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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卷吓了一跳,回头看去,见是琉璃。
〃少爷现在顾不得理你,回来再教训你!你有什麽好得意的?少爷不带我出去是因为我不懂武功,你武功好,少爷为什麽也不带你?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宝卷握著拳头恶狠狠地说。
关禁闭的那一个月里,琉璃偶尔弄两样小玩艺儿给宝卷,也会交待厨房做两道宝卷喜欢的菜,但从不姑息宝卷的坏脾气,每每将爆跳如雷的宝卷按倒在床上打一顿屁股,因此刚才宝卷对凤三说琉璃有时候打他倒并非诬告。所谓仇人相见分外肯红,刚才宝卷告状告输,一腔怨气妒火正无处发泄,被琉璃言语撩拨,登时全发在了琉璃身上。
琉璃听了,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我不明白,现在听了你的话才明白,他带章希烈出去游山玩水原来是因为章希烈懂武功。〃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将宝卷那句〃少爷不带我出去是因为我不懂武功〃给反驳了回去。宝卷面红耳赤,只得道:〃不是也没带你去麽!〃
琉璃悠悠道:〃我这样无足轻重的人,去不去原来也没什麽关紧。〃
宝卷正满腹委屈,闻言气得肺几乎要炸开,瞪著琉璃,眼圈不由得红了,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嚷道:〃我就是无足轻重,你们。。。。。。你们都重得很,你们都比我重,那又怎样,好了不起吗,我。。。。。。我。。。。。。我还不稀罕呢!〃一面说,掉头就走。
琉璃悄悄向凤三看去,见凤三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琉璃心里微觉尴尬,转头去做别的事。
人多手快,一会儿功夫检点收备。章希烈吵著要骑马,因章延年信中曾交待凤三,说章希烈不懂武功,又不通人情事故,为少惹是非,尽量不要让他在外人跟前露面。凤三安慰他说:〃外面除了人还是人,有什麽好看的。先在马车里歇一歇,力气留著到了好玩的地方再出来骑马。〃
〃轧轧〃的车軲辘转动声里十馀骑人马护著三辆马车出发。铁琴牵马走在最後,经过琉璃身边时忽站住问道:〃你真不愿离开这儿?〃
琉璃见铁琴今天穿了一件淡青的衫子,瘦削清秀的面庞上一双眸子黑漆一般,调理了半个月,一脸憔悴病容都不见了,却也不是从前见到的那种英气勃发样子。琉璃常年在府中,虽说身世与凤三大有渊源,却不掺合教中任何事务,更不和教中人接触,说来也怪,偏偏和性子冷淡执拗的铁琴谈得来。
见铁琴发问,琉璃道:〃他说我若不喜欢,便不用去做那些事。〃略顿了顿,忽然淡淡一笑,〃我以为你会称病不肯去。〃
铁琴面色微变,神色僵硬,说不出话来。
琉璃微觉後悔,连忙用别的话岔开:〃差点忘了,劳你带一句话,飞云公子上次送我的茶叶收到了,我懒得回信儿,你代我谢谢他。〃
铁琴道:〃不就是一些茶叶,不值得谢来谢去的。〃
琉璃微笑道:〃茶叶不值钱,飞云公子的用心却值钱。〃
铁琴不以为意道:〃他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八面玲珑,面面都要照顾到。别说是一点儿茶叶,就是送多名贵的东西也没什麽情意。〃
琉璃笑道:〃这就更见这份‘用心'之深。〃
他将〃用心〃二字咬得甚重,铁琴经了江湖历练,人十分警醒,不由向琉璃看去,见琉璃眼光锐利深刻,仿佛能洞穿人心,不由得悚然一惊。琉璃见他变色,却忽的笑了,这一笑仿佛光照积雪,光彩耀眼,他低笑道:〃你想哪里去了,飞云公子对别人倒都不错,却怎麽及对铁琴公子‘用心'深?〃
铁琴隐然觉得琉璃话中另有深意,仔细捉磨却又堪不透。
琉璃笑道:〃快去吧,再不去他们的影子都不见了。〃
铁琴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催马前行。走出不远,他忍不住回头望去,琉璃一身白衣站在三开间的厚阔朱门前,正抬头眯著眼望天。晴空万里,大朵大朵的云横在天际,形状须臾间变幻无穷,不知想到什麽,琉璃忽然露出一种讥讽的笑意,仿佛置身在什麽高处俯视千古。
铁琴不由得叫了一声〃琉璃〃。
琉璃看向铁琴,眼光清冷如霜,淡笑道:〃天上的云很有意思,变来变去,你总也看不透。古人说天心难测,没人能揣摩天意,我却想,世间万物都有其因果,我们看不透只是未能认真去看,只要细细揣摩,没什麽想不通的道理。〃
铁琴怔了怔,露出怅然之色,半晌苦笑一声拨转马头追赶凤三的队伍。
琉璃看著那匹青骢马载著铁琴宾士而去,脸上的笑容渐渐被茫然冷肃取代,眼光越发清冷,仿佛雪後大地,苍苍茫茫不可捉磨。
第 11 章 佳客有约
这一天行出去二百馀里,晚上宿在一处叫竹叶渡的小镇。凤三此次出行较为隐秘,尽量不惊动任何人,哪知才在客栈前停下马车,小二就笑著迎出来问:〃是凤三公子到了麽,小店早备好客房饭菜,凤公子是要先沐浴更衣,还是先用点儿饭食。〃
铁琴与凤三交换了个眼神,凤三点了点头,铁琴上前道:〃却不知哪位相识在店中等候我家公子?〃
小二道:〃那位公子已经不在了。那位公子临行前留下银两,说凤三公子今日要来小店里,命小店好生接待。〃
铁琴问:〃不知那位公子怎麽称呼?〃
小二道:〃那位公子说凤公子问起,只说他姓李便是。〃
凤三交友甚多,铁琴知道里面倒是有姓李的,但绝然不会是这位李公子,因此淡淡一笑,〃原来是李公子,却不知是大李公子还是小李公子,我问你,这位李公子可是高瘦身材,黄脸皮,脸上有几颗麻子?〃
小二一面将他们往里迎,一面陪笑道:〃这位元李公子想来是令公子认识的另一位元李公子。这位李公子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面皮一点儿不黄,长得很白,脸上乾乾净净,连一颗麻子也没有,看上去又尊贵又俊俏。〃一眼看见章希烈扶著凤三手臂从马车上跳下来,他眼睛一亮,笑道,〃依我看,那位李公子的俊俏劲儿和这位小公子不相上下的,只是比小公子精神健旺些,眼神儿比这位小公子阴沉些。〃
章希烈长相清秀俊逸中透著阳刚气,是那种极阳光俊爽的少年,若那李公子长相与章希烈不相上下,必然是名美少年。凤三结识的朋友中多有风姿俊逸的少年,但能比得上章希烈的没有一个,後起之秀中亦没有这样的人物。
饭菜送上来,铁琴仔细检查了饭菜,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当夜加派人手值夜,一夜无事,第二日照旧上路。
自安州西去,过沔州、荆州、峡州,一路上一切食宿都有人安排妥当。铁琴十分不安,凤三安之若素,轻笑道:〃这也好,倒省了一大笔盘缠。〃命铁琴传下话去,发动这些年安排布置下的暗线查那李公子行径来历。
章希烈浑然不知出了异状,依旧兴高采烈的。凤三与他谈论山川风物打发路途寂寞,发现章希烈虽然没出过门,读书涉猎却极广,无论说到哪里都头头是道,颇有见解。两人一个阅历丰富,一个胸中藏书千卷,你来我往,斗辞锋斗机锋,倒也快乐得很。有时宿下的早,凤三指点章希烈剑法。章希烈心里有阴影,初时不肯学,凤三说这剑法凭的是巧劲儿,不用什麽力气,绝无妨碍的。章希烈内心深处本是极想要学武功,经不住凤三诱惑,终於答应了要学。
凤三先挑了一招易学的教他,章希烈悟性极高,一点即透,使出来竟然颇有风范。凤三笑著对他说:〃可惜了,你若从小习武,怕是我也要被你比下去。〃章希烈露出得意之色,转瞬间全变成了伤感,垂下眼睛半天不说话。凤三自知失言,以别话岔开,另拣艰深些的招式教他。章希烈性格洒脱,不是一味愁苦的人,将那些自伤自怜的心思抛开,无论多难的招式,捉磨个几天都能学得有模有样。
凤三数年苦心经营,成就非小,十来天上便已找到那一路上安排食宿之人。底下人遵了凤三命令没有惊动对方,然而对方行踪飘忽不定,来历神秘,竟然半点查不出来历。铁琴将汇聚到手的消息报上来,凤三沉思良久,道:〃网张著就是了,暂时不用收。他招惹到我门上来,我们不用急,他自然会自己送上门来。〃
这一日行到德阳玉津府。玉津府是座大镇,过了玉津府不几日便到青城。凤三一行刚到玉津府,还未进城便收到眼线报上来的消息,那位元李公子两日前出现在玉津府,尚未离去。
凤三心知双方相见的时候到了,微微一笑,向铁琴道:〃今天有好戏看了。〃他处事沉著,笑语盈盈地说来,神色间从容不迫,仿佛暖玉生辉,眉梢眼底都是摄人的风采。铁琴在他身边一日,便觉得要陷进去几分,然而若说离了去,那念头一动心便倏地一沉,再不愿去深想。
天时入夏,好在道旁绿树亭亭如盖,绿阴满道,鸟鸣幽幽,倒不觉得如何热。凤三与铁琴并辔行在队伍末尾,议罢细事,双方各自沉吟,山雨欲来而风未起,这平静暗藏凶险,压在人心头难免有些沉重。
前面忽然蹄音一乱,却是章希烈策马跑向队伍末尾。他极爱出汗,袖子挽到臂肘处,衣领敞开,额头鼻尖犹是缀满了汗珠。凤三伸手抓住他的马缰,以袖子为他拭汗,笑道:〃热成这样,还不回马车上歇一歇?〃
章希烈笑道:〃我喜欢骑马。〃
凤三微微一笑,〃今天骑得太久了,小心晚上躺下了又像上次一样腰疼,害我为你揉了半夜的腰。你倒好,人睡著还不老实,翻个身子一拳打在我鼻子上。〃
章希烈忍俊不禁,哈的笑出声,分辩道:〃那个时候刚学骑马,现在我骑术高超,怎麽能拿来相比。打你鼻子的事情也怪不得我,我睡觉本来很老实,谁教你拿头发搔我鼻子,我怕痒当然要乱动。〃
凤三道:〃原来挨了打是我活该。〃
章希烈笑道:〃到了前面镇上我做东请你一顿算是赔罪,如何?蜀中名吃极多,最有名的要数八珍,分别是荤八珍、素八珍、鱼八珍、蔬菜八珍、野菜八珍,八珍之中以鱼八珍最为难得,我便摆上一桌子菜,好酒好菜地款待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忘了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