过来,却转了身,心中有种说不清楚的闷气。
已经,快二十天没有单独见过和苏了,看样子他过的很好,完全没有自己慌乱和不知名的浮躁。
为什么只有我在受煎熬?
“殿下,一向可好。臣弟许久未见王兄,心里真的很惦记。”翊宣仿佛忘了身边的姚璎珞,直直冲着和苏这边过来。
和苏对他面前的那个小太监说了句,没你的事了,退下吧。那个小太监如同大赦般跑了。
禁宫之中,除了东宫的人,其他人都怕和苏,没有缘由的。
和苏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立领长衫,很清雅,颈下锁骨若隐若现,没有了平时穿朝服时候的一股霸道之气,甚至还有些文弱。他的手中捧了一个扁平的樟木盒子,镂刻着一朵一朵的牡丹花。翊宣走近才闻见和苏身上的白昙花香味比以前重了许多,不过和苏的气色看上去还不错。脸也没有那么苍白了,眼睛有了光泽。
翊宣突然感觉又无话可说,翊宣甚至感觉自己有些胆怯,和苏就在眼前,他却不能碰触他。自己做的事情甚至无法解释。
姚璎珞也跟了过来,她看见是和苏,连忙跪下行礼。她曾经不只一次在大典上远远见过和苏,所以并不陌生。“殿下,……”她抬头,看见和苏手中的一个樟木盒子,突然感觉有些眼熟,后来才想起来,她在禁宫存档见过这个盒子的描述,那是先朝熏王后的旧物,也就是如今郑王母亲当年的陪嫁,很名贵,据说用于存放衣物百年不腐。
“是璎珞,你也来了。起来吧。”和苏退后一步,离开翊宣远了一些。“在这里住着还习惯吗,舅舅他们可好?”
“太子殿下的挂念,是姚家福气。”姚璎珞低着头说话,她已经站了起来。
“好,好。许久未见,璎珞都成大姑娘了。”和苏又退后了一步,这才说,“先走一步,一会父王那里还要过去应承一下。不打扰了。”
说完和苏捧着那个樟木盒子走了。
他的身影步在宁静的回廊上一点一点的变远,最后直至翊宣看不见了。
方才耐心应付姚家的那个女孩子已经让他的精神处在烦躁的边缘,可是让和苏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又无法解释。她的确是母后选定未来的妃子,不过他不想要而已。
那个女孩子总能在莫名其妙的时刻偶遇到他,他已经感觉不胜其烦,但是面对一张笑脸,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而且又和他没有冤仇,无论多么不情愿都不能狠心去骂跑她,只能按耐住性子去应付。
这些对和苏又说不出口,或者和苏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越想越感觉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气,翊宣一下子捶到了旁边的廊柱上。
很沮丧。
姚璎珞则是低垂着脸,翊宣回头看了看她,只是以为她习惯了这样,所以没有在意。只是说,“父王那里已经快赐膳了,你先过去吧。”
璎珞淡淡地一笑。
和苏手中拿的是他母后的遗物,因为这次由东宫到扶风园走的匆忙,这个樟木盒子没有随着他过来,他让侍卫回了一趟东宫,这天才送来的。本来通过回廊直接到他住的清明殿把盒子放下,结果因为遇见翊宣璎珞而被迫换了路程,所以他穿过花厅就到了扶风池边,发现原来一群人在这里赏花,姚璎珞也在。许多宫人装扮着花枝招展的,五彩缤纷的一大片,和苏也不知道郑王是否在这里。和苏不想带着手中的盒子过去。
在他的心中,母后是他一个人。
郑王至今对这个早逝的嫡后还有几分情谊,和苏连猜都不想猜。因为他早已知道。端看郑王对待他的态度就可以明了。郑王也许早就遗忘那个葬入怀陵的妻子了。
正在踌躇间,和苏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还有几句话语,是翊宣和璎珞向这边过来了。这里花厅挡不住人的,和苏想了想,最后从回廊的栏杆上跳了下去,从花丛中向假山那边走去。那边连着另外一道回廊,依着假山建造的,从那里走可以绕过这片花厅,在郑王眼皮子低下走回自己的清明殿。
他想着是放下东西再过来。
结果当他站在回廊最高的地方看见郑王在这里,翊宣,箴王后围着他,还有一些后宫的女官太监。和苏想起,水边那边小戏咿咿呀呀唱着什么,估计是那些宫人才人,还有别的妃子在看。
和苏感觉自己有些进退两难。
他想了想,最后隐入了回廊顶端的阁楼上,心说,等郑王走过去他就出去。
阁楼中就和苏一人,有些无事可作。他才想起来,还没有看一下里面的东西是否保存完好。每年他都会看一次的,今年年初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心思想起这个。
和苏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件大红色的外袍,金线绣的龙凤呈祥,五彩祥云,还有背景下,用正红色丝线绣的莲花,绣满了整个衣服。
这是王朝女子最隆重的全套礼服的最外面一件,它其实是一件外披的袍子。当女子穿好礼服的上衣裙子之后,在最后披上这个。只有王后在大婚之日可以穿戴这样的衣服。
和苏喜欢那上面的绣工,他喜欢精致的东西。
扯开了锦袍上面包裹的绸子,和苏把衣服拿了起来,仔细上下都看了看,没有潮湿或者蛀虫的痕迹,他刚要想把它放回去,却突然感觉有些迷惑,不知道为什么,和苏把衣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柔软的丝绸水一般从和苏的身上流淌到地面上,有些重,有些凉,和苏轻轻地转了一圈,那托在地上长长的后摆迤逦着,缠住了和苏的脚。
外面夏日的阳光射在繁复的花纹上,显出耀眼的光芒,尤其是那一朵一朵的红莲,映着光芒,闪动着,就如同扶风池中接连天际的莲,因为风的吹动微微摇曳着。
和苏轻叹一声,“……,不可思议,……,好美,……”
突然外面一声呵斥,“谁在里面?”阁楼的大门一下子被刀剑闯开,进来了四名禁卫军,用剑直指向和苏的咽喉。门外就是郑王,那些禁卫军一看是和苏,连忙收了剑,不过还是没有退开,就这么站着。
原来是郑王走到回廊这里刚好听见和苏的轻语,以为是刺客,所以破开了门,结果看见一身红衣的和苏。
郑王彷佛听见了幼时天真欢快的笑语隔着悠远的岁月传了过来,他以为早已经遗忘的记忆被敲开了一道伤痕,和苏的红衣就是那流出来的血。
还是热的。
第4章
箴王后还有翊宣原本在回廊下面。郑王说累了要先走,他们却要在园子里再逛一逛,结果郑王走到回廊顶端他们突然听见这边有刀剑出鞘的声音。
箴王后翊宣连忙走上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郑王看着这样的和苏,完全楞住了。
原来他没有发现,和苏是如此的肖似他的母亲。
竟然,彷佛她重生了一般。
红衣,耀眼的红衣,上面缀满了红莲花。那些曾经是他们的誓言。
那个女孩子的话,是如此的接近,郑王就感觉此时他还能听见那些话语。
“……,弥江,我现在就开始绣嫁衣,等我长大了,我就做你的新娘。……”
“……,弥江,我喜欢扶风的红莲花,我把它们绣在嫁衣上,你看好看吗?”
“……,弥江,我以天地起誓,爱你,直到时间的尽头。……,可是,你爱我吗,你还爱我吗?我没有退路,但是你有。弥江,我们有未来吗?你回答我呀,……”
他们的纠缠从生命的开始,终于女孩子的死亡。
但是对于此时的郑王来说,那些遥远的仿若上一世的事情,他们之间隔着一生的差距。
他曾经以为自己完全淡忘了,可是眼前的脸,是她的脸,还有她的红衣,……
郑王走近和苏,眼睛中全是迷乱。
他伸出了手,……
和苏被吓着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
那不是父亲看儿子的眼神,那也不是郑王看着太子的眼神。
那是迷乱的,丝毫没有隐藏的,一种接近赤裸的迷乱。
完全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和苏看见郑王的手,叫了一声就要向后退,但是郑王抓住他的手,死死地攥住。另外一只手轻扶上和苏颤抖的唇。
爱抚一般。
他轻语着,“……,原来,你还活着。”
箴王后一到门外看见这个情景被吓坏了,她尖叫一声,“天呀,……”转身跑了出去。她无法面对这些,太难堪了,简直太难堪了。数遍她此生的经历都不层想到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场景。
和苏,那个魔鬼的儿子,竟然诱惑他的父亲。
比畜生还不如。
神明不会原谅你们,神明不会原谅大郑王朝。
你们,已经完完全全,疯了,……
翊宣则铁青了脸,他连忙走进阁楼,让禁卫军驱散了外面的人群,并且秘密告知最后一个退出去的人,“不许泄漏出一个字,你知道怎么做?”那人看见翊宣赤红色眼睛,还有嘶哑冷酷的声音,怔了一下,连忙说,是,微臣知道了。
当他走出去看见外面的人,命远处的禁卫军全部过来,围住了她们。
混乱的声音,混乱的处境。
还有那些无辜的人们。
他们无法活着看见明日的日升。
翊宣布置完了这一切,转过来,看见和苏已经瘫倒在郑王的怀中,那火红色的锦缎透出的是一种委靡的艳丽。
刺痛了翊宣的眼睛。
郑王似乎刚才梦中惊醒,他看看周围,很是迷茫。
最后他看见了怀中的和苏,还有他身上的嫁衣,那是他母亲的嫁衣。
他多久没有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