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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圣卿?」董贤惨笑了起来,月光下白晰的肌肤几乎呈现出青蓝色,「圣卿……又是谁呢?这美丽的名字……」
刘欣才走上前一步,董贤猛然後退,泪流满面,笑道:「我不说的话,皇上不会知道吧?我和傅迁做了。」
刘欣呆愣在当地,董贤仰首而笑,那奚落而惨然的笑声,激起刘欣前所未有的怒火,神智化为毁灭的狂暴,冲上前去揪住董贤,狠狠地一巴掌甩过,又一巴掌,第三掌打得董贤摔跌在地。
「傅迁还约我再去,呵呵……在上林苑里做得是太不过瘾了……」
刘欣揪扯起董贤的头发,一把甩向墙,董贤挣扎著坐起,後脑撞得好晕,却还在笑:「你们刘家傅家的人,现在我可都试过了……不,还有丁家……丁玄好像很行……」
刘欣一拳打得董贤委地,半晌才支撑而起,双肘都在发抖,头发披散著横乱在淌血的脸上、不整的衣衫上,又不支而仆跌在地,转过脸,气息奄奄,笑道:
「傅迁哪……不太行,一下子就完了,还那麽急色……皇上您比他好……」
刘欣使劲踢董贤,董贤闷哼了两声,连挣扎的力量都没了,再扯起董贤的头发挥拳欲揍,才发觉已晕了过去。刘欣颓然跪倒,伸出酸痛的手爱怜地抚著那遍体鳞伤,泪水不停碎散在董贤身上。
「为什麽……?」把董贤抱在怀里,以衣袖为他拭著血污,刘欣哽咽著轻声问,「圣卿,为什麽……?」
董贤悠悠醒转,皇上的脸为何和自己一样哀伤?你永远是皇上,而我,是欲望的残烬而已。我们是不可能相依相伴一生的,早该觉悟了,你为什麽哭?对我这种人而言,被一个人玩弄,跟被两个人玩弄,又有什麽差别?
「皇上……」在一旁的宋弘试探地唤道。
刘欣平静地拭去泪水:「唤御医来。」
迅速赶来的御医替董贤上药之时,刘欣全身无力地站起,走了出去,宋弘连忙扶住几乎要崩溃的皇上,皇上的衣襟、袖上,斑斑地染著董贤的血。也不更衣,直接走到执政殿,倒入平时批阅奏章的御案中,宋弘吩咐内侍们点起香炉,侍立在侧。皇上没有表情的脸,使宋弘开不了口劝他休息,也许处理公事的忙碌可以忘掉痛苦吧?但皇上那全身力量都消失了的样子……
「……『陛下在国之时,好诗书……此天下所以回心也。……而驸马都尉董贤亦起官寺上林中,又为贤治大第,开门乡北阙,引王渠灌园池……为贤治器,器成,奏御乃行……,诏书罢苑,而赐贤二千馀顷,均田之制从此堕坏……』」
不够的,这样子宠圣卿,仍然不够……
「……『邓通、韩嫣,娇贵失度,逸豫无厌,小人不胜情欲,卒陷罪辜,乱国亡躯,不终其禄……』」
不,朕会一生一世爱著圣卿,不让任何人伤害他,朕的圣卿……
「『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览前世,以节贤宠,全安其命。』」
刘欣伏案哽泣,紧紧揉住奏章的手,纵横著朱墨泪痕。
「朕该怎麽做才对?朕……已经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圣卿、朝臣……都在逼朕……」
「皇上……」宋弘望著啜泣的皇上,成熟懂事的外表底下,他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孩子而已,从封国到未央宫,一生都被软禁著,其实太过单纯的皇上。
从未央宫到高安侯府,不到半里的路程,是人间最长的半里。不管是董贤回家,或是董家的人入宫,都困难重重。陌生的华宅,董贤也只回去过一次而已。次日接获使者的急报,刚峻工的高安侯府大门门楣竟坍倒,怕有不祥,必须请高安侯回府参与祭祀,以镇凶神。
对於妖祟一笑置之的刘欣,一旦事涉董贤,也不敢怠忽,只得下令准许董贤返第。却严令毋将隆领军护送监视,举行完祭典立刻回宫。
队伍出了北阙,进入侯府大门。穿过前殿,直到内殿的庭院前,才停了下来。毋将隆下马,亲自掀开车帘,扶董贤下车。家族中凡是辈份、官位比董贤小的,都必须恭谨地跪在院中迎接。和董宽信一起跪於前列的朱诩,看见那长裘曳地,衣摆清晰的摩擦之声和细巧的玉佩敲击,香风拂过,转身之际,长袍和狐裘半分不乱地优雅移动,随著上阶的步履消失在眼界。
然後,殿门阖上了,閒杂人等一律保持肃静地退下,等著时辰既至,董贤出面祭祀。当董贤更衣毕,走出来之後,毋将隆便怔住了,从下颚到颈际一大块乌青,脸颊上的瘀血甚至红斑未消。毋将隆已经错愕得忘了礼仪,怔怔看著。
董贤手上拿著纱笼冠,边玩著发冠垂覆下的乌纱,边坐了下来。难怪要以纱覆面……毋将隆甚至感到呼吸困难,不敢相信。婢女们奉上茶,行礼退下,殿中只剩下两个人。
董贤对毋将隆一笑,把纱冠放正。
难堪的沉默持续著,似乎是过了很久,其实还不到一刻。董贤懒懒地一手支颐,打起盹来,不一会儿,竟靠在枕垫中睡著了。毋将隆苦笑,主祭者应该迸弃杂念,恭候祭时,他竟在这时候睡觉!
皇上为何狠得下心?他枕肘而寝,睫长眉弯,清雅如玉,怵目惊心的伤,却使那份美透出残忍的意味。孙宝说大家是嫉妒他平步青云,而佞幸本来人人得而诛之。欲望和正义,化身为舆论、礼法。董贤单薄的双肩,能承受多少摧残?身为武将的自己,结果,什麽也做不了。
毋将隆轻叹一声,对於朝政,自己的干预最大限度,竟是向傅太后追讨官奴的卖价。这昂藏七尺、乌纱蟒袍、半生功业,都莫名其妙!
董贤睁开眼,趴在几上看毋将隆:「你叹什麽气?」
毋将隆笑笑:「朝廷的事。」
「噢。」董贤简单地回应,那漠不关心的态度,令毋将隆有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觉。
「都尉大人、高安侯,难道您一点都不在意奸臣当道,国政日非?」
董贤注视毋将隆片刻,一字一字清晰地道:「因为我而受重用,是忠良所不能接受的。」
毋将隆困窘住,这正是自己打自己耳光。
「国政?」董贤冷笑,「你们这些正人君子又做过什麽大事业了?连个息夫躬也斗不过!」
「他有傅晏撑腰啊!」
「那就斗傅晏啊,」董贤面含讥嘲,「皇上撑我,你们还敢指著我骂佞幸,怎麽就不动息夫躬呢?」
「息夫躬巧言令色……」
「就是说不过他吧?」董贤不屑地取回自己的纱冠,「藉口!」
毋将隆仍不服,却也不能反驳。董贤扶案坐起,重新套上纱冠,蒙上面纱,冷然问:
「您还没看够吗?」
毋将隆忙转开脸,面红耳赤,原来他都知道。抬肘绑缚著纱结的董贤,绑了又拆,就是弄不好。在宫里有手巧的宫女替他打点,没想到这麽难戴上,如果穿了帮,被朱诩看见这狼狈相……董贤气得扯下发冠,丢到墙角边,双眼噙著泪水,倔强地呆坐。
「启禀侯爷,请准备出殿临祭。」门外的长史道。
毋将隆拾起纱冠,在董贤愕然抬头而堕下双泪之时,轻轻地为他戴上,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小心地不碰痛瘀血之处。泰然自若的神情下,神经却绷得极紧,如果董贤不领情,怪他唐突呢?
董贤只是睁著泪眼,仰首望著没有表情的毋将隆,有力的手指替他掠起耳际微乱的鬓发,细心地正冠系缨,拈起精致的纱网,模仿记得的型态绕遮著脸,为什麽要设计得这麽轻飘飘的呢?毋将隆也手忙脚乱了,不小心绑入董贤的一根头发,痛得董贤「嗯」了一声。
纱冠下,若隐若现的容貌是轻雾聚拢的夜花,明璨的眸中,倒映著自己的迷惑,那无底的凝黑,为何在纱网中仍迷离著幽玄?毋将隆不由自主地再靠近一点,呼吸拂动了薄纱。董贤不安地眨动了一下眼睫,溢出花瓣颤动的娇媚。董贤轻轻别转过脸,那孤独的遗世佳人,茫然地站在左署门口面对敌意,毋将隆握住他的肩,当时也是这般俯视那丽人般的黄门郎……毋将隆俯下了脸,轻触董贤的唇。隔著薄纱,冰濡著唇的柔软,含香的气息在传递的呼吸中温热。
「启禀侯爷,请移驾。」
毋将隆惊醒,连忙放开董贤,倒退了一步。董贤平静地看著他,好像什麽也没发生过。殿门开了,侯府长史侧立门旁,殿下延伸出一片严整的仪仗。
执金吾出列引导仪仗,熟练而稳重地执行任务时,毋将隆平时的表情下,心,如同冬季的狂风。
如果不是时机上的不允许……
董贤下了辇车,面无表情地走上祭台。毋将隆注视那柔美的姿容,如果不是正好被打断,如果不是董贤完全没有反应,如果……毋将隆心口一惊,如果再发展下去,会怎麽样?
吻他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那些。在董贤面前,理智竟完全地不设防,坠入梦境般,沉溺於温存。以後再看见董贤的话,自己会做出什麽事?握紧的拳渗出冷汗,解光的不齿与痛恨,是否就是看穿了自己卑鄙的欲念?
寒风送来一阵祭坛的薰香,那沉谧的幽香,是季节的低语,如果,心的失落也有季节……
毋将隆仰起了脸,在阴霾覆盖的枝桠下,这一季的冬风中,亲手将情欲以风为葬……
董贤放下酒尊,步下阶梯,侍立的族人们目送著董贤经过,准备直接上车返宫。
那人影身旁的空气,动盪著焦灼。不必抬头也知道是他,朱诩。
稳定地朝车辇的方向走,前後随从们整齐地行进,在纱网的隐藏中,董贤直视朱诩。朱诩眼中,董贤的步伐竟有种衰颓之感。那上邪的誓言,柔软的身体,一切都恍如隔世。董贤走了过去,飘扬的纱带似有若无地拂了一下朱诩的颈项。
起驾──
朱诩一震,疾转回头,董贤也正好回头,四目交触的瞬间,车帘被放下,隔绝了视线,车轮扬起尘埃而去。
然而只是那片刻,朱诩知道董贤急著想表达什麽。我绝不会放弃你,阿贤!朱诩坚强地振作,一定会再见面,一定能再相聚。我要的不是偶然的幽聚,而是永远。
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