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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立下赫赫战功,敌人为之闻风丧胆。
更难得的是,宣离火并不是鲁莽之辈,他同时又精通四书五经,擅音律琴操,深得康帝喜爱,是所有皇孙中唯一一个被赐封为王的。前几年,九皇子因病亡故,巽王爷从其父手上继承了大凉百万雄兵的执掌大权,整个大凉朝中无人敢持其锋芒。
这样的一个人物,也难怪在云府待了六十多年的老管家崔伯也会乱了分寸。沉吟了片刻,云起低声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巽王爷来时正是酉时二刻。」
崔伯有些担心地看着点头表示明白,正要举步向前的云起,小心道,「少爷,可要小心些。」
笑着前行的云起,三两步之后,已经站在了厅前的屋檐下。
将淌着水的油布伞递给管家崔伯,伸手接过厅前家奴递过来的帕子擦着脸上的水珠,整了整已经湿了一大半的衣衫,云起带着笑走进了厅里,对着那正端着青瓷茶盏浅啜的宣离火朗声道:「啊呀,可真是稀客呀。王爷,照理是我到您的府上拜访才是,怎么能劳您的大驾屈尊呢?您瞧瞧,今儿还下这么大的雨……」
「好说。好说。」
只见宣离火眼睑轻翻,闪着邪魅冷光的眼眸,将云起从头至脚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啧啧敷声道,「小侯爷,这是上哪儿去了?不但让本王好一阵等,还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云起低眸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苦笑着摇头:「不瞒王爷,我适才去了北门。」
「北门?」
宣离火眼光一跳,俊美的脸庞上微微起了一缕波澜,「最近两月,北边遭了水患,因此有大批民众往南迁移……早就听说安平小侯爷广施善举,活像是大士身边的金童下凡……本王的这一番苦等倒也不算冤枉。」
「王爷过赞。」
云起笑了笑,在宣离火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身后的家仆即刻端上了茶水。拿过茶杯,轻啜了一口热茶,润了一下口舌,试探着道,「不知王爷在这大雨之日,来敝府所为何事?」
闻言宣离火脸上露出一缕淡淡的笑。
伸手拿起身边茶几上的茶杯盖子,轻敲着下面的青瓷茶碗,清脆的响声中,宣离火抬起透着邪魅的眸,看着那张虽然因为淋了雨有些狼狈却依旧让人禁不住想要亲近的脸庞,一字一顿地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本王来此,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情想请小侯爷帮忙。且放眼天下,此事唯小侯爷可办。」
倾听着那在簌簌雨声中显得格外响亮的脆响,云起看着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头禁不住突突地一阵急跳。勉强露出笑容,云起迟疑道:「不知王爷有何事为难,云起定当竭尽所能,为王爷解忧。」
似乎就是为了等云起的这一句话,宣离火不等他的话音触开,就自袖中取出了一件东西,放在身边的茶几上:「不知道小侯爷可认得这件事物?」
云起凝眸看去,却是一块残缺不齐的布料,从齿口看起来像是匆忙中被扯下来的一样,拧眉想了一会,他摇了摇头:「这不过是一块碎布……」
「不知道小侯爷可曾听说过,前几日,本王府里进了贼人?」
宣离火云淡风轻地说笑着,仿佛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云起吃了一惊:「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闯王爷您的府第。不知道……」
笑着摆了摆手,宣离火淡然道:「本王的王府一向戒备森严,那贼人自然是占不了什么便宜。这块布料便是本王的侍卫与那人缠斗时撕下的。」
云起听到这里心中已是明白,这巽王冒雨前来,恐怕是与这块碎布脱不了干系,只是却还是有些弄不明白这布料却又与他有什么关联。
就在云起心中揣测之际,那边宣离火却站起身走到了云起身前,将那块碎布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淡淡地道:「小侯爷仔细看看,这料子有什么不同?」
云起低下头,视线触及那块料子时,心神一凛,一声惊呼已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彩云锦?」
宣离火浅笑着点头:「小侯爷果然好眼力,这正是彩云锦。看来本王是找对人了,普天之下,也唯小侯爷有此眼力,一眼便可以断定这是彩云锦。」
「王爷谬赞了。」
云起拿起那块布料,轻叹了一口气,「彩云锦乃是云家布庄所产,云起认得也不稀奇,王爷的意思是……」
迎着云起小心问询的眼神,宣离火点了点头:「这彩云锦看起来普通,可是只要迎光望去,便恍如染了霞光的云彩般美丽,而它的名字也正是由此而来。这彩云锦乃是云家布庄独有,传闻它的用料和制艺十分独特,每次染出的料子都为孤品,更因为其用料难求,一年只能产五匹……小侯爷明白本王的意思了么?」
云起静默片刻,闭眸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云起明白王爷的意思了。明日。明日王爷即可知道您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宣离火眼眸一亮:「好。那么本王就等着小侯爷的好消息了。」
言罢,衣袖一挥,起身就走出了厅堂,只留下云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出神。
雅致的厅里,一瞬间静的只剩下雨声。
「起儿,巽王爷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温柔的声音,打破了整个厅堂的宁静。
捏紧手上的布料,云起抬起头看着从厅后走出来的妇人,那妇人不过是四旬左右的年纪,面貌与云起有着五六分的相似,眉宇之间十分慈善。
捏紧了手上的布料,云起勉强地笑了笑:「娘,没什么事情,您不必担忧。」
「你在骗娘。」
路心柔看着脸色苍白的云起,眼光一转,落在被紧紧握在那白皙手掌中的布料,眉头意颦,「起儿,那是什么?」
「啊……啊!」
云起顺着路心柔的视线看着手掌,下意识地一缩手,把那块碎布料放进了袖子中,然后站起身走到母亲的身边,伸手扶住那娇小的身子,柔声道,「娘,没什么。只不过是布坊送过来的一点点样品罢了。」
路心柔疑惑地看了一眼那张尚带着几分稚气的俊秀脸庞,迟疑道:「可是,巽王爷……」
「娘,巽王爷他只是想让起儿为他寻一件东西罢了。」
云起扶着路心柔,往厅后走去。
「巽王爷要找什么样的东西?」
路心柔总觉着心里有些不踏实,迟疑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以他的权势,他还有什么东西是找不到的,要你……」
「娘,真的没什么。您不用担心。娘,您往这边走,外边的风大。您还病着呢,再受凉了可不好。」
云起扶着路心柔,穿梭在曲折的回廊里。
路心柔静静地看着那小心翼翼将自己护在回廊内侧而自己却被打进来的风雨吹湿了肩膀的俊秀容颜,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柔柔地回握住了扶着她的那双手。
讶异地抬眸,云起看着路心柔神色复杂的双眼,静默了一会忽地轻笑道:「娘,起儿不是说过了吗?真的没什么……」
「嗯,没什么。娘相信你。」
路心柔伸出手,拂开沾在那张俊秀脸庞上的几缕湿发,柔柔地笑了。
「嗯。」
应了一声,云起扶着路心柔,走出回廊,转进一道圆门,进了门里那幢两层小楼。
「娘,歇着吧。大夫说您需要调养。」
云起扶着路心柔躺下后,察看了一下房内的门窗,又在香炉里点燃了宁神定气的檀香,一切妥当之后,转身准备离开。
路心柔躺在床上,对着那正要离开的背影,忽地轻轻开口:「起儿,娘想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告诉娘,好不好?」
云起转过头看着床上那双直视着他的眼睛,犹豫着道:「娘,您要问什么?」
温柔的眼眸动了动,路心柔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她缓缓地躺下,将头靠在枕上,闭上了眼睛。八仙桌上,小巧的香炉里,飘出薄薄的青烟,在昏暗的厢房里,散开缕缕的香。
云起放轻了脚步,退出了房间。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床上,原本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的路心柔张开了眼,凝望着房里那散开的青烟,轻轻地开口:「我还是问不出口啊……起儿,告诉娘,你怨不怨娘……怨不怨娘把你带进这个家门……告诉娘,好么?」
可是,回答路心柔的却只有满室的静寂和楼下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凝神细细听去,温润的嗓音传入耳中……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夫人还病着呢!怎么可以让她单独在风雨里去厅上?」
压低的声音里,透着严厉。
「奴婢们……」
丫环们嗫嚅惊惶的声音里,带着几许的颤抖。
「下次这样的事情不许再发生了。现在夫人睡下了,看样子会误了晚饭。我会吩咐厨子做一份送过来,你们在楼下偏屋里起个炉子将饭莱热着,等夫人醒来就送上去,知道吗?」
云起轻声吩咐着。
「是,少爷。」
丫环们欢快地应着,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一阵足音之后,楼下便陷入了沉静。
路心柔从床上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正好看到窗下,撑着伞的云起低声对着一个黑衣人低声吩咐着什么。眼眸一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窗户给关了起来。
这场雨怎么越下越大,总也不停呢?
天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呀……
第三章
下了一整天的雨,在戌时三刻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雨初停,大街小巷的行人就好比是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商家门前悬挂着的灯笼和普通百姓家里的烛火,将入夜的街头巷尾都照得好像白昼。
东城胭脂巷,雨水的湿气还没有消退,脂粉的香气就已经漫了开来。丝竹声中,穿红着绿的姑娘们对着穿梭在其间的男子们抛着媚眼,时不时地数句调笑之语还会引来轰堂的大笑。
与胭脂巷相隔数步之遥的地方,还有一条巷子。与胭脂巷相比,这条巷子小了许多,整个巷子里也仅有一幢两层的小楼。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漆大门紧闭着,两盏白色的灯笼在黑夜里飘摇着,远远的看去,灯笼上的义庄二字清晰可见。
风过,仿佛可以听到低低的呜咽之声,令路过之人不禁遍体发凉。
义庄与青楼毗邻而居,倒也是一桩稀奇事,可那与它相邻的青楼却未因此而少了前来光临的脂粉客,依旧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一辆马车在夜色中,悄然地出现在胭脂巷的巷口。
站在巷口的几个姑娘摆着妖娆的水蛇腰迎了上去,还没有开口就被驾车的汉子连声喝斥:「去去,没见这车头上挂着白缨吗?」
姑娘们喷着舌,退了开来。
马车过后,姑娘们轻声碎语。
「啐,真是晦气,白缨?怎么这夜里送灵?」
「谁晓得呢!人家爱夜里送灵就夜里送,咱们这胭脂巷里一向没这种忌讳……」
「姑娘们,管什么闲事呢!有客了!」
远处,鸨母们吼开了嗓子,叫喊着。
云起放下手中的帘子,将那些声音隔绝在车外,眼睛看着身边摆放着的楠术棺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他的叹息,帘子外的人轻声道;「小侯爷,委屈您了,您找主子找得急,主子的身份又特别,为防被人发现,只能用这种法子……」
「不妨事,我知道。」
云起咳了一声,他倒不太忌讳这些,眼下比较急的可是另一桩事情。视线落在手上那块碎布料上,眉头慢慢地拢成了一团。
「小侯爷,到了。烦请您进去躺着。」
马车一阵震动中,忽然停了下来,帘子外压低的嗓音让云起猛然回过神。
站起身,推开棺材盖,翻身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