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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逵不免有些担心。
他并不知道,此刻清河郡主府走进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第六九九章死而复生
狄咏,人样子,当年的汴京第一美男子。
不仅人长得英俊潇洒,出身也不错,父亲狄青官至枢密使,乃大宋名将,谥号武襄。
成年之后又迎娶了清河郡主,成为皇亲国戚,妥妥的人生赢家。
狄咏的个人履历也是不错的,早些年他曾经在庆州一带和西夏人作战,立下不少战功。
自从赵顼登基之后,他就回到了汴京,一直宿卫宫廷。
由于清河郡主的关系,狄咏是被视作绝对亲信的,赵顼一家对他格外信任。
哪怕是到了如今这种紧要关头,高滔滔依然对他信任有加,在宿卫宫廷的基础上,还将汴京一半的城防军交到了他手中。
原本城防全部在郭逵手中,但是赵颢的一句提醒让高滔滔做出了调整。
万一郭逵动了坏心思,岂非后果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出于平衡的考虑,让狄咏也参与其中。
如此一来,等若是将内外城的兵力全都交给了狄咏,足可见对其信任。
狄咏是个忠义之人,也是个懂大是大非的人。
这样的处境让人十分为难,作为一个优秀的将军,他能够清楚地看到一个趋势,汴京是坚守不了多久的,秦王破城是迟早的事情。
太后如此信任自己,又是妻子的至亲,按理说理当拼死力战,报答知遇之恩的。
可是狄咏又在想,这样做真的对吗?从目前的情况看。大宋遭遇了一系列的糟糕局面,秦王应对的很不错。也许秦王更适合带领大宋走出如今的困境。
如今这样的内斗是不对的,狄咏也觉得问题是出在汴京城中,但是因为立场问题,很多话都没办法说,甚至想想都不能。
狄咏的内心好生胶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自处,回家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
清河郡主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她虽然与赵宗实、高滔滔夫妇关系亲密。却并不是那种愚忠之人。她是赵宋皇室的郡主没错,但他现在更是狄家的儿媳妇,出嫁从夫,无论丈夫做出何种选择,她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
但是在丈夫做出决定之前,她不会多说一句话。
可就在此时,有人登门拜访。清河郡主本来想要挡驾的,但是见到来人手中持有狄家标志性的信物——黄金面具。清河郡主自然不好阻拦,想着或许是去世的公公狄青留下来的,来人肯定与狄家有莫大的关联。
一个头戴斗笠的老人进了大门,清河郡主看着此人的背影,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却说不上来。
狄咏也很诧异,若非此人手中有狄家特殊的信物,拿着父亲的黄金面具而来,他是绝对不会见的。
“尊驾何人?何以会有家父的面具?”狄咏开门见山地询问。
来人也并未拐弯抹角,随即摘下斗笠。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狄咏眼前。虽然有岁月沧桑留下的痕迹,但依旧可见当年英武俊朗的面相。和自己是那么的相似。尤其是脸上的金印痕迹,依然清晰。
狄咏看着来人,满脸难以置信,许久之后才浑身颤抖着,轻声道:“父亲,是你吗?”
“孩子!”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狄咏满脸的惊骇与不可以死,随即泪水夺眶而出,又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去世多年的父亲突然再现人间,这样的喜悦当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父亲,你不是已经……”
喜悦之后,狄咏心中浮现出更多的疑惑,明明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突然活过来了。又突然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实在有些让人惊诧。
狄青笑道:“不是已经死了是吗?”
“父亲,当年的事情?”狄咏已经明白过来,父亲当年八成是假死,说不定其中还有许多的隐情和不得已。
“没错,为父当年是假死,是不得已而为之!”狄青道:“那时候你还小,所以有些事情没办法告诉你。其实啊,为父之所以被贬谪到了陈州,除了是一些小人的陷害之外,其实也是为父和仁宗皇帝演得一场戏。”
“演戏?”狄咏大为惊讶,当年他年纪不大,眼看着官居枢密使的父亲,因为是武人出身,被文官们各种看不起,各种围攻,甚至还诬陷他们有谋反的的举动。为此狄咏十分不满,愤愤不平的许多年,成为心中一道伤痛。
说实话,狄咏心里其实是有些埋怨仁宗皇帝的,他心里在想,一位圣明的皇帝,为何要这般对待父亲这样忠心耿耿的忠臣?功高震主吗?虽然这是帝王的惯用手段,但狄咏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有些怨恨。
这种怨恨不能宣之于口,没有人敢于责怪圣明天子。狄咏的这种情绪以后延续到了今日,转移到了秦王赵昭身上。某种程度上,他的许多顾虑和犹豫中,就有这样一层不为人知的缘故。
可是今天,父亲却亲口告诉他,这是一场戏,如此说来,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误会了仁宗皇帝?
狄青道:“是的,甚至连为父诈死在陈州,也是为了演戏,目的正是为了……”
“为了什么?”
“为了寻找秦王殿下!”
“啊?”狄咏一声惊诧,许久之后才轻声疑惑道:“这么说来,秦王殿下认祖归宗都是父亲一手安排的?”
那日仁宗皇帝祭祀,赵昭突然出现认祖归宗,着实让人意外。高滔滔与赵顼等也曾猜疑,赵昭之所以能回归皇室,绝非他一己之力可以完成。也许赵昭身后有一支特殊的力量,狄咏也曾经参与调查过。
可惜对方的行迹很深沉,根本追查不到蛛丝马迹,最终只好无奈放弃。现在终于搞清楚了,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狄咏瞬间明白过来,心中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狄青也不否认,说道:“没错,为父找了整整二十年,总算是找到了秦王殿下,更让人高兴的是,殿下的才干与人品都难能可贵,可谓一代英主,此乃我大宋之福。”
“那父亲为何不早些来见儿?最起码让儿知道你尚在人世,也不至于父子分别二十余年。”狄咏最伤感的事情就在这里,他有种被抛弃的感觉,父亲整整二十多年不曾与自己联系,不曾团聚。
狄青也是医生长叹,悠悠道:“为父何尝不想?儿媳绕膝,天伦之乐,多幸福啊!可是为父肩负着如此重要的任务,哪里能有丝毫大意?仁宗皇帝将他惟一的血脉托付给为父,自当尽心尽力才是。
早些年是怕你知道了,泄露行藏,影响寻访。后来找到了秦王殿下,又怕你为难,所以此事一直不曾告知你……”
“父亲说的有道理,可是你……上门看一眼,与儿见一面也……”狄咏泣不成声,有喜悦也有遗憾。
狄青抬头看着窗外,努力克制,争取不让泪水流下来,许久之后才低声道:“其实为父曾经很多次来到府邸之外,看着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幸福快乐,为父很是高兴……”
“父亲今日终于肯踏足了?”狄咏看着狄青,静静道:“父亲今日是来为秦王当说客的?”
“是!”狄青很大方地承认了,随即道:“也是为了救你性命,救许多的将士和汴京百姓的性命。”
“父亲是要我背叛吗?”狄咏道:“我记得父亲从小就教我要忠诚的。”
“没错,可是忠诚并非愚忠,更需要以大义为本。你应该知道,大宋现在是什么局势,如何解决才能向大宋尽忠。”狄青道:“秦王殿下不想让你我父子太为难……更不希望你有什么闪失。”
“哼哼……秦王殿下这么有把握?”狄咏似乎略微有些不服气。
狄青道:“把握是必然的,其实若是想要破城,随时都可以。但是秦王殿下体恤城里的百姓与将士们,不想造成而格外的伤害,才让为父来的。多余的话为父不多说,也不会劝你如何选择,只是给你提个醒,该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
说完之后,狄青就起身离开了!有些事情只需要提个醒,或者当头棒喝,如何结解决还是让他自己琢磨,这样能够想得更清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出身的时候瞧见清河郡主站在门口,狄青笑了笑道:“两个孙儿很可爱,多亏郡主勤苦养育。”
“此乃儿媳本分,恭送父亲!”清河郡主的表情陡然间放松了许多,适才她确实很紧张。公公狄青竟然死而复生,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听到丈夫和公公之间的对话,清河郡主彻底明白了。现在该怎么办?匆忙赶入皇宫告密?还是装作听不见,就这样过去……
想起公公临走时自信的眼神,让清河郡主有些不淡定。
该怎么办?清河郡主一时没了主意,只得将目光落到丈夫身上。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岂能因为自己的娘家事,让他们父子生出嫌隙呢?
她不能不孝,更不能有失妇德。
清河郡主默然不语,只是凝视着狄咏,等待着丈夫的决定!
第七零零章登基大典
天蒙蒙亮,高滔滔就已经起身忙碌了,实际上她是两个时辰前才睡的。
即便是躺在了榻上,又哪里能睡得踏实?
她知道,这是在透支身体,透支生命,可是她依旧得坚持。
汴京城里的情况很糟糕,三十七位亲信突然死亡,直接降低了办事效率和处境。
大部分的官员已经消极怠工,不见踪影了,显然都是在观望。不,到了这个时候应该说是等待,等着抱秦王的大腿。
城中已经人心惶惶了,高滔滔通过已经所剩不多的耳目了解的很清楚,汴京还能坚持到几时,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有一天是一天吧,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许等待会有转机。
比如契丹突然南下到了黄河边,抑或赵昭突然死了,或者是他主动或者被迫俯首称臣……
高滔滔坚守着最后的希望,她很忙。儿子死了,需要筹办丧礼,如今想要出城已经很难,大宋神宗皇帝只能先入殓,祭拜梓宫。至于大宋七月而葬的习俗怕是来不及了,这个时候想要派人去永安修陵墓,根本没有可能。
死人的事情可以不着急,但活人的事情必须要上心,国不可一日无君。儿子死了,遗诏是让六皇子赵煦继位的,那么就该扶持孙子上位。
高滔滔这两天最忙碌的就是筹备登基大典,只要坐上龙椅,孙子就是名符其实的大宋皇帝。君臣名分就定下来了。
哪怕……哪怕有朝一日赵昭率领大军入城,他也是乱臣贼子。无论如何。自己的孙子都会在史书上留下记载。赵昭以爷爷的辈分夺取孙子的皇位,他的恶行会彪炳史册,哪怕他能左右史官的记录,却不能掩盖所有的蛛丝马迹,更堵不住全天下悠悠之口。
也许……也许这也算是一种胜利吧!
皇宫中的礼仪都已经在筹备了,内侍与宫女们倒还尽心,只是礼部的官员……
高滔滔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礼部和鸿胪寺这两个与礼仪相关的衙门。已经彻底瘫痪了。
礼部尚书张宗益与崇义公柴咏早就不见人影了,像他们这样,与赵昭关系密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也罢,高滔滔已经不在乎他们了。
唯独担心的是今日登基大典,来的人太少,场面会太过冷清,过于尴尬。
“去。让狄咏挨家挨户去传懿旨,但凡是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都必须出席登基大殿。”高滔滔很无奈,甚至不得已动用武力手段,来维持最起码的体面。
“是!”内侍领命而去,可不一会又匆匆回来。一片跑一边呼喊。兴许是太着急的缘故,一时间结结巴巴,反而说不清楚。
高滔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