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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打算离开这对将脸凑在一起、恩恩爱爱地挑着点心的情侣时,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总觉得这两个人的身影好熟。
「……?」看了一会儿之后,男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们,于是抬起了头。四目交接下,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啊……」发出绝望呻吟的人正是两个钟头前消失踪影的吉原。由于他已经换掉制服,头发也绑成马尾,因此笃史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或许是察觉了气氛不太对劲,女方也把头抬了起来。一认出对方的脸,换成了笃史瞠目结舌。
「——!」清水猜得一点也没错,吉原的女朋友明显地是个社会人士。可是光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令他惊讶。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搭电车之前,吉原要特别留意周围了。
那是因为飞快地把脸别开的女人,竟是他们平城高中的校医——仓坂。? 在闪耀着路灯的公园里找个椅子坐下之后,笃史从塑料袋里取出罐装咖啡。他拿一罐递给坐在旁边的吉原,自己也拉掉了手中的拉环。「……抽不抽?」吉原将烟盒递给笃史,笃史默默地摇了摇头。吉原耸了耸肩,拿出一根点上火。
望着散人寒冷空气中的袅袅白烟,笃史回想起刚才的情景。
目睹了骇人场面的笃史以及被活逮的吉原和仓坂,三个人相对无言了好一阵子。漫长的沉默后,吉原首先发难。
『老师,妳先回去吧!』
吉原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仓坂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挥挥手离开了便利商店。
「……」 见笃史沉默不语,吉原用鞋底把烟蒂踩熄,扔进了椅子旁边的垃圾桶。打开罐装咖啡喝了一口之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们只是偶然碰到的。」 「……」「……这种说辞,恐怕没人会信吧!」吉原自我解嘲似地笑了一笑,转头望着笃史的脸。笃史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好扯出一个暧昧的表情。
吉原穿的是私人服装。八成是在仓坂的房间换掉制服的吧!从他把换洗的衣物放在那里来看,这两个人绝对关系匪浅。
初见时,这个意外的组合让笃史大为震惊,但冷静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在学校向来独来独往的吉原,拥有一份跟他不同的成熟气息,而今年二十五岁的仓坂则是平城高中年纪最轻的老师。外型俊帅的古原和甜美可爱的仓坂走在一起,其实也是挺相配的一对。
「——什么时候开始的?」自独处以来笃史头一次开口说话。吉原再次苦笑了一下回答道:
「去年年底…不,应该是今年年初左右吧!……真正的开端是在去年的九月。当时我因为懒得走路就骑机车去学校,没想到在半路上摔倒了。」「逊毙了……」「是啊……由于夏季制服是短袖的,我的手臂擦得皮破血流。旁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摔伤。」「……」 「就在这时候,我被正要赶去学校的友里惠撞见了。」
原来仓坂的名字叫友里惠啊……笃史模糊地想着。比人家小了八岁,却直呼对方的名字,吉原这家伙可真不简单。「她一方面训示我『不可以骑机车上学』,一方面又把我的伤口包扎得完全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跟之前那个臭老太婆差了十万八千里。」
「……」「后来,她还帮我写了一份证明书,注明我是因为受伤的关系才迟到的。我心里想,她八成对我的印象不错。」
说到这里,吉原又点了一根烟。
「之后,我们在校园里又碰过好几次面。有意无意间,我总能瞟见她凝望着我的眼神,没过多久,我就知道她喜欢上我了。」
「……你还真敢说啊!」「我家那个臭老太婆……也就是我老妈啦,她那个人非常野蛮,每次看到我抽烟,马上就赏我一顿拳打脚踢。以前受了伤我都任由它自然痊愈,但后来我却乖乖地上保健室去擦药了。日子一久,我们渐渐聊开了,结果就演变成现在的局面啦!」吉原吐出一大口白烟,朝笃史笑了一笑。笃史望着他好一会儿,只见他的笑容逐渐消失,换成了严肃的表情。
「……这件事请你别说出去,否则友里惠不只会被革职,搞不好连其它高中也会把她列为拒绝往来户。」「……」「只要一年的时间就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拜托。」
吉原真挚地恳求着笃史,一改他平常在教室时的冷峻态度。笃史对他笑了一笑。
「……我不会说的。」吉原像是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笃史四下张望了一下问道:
「……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说吧!」
「仓坂是怎么开口跟你要求交往的?」
不约而同的境遇让他油然升起一股亲切憾,笃史有点好奇地询问着两人如何成为男女朋友,吉原闻言露出一脸惊讶。
「……是我说的。」「……?」「是我要求她跟我交往,然后她说好的。」
「为什么?」
笃史一惊之下失声叫了出来。
照他刚才的描述,最先动心的人应该是仓坂,而吉原则是被爱慕的那一个。但吉原却说是他提出交往的,这怎不令他大感意外。
望着笃史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吉原翻了翻白眼说:
「你有没有搞错~校医也是老师耶!你叫她怎么拉得下脸跟一个同校的学生示爱呢!」
「——……」 「何况,你忘了有条很可笑的法律吗?我们到底还是未成年的青少年,要是被人指控她强行诱拐,她是有可能吃上官司的!」
吉原一副看着乡巴佬的表情。笃史听完后,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双唇微张、欲言又止的笃史,吉原干脆地说:
「反正都知道对方的心意了,谁先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事情要是被人拆穿了,全部的责任都会落在她的身上。告白这点小事,由我来做也不为过啊!」
吉原粗鲁地撇了撇嘴。笃史瞪大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返家后,直接回二楼房间的笃史连灯也没开就扑向自己的床上。街头的灯光从敞开的窗帘间洒了进来。月亮没入夜空中,明天可能会下雨吧!他还没写作业,而且明天是礼拜四,他得预习一下透的小考范围。尽管脑袋清楚的很,他就是提不起兴致坐在书桌前。
「……」没有萤光灯耀眼的光亮,也没有半点声音的房间正适合用来思考事情。在微寒的空气中,笃史轻轻闭起眼睫。
吉原和仓坂这对同校师生的情侣让笃史生起一股亲切感。但是,他并不认为同样的情况也适用在自己身上。
他们并不是授课老师和学生这种密切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一男一女。在彼此都抱持好感的情况下,当然可以任由感情自然发展。
尽管如此,吉原以平板的语调诉说的内容,已足够在他的心湖掀起一丝涟漪。
透是否也跟仓坂一样,因为顾虑着自己跟他的身分而不敢向他吐露情衷呢?
(……)笃史轻轻叹了口气,望着上面的天花板。
他一直将透的温柔视为理所当然。一开始他认为那是透非礼了他之后所做的赎罪。后来,他又当成是对待意中人该有的态度。
一径地害怕与他正面沟通,却又享受着他给予的爱情,想起过去的自己,笃史默默地咬住下唇。
朦胧中,他感觉到自己的睫毛正轻轻地颤动着。
他一边安抚着因为想起透的脸孔而开始发疼的胸口,一边缓缓地眨着眼睛。
出现在脑海中的透带着笑意,然而在学校里的他却一点也没变。他不肯将视线投给他,是否意谓着『惩罚』还没有结束?
——惩罚。乱搞男女关系、在保健室哭泣,以及接二连三的逃避……。他好不甘心。自从倾心于他之后,双方的条件就扯平了。只要其中一个人肯稍微让步,他们就不必如此苦恼了啊!
——他无法像以前一样,把恋爱跟日常生活划分得一清二楚。一想起了他,胸口就绞痛起来,再也无法思考其它的事情。作业和预习跟透盘踞他脑海的苦笑相比之下,早已变得微不足道了。
8
隔天,笃史和真树结伴到车站去,搭上了每天必搭的电车。真树的神情显得有些黯然。「小真?」
听到笃史温柔的呼唤,他也只足暧昧地响应了一声。
电车抵达了下一站。香奈上车后,笃史终于明白真树忧郁的原因。
「……」平常总是精神百陪地向真树微笑的香奈一直低着头。虽然面对面站着,两人却都不发一语。看来似乎是吵架了。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或许是他们头一次吵架吧?两个人的感觉都相当别扭。
望着香奈手上的纸袋,笃史叹了一口气。既然做了便当,就表示香奈有意跟真树讲和。
「老师早。」
看见搭上同一个车厢的透,真树小声地打招呼。可能是察觉了这对恩爱的心情侣气氛不对,透并没有多问。
留意到香奈似乎有话想说,笃史笑着把真树推向里面。
「小真,那边比较空,你挤过去那边吧!」
「阿笃……」「快啊!」
笃史不由分说地把香奈一并推到里面。正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发现现在只剩下他跟透两个人。
「……」电车塞得满满的,紧贴在一起的身体要再分开可不容易。笃史感觉自己的双颊莫名地发烫起来,他无言地低下了头。
面对面站在一起,却不敢看他的眼睛。随着电车摆动的笃史紧闭着眼帘,以免自己意识到对方喷在发梢上的气息。
「——!」电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注意力散漫的笃史顿时重心不稳,他急忙把手伸出去却没有抓住扶手,不经思索地跨出的脚也被别人的脚挡住。眼看着他就要跌倒了。
「——好痛!」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拉了回来,笃史发出小小的呻吟声。一剎那的空白之后,眼前展现的竟是透的西装布帛。是他抱住了自己。
电车发出令人不快的紧急煞车声,这是车班频繁的早上常有的事。一定是跟前面的电车太过接近,于是遵照号志指示停了下来。由于早已司空见惯了,车内的乘客并没有特别骚动,只有一部分的高中女生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左肘一带又酸又疼的笃史稍微挪动一下身体。八成是刚才快要跌倒的时候,撞到扶手之类的东西吧!
笃史按着发疼的地方下意识地改变身体的姿势。透直到这时候才对他说:
「……是不是撞到了?」这句话不是对着别人说,而是对着自己。笃史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
微蹙双眉的透俯视着笃史的表情。他的眼神异常认真,既不是以前那种温和的视线,也不是略带调侃的眼神。
担忧的眼神让笃史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忘了自己止处身在拥挤的电车中,一时间只觉得周围彷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我、我没事……」笃史沙哑着嗓音回答。事实上,看到透那样的表情后,手臂的疼痛早已不知飞到哪去了。
「那就好。」
透呼地一声叹了口气。自从暑假过后,他从没对自己这么温柔。笃史忽然感觉似乎有某种东西哽住了自己的喉咙。
笃史沉默之后,透也不再说话。隔了一个礼拜的正常对话就这么中断了。
我得说些话才行——想说的话明明有一大箩筐,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暗自焦急。正当他不知所措时,确认笃史平安的透开始移开自己的身体。笃史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他的西装袖口一带。「……?」笃史低下头,将视线从透惊讶的脸庞移开。然而,他的手却没有放开。他吞了一口唾液,任凭指尖微微颤抖。
望着默不吭声的笃史,不知透会作何感想。他杵了一会儿,然后握住笃史的手腕。被触摸的感觉让笃史心跳了一下,但随即发现自己的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