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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觉得可怕……)
海斗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仿佛心脏被扭紧的感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海斗咽了口吐沫,再这样追问下去,说不定会追到很了不得的地方一样,也许自己真正怕的其实是这一点也不一定。
“到了,先生们。”
船主说着,从两人旁边走过。
借这个机会,海斗迅速地把这些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没错,不管它吧,对追究起来会更糟的东西,这样做是最好的了。
“喂……”
船主一声喊,码头上的伙计就将缆绳抛了过来。
“嗨哟!”
伙计们一起用力把船拉了过来,完全靠岸了。
“请转告他们说多谢了。”
杰夫利对海斗说,并把小费递给船主,以轻捷的动作下了船,然后等海斗完成了任务,向他伸出手去。
“站不稳吧,抓住我好了。”
不用他说海斗也想请他这么做,向杰夫利借来的斗篷太长了,有些绊脚,海斗拼命抓着剧烈起伏的船舷,然后缒在杰夫利那肌肉发达的手臂上,好象要跳到杰夫利怀里似的纵身一跳。在一瞬间的浮游感之后,海斗的脚确实地感到了地面的感触——这一瞬间,他登陆法国了。
“转向这边来。”
抓住左看右看踏实不下来的海斗,杰夫利拉起他落下来的斗篷风帽。
“还是把头遮住好,这样就不太显眼了。”
杰夫利把海斗额上的头发塞进华美的黑天鹅绒中去,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件斗篷就给你吧,把你的红发都遮住。”
即使在喜爱华服的杰夫利的藏品中,海斗身上的这件斗篷也算得是上品,这件意想不到的礼物让海斗不安的心情还多过了高兴。
“这个送给我?太贵了吧?还是不要的好。”
杰夫利皱起眉头。
“你嘀咕什么……不想要吗?”
“我当然想要!可是……”
“那就快点道谢,它是你的了。”
海斗踌躇着,嘴巴笨拙地动作起来。
“谢谢您,长官!”
杰夫利满意地点点头。
“我很高兴。”
海斗抚摸着斗篷的表面,陶醉在那无上的感触中,就算杰夫利有不少缺点,这份体贴与豪爽也足以弥补了。
(那是因为他相信你是个预言者。他对你温柔是因为你能派得上用场。)
海斗心中的另一个自己——悲观的自己这样说,也许这正是事实也说不一定。
(没关系,即使是这样也没关系。)
海斗在心中悄悄地说,无论是怎样的困惑,这总比他对自己冷淡来得好。自己什么都不付出,对方却给予自己好意,会回应这样利已的想法的人可以说是十分少见,这个世界讲究GIVE
AND
TAKE,杰夫利认为海斗有用才对自己温柔。这种心意让海斗很高兴,也想帮助杰夫利,如果两个人能结下对等的关系,那该有多好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满足的呢?
(别痴心妄想了……)
冷静的讽刺者留下这样一句话就消失了。
海斗咬紧嘴唇,努力使自己无视这句话,但是,他无法做到。
(是啊,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是希望他喜欢的不是我的力量,而是我本人啊。)
海斗自己也明白这是无理的要求,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刚刚坠入爱河的恋人或者亲人而已,为爱情头昏目眩的人才能这样无条件地接受对方,但杰夫利不是两者中的任何一种,只是单纯的保护者,连朋友都不能算,所以除了告诉自己别过分要求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算了,别想了。)
再想下去也只会让自己受伤,海斗振作萎靡的精神,再次打量着四周,仿佛是会读心术一样,招徕客人的商贩们呼啦一下子围上来。海斗赶忙拉低风帽,遮住大半的脸孔。
'来点葡萄干吧!很甜的哟!'
背着婴儿的少女把淡绿色的果实放在海斗手里。
海斗还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好的时候,一位脸色红润的大娘就把手伸了过来。
'吃那个不如吃我的火腿啦!配着波尔多葡萄酒吃,那滋味简直像登天似的!'
的确是很美味,不过,比起船上的饮食来,什么东西都能让人登天了,正咬着火腿这么想着,海斗的视线忽然被染成鲜艳的黄色。
'把含羞草送给你可爱的恋人吧!这是开得最早的花,美极了是不是?'(注:此种含羞草不是草本而是木本植物,开金黄色花,有强烈香味。)
海斗婉言谢绝了,卖花人露出不快的表情,粗暴地收回含羞草花枝,四下飞散的花粉纷纷落到海斗的斗篷上,刚要去掸,这回又换一块臭得惊人的乳酪被送到鼻子底下。
“呜哇……”
看着海斗狼狈仰脸的样子,卖乳酪的商人大声地笑起来。
'那是什么表情啊!闻到这个味儿居然不流口水,你不是法国人吧?'
海斗点头,慌慌张张地离开乳酪商。
(哇,简直让人看花了眼……)
这是一
个多么物产丰富、多么富有活力的城市啊。
海斗的视线顺着码头依次看下去,小山一样的苹果,纯白的乳酪,鱼店的屋檐下挂的多半是鳕鱼,这些说不定都可以买来做储存粮食,但比起这些来,有一样东西紧紧地吸引了海斗的注意力。那就是在木桶里捆成一串,蠢动着脚与钳子的螃蟹,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了。
“想吃吗?”
看海斗看得目不转晴的样子,杰夫利问。
“恩。”
“那就买两人份,回旅店去煮来吃。”
“太好了!'打搅了,老板!'”
海斗欢欣雀跃地招呼鱼店老板,还向老板问了哪里的旅店有最好的厨师。
'这里的旅店饭菜最好吃的是哪一家?'
鱼店老板一边用草栓好螃蟹一边说。
'那就是尤贝尔那边的‘海鸥旅店’了,从这条路走上去就是。那里的老板娘爱干净,床上不会有跳蚤。'
海斗对这意想不到的附加信息报以一个微笑。
'那我们就住那里了。'
'就说是强介绍的,一定没问题。'
'谢谢您这么好心。'
海斗接过螃蟹,向老板行了个礼,转头对杰夫利说,“接下来要找到住处吧。拉罗舍尔最好的旅馆是海鸥旅店。”
“干得不错,我们去投宿吧。先把肚子喂饱。”
“好耶——”
海斗高举双手欢呼,风冒一下滑了下来。
“……唔”
还没等慌张的海斗行动,杰夫利就迅速地按住了天鹅绒风帽,把它拉回原来的位置,同时以那双蓝色的眼睛打量了四周,确定有没有目击到。所幸没有人在注意'幸福花园'这边,鱼店老板的注意力也很快从海斗身上转开了。
“走吧。”
杰夫利催促着海斗,两人举足前行。
“小心一点,不知道会有什么人在看。”
“对不起。”
海斗低着头,从风帽深处挤出声音来。
“我真是个笨蛋……下次不会这么做了……”
“也不用怕成这样啦,只是提醒你而已,不是生你的气。”
海斗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到杰夫利的表情,顿时松了口气,真的,杰夫利只是在苦笑,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对啊,我要多加小心才行,就算这里不是敌人的领地,也有敌视英格兰的人在的。)
到买完东西回到克罗利娅号为止,决不能闹出乱子来。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海斗默念着这句话,问身边的杰夫利。
“还是这头红发的问题吧。到现在为止虽然没什么事,但只要想到被别人发现就有些担心。”
杰夫利点头同意。
“只用风帽还是不太安全啊。”
“怎么办呢?用布把头发缠起来会比较好吗?”
“那个样子也很奇怪,最好的方法是把头整个包起来。”
“呜……”
海斗抱紧了头蹿到后面。
“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要!”
“NO,NO,NO,你的回答总是NO!”
杰夫利笑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只能撒个谎了。”
“撒谎?”
“编个来历让这里的人相信你们那里的人头发颜色都与众不同。”
“原来这样啊……”
海斗觉得这个做法挺不错的。
“首先要决定我是来自哪个国家的人。”
“以你皮肤的颜色来说……”
杰夫利摸着下颚说,
“说是西班牙殖民地来的比较自然。是在因斯帕纽沙岛出生的人,被西班牙人买来做奴隶的。”
海斗睁圆了眼睛。
“奴……奴隶……?”
“是啊。不久以前奴隶买卖还是西班牙人的专营,也有人被卖到拉罗舍尔来的,这里的人一定不会起疑。”
没发觉自己的话对海斗造成了打击的杰夫利继续说下去。
“来自西印度群岛的人(印第安人)很少见,西班牙人一般是从贝宁等地购买黑人卖到巴拿马等殖民地。我从奴隶贩子那里听说,印第安人很不适合做奴隶,他们因为
西班牙人带去的天花之类的疾病人口急剧减少,剩下的人如果被捕遭到不幸景遇就常常会自杀。”
繁荣的奴隶买卖业——这就是十六世纪黑暗的一部分。
海斗也想起来,把船交给年轻的德雷克,令他得以活跃的乔。霍金斯最初就是个出名的奴隶贩子。
虽然比起中世纪放松了一些。但伊丽莎白时代仍然是个阶级社会。因为身份、信仰的宗教、皮肤颜色的不同而受到差别对待也是当然的。谁也不会对此有疑问,只是平静地接受对自己的待遇,对这个时代的人说“生而平等”只会遭到耻笑,并被当成疯子。对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海斗来说,这时的人与自己思考方式截然不同,离视奴隶制为恶的思想普及还要等待几百年的漫长岁月,更要牺牲无数人的生命。
(我的皮肤是黄色的,和杰夫利一比就更是明显……)
海斗看着自己的手。不只如此,容貌也与西班牙人有着很大的不同,生在ZIPANGU这种边境,又不是基督教徒,换言之,在十六世纪的常识中就是“劣等人种”。想象自己被剥夺自由,受到虐待,最后悲惨地死掉的样子,海斗的脊背感到一阵恶寒,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太幸运了。
(真好,在球之丘发现我的是克罗利娅号上的人们。)
不,海斗更正了一下,正确说来应该是他们的头领是杰夫利这一点太幸运了。
杰夫利。克洛福德富有进取性,对未知的东西不抱偏见,即使自己喜好打扮,但决不会只以外表判断他人,无论是粗鲁的一般水手还是技术熟练的老船员,他都不会轻视,是个完全的实力主义者。
海斗现在明白了,以那捷尔路法斯为首的所有船员会打心底尊敬船长绝对是有理由的。如果才华横溢的人被派到愚钝的上司手下,他们会无法忍受那种没有目标,碌碌无为的生活。所以对能干的那捷尔他们来说,给予他们大显身手机会的杰夫利是个理想的头领。
(不被常识所左右,有着独特的想法,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个怪人吧。)
英俊而聪明的叛逆者——像杰夫利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对海斗来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类型。所以会感兴趣,想要知道他的想法,比如对奴隶制的看法。霍金斯做的奴隶贸易法兰西斯。德雷克也曾参与其中,那么有机会的话,杰夫利也会参加的吧。
(不要……)
海斗咬紧了嘴唇,他绝不希望是这样,虽然明白自己与杰夫利对残酷的看法不同,但真的不希望他做出践踏他人意志的事情,弄脏自己的手。
海斗的突然止步让杰夫利惊讶地回过头去。
“怎么了?”
海斗犹犹豫豫地小声说:
“我在想,变成奴隶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