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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峰能听出来,荀崧这老好人在拉偏架了,当下会意的笑了笑,向司马绍再次施了一礼:“臣生来性子耿直,且文辞粗陋,往往言辞间易得罪人,若有出言不逊之处,请陛下莫要与臣计较。”
司马绍暗自气结,这是个道歉的态度吗?与其说是道歉,听起来反像是自夸,夸他自已直言进谏。司马绍勉强挥了挥手:“无妨,朕亦不是量窄之君。”
“臣谢过陛下宽厚!”云峰称了谢,又转向陆晔道:“大中正,请问对刚刚本将的提议有何看法?何时使令郎与谢尚做上一场?时间地点由你来定便是,不过,事态紧急,羯赵海寇随时会再次南下,还请匆拖过新年。”
“哼!”陆晔冷哼一声,不讲理的挥了挥手:“无论你说的如何天花乱坠,老夫绝不同意!总之,吴郡诸姓有能力保卫吴郡,我吴郡之事不容外来人插手!”
‘他娘的!这老狗耍起了赖!’云峰忍不住的暗中破口大骂!但别说,这一招挺管用的,陆晔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模样,云峰还真的拿他没办法,人家不讲理了!一时之间颇为头痛。
“呵呵呵大中正何须赌气?”一个爽郎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郗鉴缓缓站起身子,捋须笑道:“大中正,云将军虽言辞不大中听,却也是一番好意,不过你们之间素有嫌隙,接受不了云将军的好意老夫也能理解。这样罢,老夫提个折中,老夫于京口有部众,有船只,立水寨有天然优势,只须另行操演即可。不如由老夫负起守卫江口之责,每日行船巡游江口沿海,一旦发现羯船入侵,立刻以烽火台示警,京口距海门并不远,顺流而下不到一日功夫,当能及时歼灭来犯之敌,二位意下如何?”
温峤与庾亮无奈的相视一眼,均是感觉到事态已经有了脱出控制的趋势,其实他俩想安插庾亮的亲弟吴国内史庾冰就任海门水军督。温峤本人倒没什么想法,他没有子嗣,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叫温胆,另一个叫温光,因此他一心协助庾氏掌权。
不过这二人也清楚,想为庾冰取得海门水军督很难,华仙门即将踞有大江上游,如果在下游再保有军事实力,其他势力会强烈反对,当陆晔跳出来之后,温庾二人已不抱有希望了,转而做起了看客,没想到郗鉴又冒了出来,在郗鉴与陆纳之间,他们宁可选择陆纳,一来郗鉴是王导的姻亲,另一方面,郗鉴还有流民帅身份,而云峰,则从来也没考虑过。
司马绍亦是一怔,郗鉴的自鉴毛遂,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不禁眉头微皱,苦苦寻思起来。他对郗鉴也存有一定的戒心,一方面郗鉴掌握了禁军,另一方面,还是郗鉴的流民帅身份令人放心不下。
云峰却瞪的两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叫不要脸?他今天总算见识到了,郗鉴才是真正的不要脸!他趁着暂时陷入了僵局,跳出来捡便宜,偏偏还装出一幅我为你着想的模样,这真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快速回过神,云峰不禁陷入了沉思,郗鉴的加入使局势变的愈发的扑朔迷离,组建水军的好处谁都能看到,谁也不愿轻易放手,任何一方都要同时面对另两方的争夺,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面对这样的复杂局面,只有妥协才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出路。念及此处,云峰不再迟疑,示意王导、荀崧与桓彝三人,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三座水寨
王导、荀崧与桓彝见了云峰发来的示意,均是微微一怔,可细细一想,很快就明白了这人的意图,他这么做的确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立水军是一块肥肉,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人人都想咬上一口。可是有一点他们却怎么也料不到,就是云峰与陆纳之间的隐秘联系。
荀崧首先点了点头,王导与桓彝也几乎不分先后的表示出了赞同。
桓彝正待开口,陆晔却再度冷哼一声:“尚书令是何意?莫非欺侮我吴郡无人?老夫刚已落下话来,我吴郡之事外人休想插手,诚然,如若朝庭不讲道理,那么自今日起,凡我吴姓出身官员,悉数辞官回归乡里,再不理会朝庭之事!”
陆晔这是在下最后通碟了,他也是恼火之极,一个云峰就已令他够头疼了,如今又跳出来个郗鉴,摆明是把吴姓士族当软柿子来捏,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且他的话外音并不是辞官那么简单,以后朝庭的任何政令必将被全体吴姓士族所抵制,除非发兵来攻,大家拼个玉石俱焚一起完蛋。然而,朝庭又怎会冒着分裂或陷入长期内战的的危险来下这个决心?显然不可能,这也是陆晔有恃无恐的地方,他今天就是不讲理,耍赖耍到底!
陆晔的强硬态度令众人大吃一惊,一贯软蛋的吴姓士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种了?不过这一招的确点中了朝庭的死穴!司马绍心里却暗暗叫起了好,吴姓士族只有表现的强硬。才能成为他对抗侨姓士族的有力臂助,他就从没想过,吴姓士族有没有转投王敦的可能呢?要知道,王敦也有大义在手。并不是谋逆!
郗鉴则很是无奈,他也不愿和吴姓士族翻脸,争斗是一回事,但撕破脸皮子以后就再也没了转圜余地了,只得苦笑着解释道:“大中正你多心了,老夫又怎会瞧不起你吴姓士族?只是云将军言之在理啊,的确耽搁不得啊,而老夫麾下皆为善战之士。只须稍作训练,不用多久便可作为水军使用,正是考虑到这点,这才毛遂自荐与羯赵海寇作战。却不料,被大中正你误会了,哎”说着,还摇头长叹了口气,显得万分痛心。
陆晔随意的拱了拱手。冷冷道:“看来是老夫误会尚书令了,既如此,老夫向你道歉,不过老夫还是那句话。吴郡事由吴郡人解决,尚书令的好意老夫心领便是。”
郗鉴颇为尴尬。却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没办法。再坚持下去就要翻脸了,如今的陆晔是破罐子破摔,像条疯狗一样,谁上来惹他,他都会咬一口。
可是郗鉴也清楚,由于流民帅身份,朝庭并不是真正的信任,如果不是与王导结为姻亲,只怕如今的地位比起苏峻、祖逖等人也好不了多少。然而,流民是他的立身之基,不可能放弃,只能通过壮大自身实力来获取更大的权势,不禁苦苦思索起了对策。
殿内暂时陷入了冷场,桓彝抓住机会,站起来呵呵笑道:“其实诸位争执的无非是由谁来立水寨,请恕老夫直言,大司徒、大中正、尚书令所言皆是有理,盖因羯赵海寇凶残,应对稍有不慎,立刻就是族灭人亡的后果,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把身家性命寄托在他人身上,只有自已亲自抵抗才能心安,此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既然谁都不愿相让,立水寨又迫在眉睫,依老夫看,不如海门郡立一座,依然由谢尚任海门水军督。吴郡沿江立一座,陛下任命陆纳为吴郡水军督,而京口再立一座,尚书令可推荐一人出任京口水军督,以作为前两座水寨的策应,万一有所不敌,也好迅速支援,三座水寨互为依托,当可保江东地面无虞!请陛下与诸公考虑一下。”
陆晔连想都不想,直接道:“哼!另两座水寨与老夫无关,老夫只关心我吴郡能否组建水军!”
郗鉴却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法,他也意识到了想撇下另两家单干的可能性很小,而三方自立水寨,比拼的是人力、物力等资源。吴姓士族虽然有钱,可人员不行,都是软蛋,究竟能有多少战斗力,难说的很。谢尚一方尽管有云峰暗中支持,但云峰不能明来,只能暗地里提供便利条件,无形中将受到诸多限制。反观自已,财力上虽说较为窘迫,咬咬牙也不是不能硬撑,实在不行再干回劫杀行旅的老本行便是!而自已手下的部众皆骁勇善战,这一点倒没有吹嘘,算下来,这个提议反对自已最为有利!
郗鉴当即向司马绍施礼道:“陛下,臣以为可以采纳茂伦所议,立三座水寨对敌更有胜算,何况京口为建康东面门户,如若羯贼势大,前两座水寨即便失陷,京口依然能作为拱卫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请陛下下旨!”
王导也跟着催促道:“虽说于京口至江口段数百里江面立三座水寨为史无仅有,可从海路入侵已迫在眉睫,不得不为之,而且茂伦所言的确在理,请陛下匆要迟疑!”
三方竟然奇迹般的达成了一致,这令温峤与庾亮均是大感意外,他们明白,阻击云峰的计划破产了,只能另找时机。没办法,三方已经无意中形成了一个攻守同盟,要立一起立,要么大家都不立。假如不让海门建水军,另外两家凭什么能建?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拿不到云峰参与进来的口实,尽管朝庭人人都清楚云峰百分之百有份。好在还有郗鉴与吴姓士族牵制着他,总比他独立在大江下游建水军要强。事到如今,也只能妥协了。
二人再度交换了个眼神,庾亮立时现出了迟疑之色,为难道:“三座水寨虽能最大限度抵御羯贼入侵,但花销亦是极为巨大,朝庭只怕供养不起啊!”
陆晔不屑道:“我吴郡数姓还不至于拿不出些许经费,请中书监放心,绝不会向朝庭讨要半枚铁钱!”
郗鉴咬咬牙跟着表态:“老夫亦自行筹措。”
王导捋了捋须,自信道:“老夫也可代谢尚做主,一应费用自行承担。”
看着这三人铁板钉钉的估出保证,庾亮清楚,在不久的将来,大江下游将出现三支不受朝庭控制的水军,形势愈趋混乱,可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啊,华仙门握有大江上游,坐看下游你争我斗,反而能获取更大的利益!
庾亮不再犹豫,向司马绍施礼道:“请陛下下旨,好早日成军!”
第二百八十四章 送温暧
这一番唇枪舌剑的结局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起先是温峤与云峰一方的对垒,当陆晔跳出来,以强硬姿态表明了非要分一杯羹的态度之后,温峤选择了退让。就在众人以为接下来将是云峰与陆晔进行争夺的时候,郗鉴又从天而降!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没想到桓彝提出的建议起了关键性作用,三方均选择了妥协,各自成立一支水军。
他们都清楚,建康朝上的斗争将随着这三支水军的陆续建立变得愈发尖锐,政局有朝着不可测方向发展的趋势,从表面上看,这三方都是受益者,都将从中取利。其实云峰自已有数,他的形势最为不利,将来不但要与羯赵在水面上争锋,还要防备来自于背后的偷袭,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无论是陆晔还是郗鉴都不是好鸟,趁着两军激战正酣时,完全可以干的出来。
不过云峰明白,目前只能如此了,当时如果硬着脖子拧到底,不但会得罪更多的人,更有可能落得个三败俱伤,到时候又有第四方冒头捡了便宜。其实,关键还在于壮大海门水军,必须要具有同时打赢两场战争的能力,好在这都是未来两三年以后的事情,有充足的时间筹备,如今最迫在眉睫的,还是王敦的行代禅之举。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一转眼已出了司马睿的丧期,全城仿如一个沉睡已久的巨兽骤然苏醒了一般。街面上到处都是数不清的人。商铺里的货物根本留不住,一摆出来立刻就被一扫而空!没办法,足足三十六天的丧期,大家都憋坏了。
而在新年前的倒数第三天清早,天空略显得有些阴沉,云峰一如往常的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之后,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碗碟锅釜,满意的拍了拍塞不下任何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