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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都能撑得下去,都能努力而认真地奋斗下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一个好父亲已经变成岬生存的唯一目标了。
一起钻进被窝后,靠在岬的肚子上看电视的城太郎,不到半个小时就坠入梦乡。半张着嘴发出规则呼吸声的孩子可爱得令人有一口咬下去的冲动。
他乌黑而柔软的发丝在岬的指缝中流泄,自然地散发出一股洗发精的香味。岬轻抚着他光滑的脸颊,感受着那温暖的体温。
他小心翼翼地不要惊醒城太郎地起身,把灯关掉。室内瞬间整个暗了下来,等到眼睛慢慢习惯漆黑之后,岬注意到透过薄薄的窗帘射进来的光线。
都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了,外面仍旧车水马龙。
用微薄的薪水租来的这个房间不但位于交通量大的道路旁,还相当靠近风化区,怎么想对于孩子来说都不是个适合居住的好环境。
但是在附有卫浴设备的条件之下只有这里最便宜,无可奈何的岬只好凑合一下。
就算自己只有高中毕业能拿的薪水有限,但是只要夫妻一起工作的话,好歹最起码的生活也维持得下去……想到这里,岬突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
他想到自己那个温柔又好强,喜欢把『没关系』挂在嘴上的妻子萌实。记忆明明还如此鲜明,但是萌实却已经不在人间了。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的岬赶紧擦擦眼角。
岬回想自己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虽然不是太好也没有烂到悲惨的地步。他在城太郎这个年纪时双亲就因为车祸去世,不过负起养育责任的外婆却待他非常好。
然而跟母亲的弟弟,也就是自己的舅舅处得不太好的岬,因为反抗而曾有过一段堕落的时期,然而在遇到萌实之后,就已经把偏离的轨道修正过来了。
他不觉得自己十八岁结婚太早。他想早点把喜欢的女人占为己有,也很想拥有孩子。缺乏与家族一起生活记忆的岬,急切地希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家庭。
但他好不容易实现的愿望也不过维持了五年光景。萌实在二年前的冬天去世,原因是脑瘤,就医时一切已经太晚,癌细胞已经扩散开来。
然而期望妻子即使能多活一天也好的岬劝萌实接受了手术。
不管是手术或住院都需要大笔花费,岬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到处筹钱,他最后的一线希望只有放在那小时候就被祖父带走,而从此音讯不明的哥哥身上。
在父母双亡后,岬和哥哥仁就被寄养在外婆家。但是半年之后仁就被祖父那边的人给带走了。当时的岬六岁,仁十一岁。
因为父母是私奔早婚,所以岬和仁完全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是大富豪的儿子。
在面对要求带走兄弟其中一个的祖父时,外婆以『兄弟怎么能分开住』为由拒绝了。结果祖父向舅舅就职的公司施压,威胁如果不把孙子交出来的话就要让他失业。
在祖父和舅舅的双重逼迫下,外婆不得已只能含泪把其中一个孙子交给祖父。祖父刚开始是想带走岬,但是因为岬的奋力抵抗所以就带比较乖巧的哥哥离去。
在岬的记忆中哥哥是个非常温和的人。在他被欺负的时候总会挺身维护他,也经常陪他一起玩。所以当两人分居两地时,对岬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祖父把仁带走时曾说『我会负责照顾仁,妳就当作从来没有这个孙子好了』,连联络地址和电话都没有留下,岬即使想也无法去见哥哥。
十五年后,由于萌实的病让岬又想起了哥哥的存在。他靠着以前听外婆提过祖父所经营公司名称的记忆,存着一线希望找到了仁。
站在EWI集团这栋矗立在都心的大厦前,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岬,拼命回想起以前温柔的哥哥来消除心中的不安。
要是哥哥还像以前那么温柔的话,只要说出原因或许肯借钱给自己。
但是,或许他早已忘记分开了十五年弟弟的脸,在毫无联络的情况下,一见面就要借钱或许会给他造成困扰……他心中虽然千头万绪,但是为了萌实的病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穿著在成人式时穿过的西装,岬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大厦,向满脸笑容的柜台小姐点了点头。他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再说出想见哥哥『槺救省坏囊蠛螅⒖叹捅淮揭患浠峥褪摇!
岬紧张地等待哥哥的到来。过了一个小时、二个小时哥哥仍然没有出现,岬看了墙上的时钟一眼后站起身来无意识地在室内走动。
到了第三个小时总算有人来敲门,岬赶紧坐回沙发上应了一声“请进”。
门一开,一个貌似哥哥的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手里拿着资料,看起来大约四十几岁的男人。那个貌似哥哥的人对男人说“能不能请你回避一下?”,但男人回了一句“没有这个必要”,就站在哥哥的身边用不礼貌的眼光开始打量起岬来。
貌似哥哥的男叹了一口气后坐在岬对面的椅子上。戴着银框眼镜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表情,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透露着坚毅的气息。
他往后梳的发型一丝不苟,烫得笔直的西装就好象专属于他似地无可挑剔地合身。从他那乍看之下精明干练的外表看,岬找不到一丝哥哥往日的身影。
“我是EWI集团的负责人槺救省!薄
“好、好久不见了。”
岬紧张得连声音都抖了起来。眼前人有点不解似地歪了歪头。
“我听秘书说你自称是我弟弟,我的确有个弟弟,但是有十五年前就已经断绝关系不再往来,而且我也不记得他的脸。这么做或许有点失礼,不过你能够提出你是我弟弟的证据吗?”
哥哥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还以为只要见了面一定可以马上认出来,而期待着相见时喜悦的岬,面对哥哥明显对自己警戒的态度就彷佛看到一面无形的墙。
就如同相隔十五年之后哥哥的样貌,自己是否也完全变了模样呢?突然面对一个造访的陌生人说是自己弟弟任谁都会存疑。但是要拿出所谓的证据,岬根本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来证明。
“呃、我……”
男人品头论足般的视线让岬浑身不自在。他混乱的思绪中不经意地浮现起过去的往事。
“啊!对了,我小时候曾经因为不会吊单杠而哭了,之后是你教会我……的啊!”
岬说到一半就听到站在哥哥背后男人的笑声,让他有点说不下去。
“你有带驾照还是其它证件吗?”
岬慌忙从裤袋里拿出驾照放在桌上。
“失礼了。”
哥哥拿起驾照看了一眼。
“你的生日和名字都跟我弟弟一样,长相也依稀还存有往日的影子,我承认你是我弟弟。”
哥哥伸手抬了一下镜框。
“请问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怎么说还是不脱一副公事化的口吻。岬明知道自己应该不受欢迎但不能就此却步。他把双手撑在桌上深深地低下头。
“我太太因为生病要动手术但是没钱,请你念在旧日兄弟的情分上能不能借我一笔钱?”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岬抬起头来只见哥哥无言地凝视着自己。岬把妻子的情况详细地对哥哥叙述了一次,并诚恳地表达自己想延续妻子性命的心情。
不过不管诉说得怎么投入,岬都觉得自己好象在唱独脚戏。因为从头到尾哥哥都不发一语,自己那热切的诉说都好象在想拼命博取哥哥的同情心。
等到岬说到一个段落后哥哥才终于开口。
“我不知道你想要多少钱。要是百万之内的小钱我随时都可以准备。”
岬的胸中燃起了一股希望之火。他这时还相信虽然对方没什么反应,但也必定接收到自己迫切的心情。
“我不是不想借你钱,只是觉得明明已经宣布没有救了,何必还多此一举去动手术呢?”
“没有救”这三个字像利刃般划过岬的心,那是他努力视而不见的现实。他也知道不管动什么手术萌实都不可能好转,但是起码他有去相信奇迹的权利吧?
“这不是多此一举的问题,谁都不知道动完手术之后可以活多久啊?说不定……”
他仅存一丝希望的话也被无情地腰斩。
“非常抱歉,我还有事要忙就此失礼了。我虽然不愿意,不过也不愿为了一点小钱而造成日后的困扰,等一下我会请秘书把支票开给你。你可以不必还,但是以后请你别再来找我。这种说法或许会让你不快,这笔钱就当作我们断绝关系的费用吧!我们在户籍上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要是你以后再用血缘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的话,只会造成我的困扰而已。”
哥哥弹了一下手指,背后的男人立刻走到身旁。
“帮我开一张支票,金额……五百万。”
“你别瞧不起人!”
一直到现在都面无表情的哥哥转过头来吃惊地瞪大眼睛。
“我不要你的钱!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说完,岬就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他奔跑在走廊上强行挤进一台已经快要关闭的电梯里。
同乘的一个穿著套装的女人皱眉看着呼吸急促而一头乱发的岬。
那种……是打从心底觉得麻烦的口气和完全否定自己存在的态度。
虽然岬也不是抱着一定就能借到钱的想法,但就算借不到钱,起码一句“不好意思”或是“你辛苦了,加油吧”之类的话,自己也会觉得满足。
走出大厦的岬没有再回头。炽热的阳光照射在头顶上,岬只是低着头看着从自己脸上落下的汗。他不甘心,也觉得悲哀,但是不能一直沮丧下去。
向地下钱庄借到钱的岬要求医生为妻子动手术。在亲属的坚持下医生虽然答应了,但就在手术的前一天,萌实的状况恶化,在连手术都无法进行的状况下于一周后去世。
岬虽然立刻把借款还掉,但是只有几天,累积的利息就像滚雪球般高得吓人。
而把岬从举债度日的危机中解救出来是外婆。她把手上的土地卖掉给岬还债,现在岬每个月都慢慢地汇钱还她。
薪水已经少得可怜,还要还债,日子固然过得清苦,但这是岬最起码的自尊。
一旦堕落就会永无止境地沉沦下去,为了不让自己变成那样,不管再怎么辛苦也要保住最底限的尊严。
然而生活的困境有时还是会逼得岬想拋下一切,这时他就会去拥抱城太郎。
城太郎是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岬想成为一个能让儿子佩服的父亲。就算是傻,起码也要是一个认真的父亲。他就是坚持着这个信念努力到现在。
那个冷漠的哥哥,那个在妻子死时也没有一句安慰话的无情男人变成怎样都与自己无关,就算在户籍上也是两个陌生人。岬在心中覆诵着哥哥曾经说过的话,然后在那薄薄的棉被里拥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入眠。
刚好是在哥哥公司的职员来访后第三天。在一片雾雨中,载着城太郎一路奔驰到家里的岬,发现有个人蹲在自己家门口面对的栏杆旁。
心想对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的岬,把手搭在这个穿著西装的男人肩上。
“喂、你没事吧?”
男人抬起头来,当岬认出他来时全身都僵硬了。那是他在两年前见过后就再也不想见到的脸。岬瞪了男人一眼后转过身去。
“嗯……”
无视于他声音的岬打开房门,待要进去的时候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了。
“别碰我!”
岬高亢的声音连旁边的城太郎都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