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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席中诸人交换了一阵子眼神,汴壸看向黄门,问道:“你清晨叫唤主上,主上何等模样?殿内可有凌乱或是外人来过的痕迹?太医验查结果如何?”
黄门赶紧答道:“回汴尚书与诸公,昨晚主上心情不佳,把奴等内外侍奉的几人都遣了出去,不过,依照惯例,主上每日里均是卯时(清晨五点)起身,因此时辰一到,奴便叫唤主上,与以往不同,以往三声主上必回,但今日,殿内却无动静,于是,奴大胆推门进入,正见主上侧身倒在床上!这个”
黄门稍作迟疑,看了看周围人等,咬咬牙道:“主上下身**,右手握在胯间,奴暗道不妙,上前一试,主上主上已浑身僵硬冰冷!其他方面倒没什么异常,除了床褥有些凌乱,想来应是主上与这位宫人所为,后来太医赶来,验查主上乃是体虚猝死,这都有案可寻。”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南顿王宗猛的一拍几案,怒道:“大胆狗奴,竟敢污蔑陛下,来人,拖出去砍了!”
“老殿下饶命!汴尚书饶命!丞相饶命啊!奴所言句句属实,奴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污蔑陛下啊!”黄门吓的浑身一软,连声讨起了饶。
“老殿下请息怒,何须与奴婢计较?”汴壸挥了挥手,叹道:“如果这二人供述属实,主上的死因倒不难推测,或许是主上发现自已竟得了隐疾,一时没法接受这一现实,打算自已试一试,很可能试的时候不见成效,以致又急又怒,急怒攻心之下,以主上虚弱的身体,一口气没能缓过来,所以哎~~此事应与丞相无关,诸位还有何见解?可悉数提出。”
殿内不由唏嘘四起,但无人再有补充意见,毕竟汴壸的身份搁在哪儿,先不提这个结论能否站的住脚,汴壸是朝中唯一一名不通玄学的大儒,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守旧传统,皇权思想根深缔固,忠君意识无人能及,这样的人,只会忠于皇帝,怎么可能被刘琨收买?他说刘琨与此无关,那就是无关。
只不过,司马绍这个皇帝死的窝囊啊,自古以来,不得善终的帝王多不胜数,有自杀,有他杀,有意外死,其中晋景公是个奇芭,掉粪坑溺亡,而自家的这位主,乃自渎而死,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与晋景公有的一比。
刘琨也为自已的布置而暗自得意,汴壸的结论,将司马绍定义为意外死,从侧面证明了自已的清白。
而南顿王宗,当司马绍的死讯传来,第一个念头则是刘琨杀了司马绍,令他惊骇欲绝!刘琨曾亲口答应,需要他劝说司马绍主动禅让,然而,刘琨突然杀掉司马绍,那他不是没用了吗?连皇帝都敢轼,又怎么会留下一个没用的人?
但汴壸得出结论后,南顿王宗也是长长舒了口气,这说明刘琨还没到灭绝人性的地步,不由得,他想起了刘琨刚刚对自已的授意。
这时,王导站起来道:“汴尚书既已点出陛下死因,丞相的清白已是无须置疑,倒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完,向刘琨深深一躬。
“诶~~”刘琨大度道:“大司徒不必如此,这事过去便过去了,不过”说着,目中突爆精光,看向了宫人与黄门。
这二人立时浑身一紧,连大气都不敢透!
好半天,刘琨才开声道:“陛下死因列为绝密,按理说,你二人既知晓经过,本应灭口!但有汴尚书许诺,老夫也不便取你二人性命,只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提醒了罢?若是朝野间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哼!休怪老夫手下不留情!”
众人均是暗暗点头,刘琨这一通威胁,既保全了司马绍的名声,自渎而死,灵牌都不好意思进太庙,又给足了汴壸脸面,看来对于汴壸这名保皇派,他还是存有拉拢之心的。
宫人与黄门连忙磕头道:“请丞相与诸公放心,奴(婢)今生今世绝不敢再提此事。”
刘琨满意的挥了挥手:“下去罢。”
这二人飞快起身,逃一般的向外奔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相父
宫人与黄门刚一踏出本昊殿,刘琨跟着就道:“主上既已晏驾,依礼当进谥庙二号,请诸位当庭议立。”
顾和接过来,沉吟道:“思虑果远曰明,任贤致远曰明,总集殊异曰明,容义参美曰明,内治和理曰明,智能晰理曰明,故和以为,当谥为明!而主上重威严,整法度,广廷严居,众人之所肃也,肃者,持事振敬也,主上当进为肃宗!”
说实话,顾和这是在满口胡扯,无论庙号还是谥号,都是抬举了司马绍,西汉议立庙号与谥号是件很严谨的事,西汉一十二帝,仅有一祖四宗,这说明不是所有的皇帝都有资格进庙号,及至东汉,情况却有了变化,谥号虽然也有恶谥,如桓灵二帝,但庙号已是普及开来,所有的皇帝都被进予庙号,又多以褒义为主,因此,席中的公卿们也没人在这方面较真,均是连声称善。
刘琨点点头道:“既然诸位无异议,主上当进为孝明皇帝,庙号肃宗,我等身为人臣,自该筹备丧礼,然则,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主上身后又无子嗣,今日请与诸公把新主议立下来。”
众人均是心道正戏来了,司马绍有两个弟弟,一是东海王冲,今年十六岁,二是琅琊王昱,仅有七岁,这二人无论是谁继位,都只是个过渡性质,说句难听话,连司马绍还不如,司马绍再怎么说,也是成年继位,对定鼎建康有些微薄的功劳,在士人间并不是全无名望。所以殿内暂时无人开声。都在想你自已看着办吧。
就连汴壸也不多说。尽管他有心保全司马绍,奈何这人不争气,以如此丢人的方式猝死,他也没办法啊,他所能做的,只有在幼主被废黜之后,尽力保全幼主的性命罢了,为司马氏留个香火。也不枉数十年的主臣之谊。
片刻之后,南顿王宗拱了拱手:“丞相,东海王冲自小聪慧,孤以为可继大统。”
刘琨却不假思索道:“不妥,东海王太妃远赴秦国,东海王冲如何能为人主?”
“呃?”南顿王宗一怔,他想不明白,刚刚在给司马绍哭灵时,刘琨分明授意自已举荐东海王冲,怎么这会儿又改口了?他想立司马昱为何还要绕个弯子?
南顿王宗一头雾水。不解的看向刘琨,刘琨却嘴角微微一撇。这一撇中,带有几分嘲讽,还带有一缕几不可察的杀机。
快速端正面容,刘琨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荀崧,继续道:“秦国虽名为晋臣,实则等同他国,东海王太妃弃晋而去,东海王冲自是失了嗣位资格,如今唯有扶立琅琊王昱为主,而琅琊王昱年岁尚小,须其母临朝称制,建平国夫人当进为皇太后,诸位,速与老夫去把琅琊王昱与皇太后请往孝明皇帝柩前即位!”说着,大袖一挥,向外走去,众人也纷纷跟了上来。
由于郑阿春与司马昱正为司马绍守灵,倒也省了一番工夫,在简短的仪式之后,司马昱成为晋室南渡以来的第三位人主,而郑阿春,则是首位皇太后。
但她明白,自已这个皇太后,用不了多久将会身败名裂,被后人与赵姬、赵飞燕、贾南风等惑主乱政的妖后相提并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都是命!
‘哎~~’幽幽叹了口气之后,郑阿春眼角的余光发现,年仅七岁的司马昱竟现出了一丝振奋之色,显然,自已的这个孩子,光看到了皇帝宝座的无限风光,却不明白隐藏在后的无穷杀机。
‘师兄保证过不伤他性命的。’郑阿春强行提醒自已,稍稍安下了心,这才凤目一扫,提议道:“主上年幼,哀家又为一妇道人家,国事还须仰仗诸公操持了,而丞相自入朝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对我大晋功不可没,依哀家之见,当由昱儿尊丞相为相父,以示恭敬。”说着,转头唤道:“昱儿,还不快去给相父见礼?”
众人纷纷相视一眼,他们都认为,郑阿春这是在依照赢政事吕不韦为父故事,为保住晋室江山的无奈之举,孰不知,郑阿春的底限仅是让司马昱活命,并无太多的想法。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司马昱奶声奶声道:“朕乃人主,丞相虽位高权重,却是人臣,以主事臣为父,是何道理耶?”
‘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凡是姓司马的,都是扶不起的烂泥!’郑阿春瞬间气的俏面通红,怒道:“大胆!还不速去?莫非要阿母请出家法?”
司马昱对母亲还是有些畏惧的,连忙不情不愿的来到刘琨身前,略一躬身:“昱儿见过相父。”
刘琨呵呵笑着稍稍闪避了下:“这可折煞老臣了,老臣可担当不起啊。”
这短短的一两息之间,郑阿春的心都提了起来,她竟忘了避嫌,一眨不眨的观察着刘琨的一举一动,好在刘琨并没有一丁点的不快神态现出,仿佛对司马昱的无礼之举毫不介意。
只不过,真是如此吗?郑阿春明白自已看不到,所有的一切,只能建立在刘琨对自已的“愧疚”上面了。
暗暗叹了口气,郑阿春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这时,陆晔却向她拱了拱手:“陛下,太后殿下,丞相成功收服辽东慕容部,使我朝一举摆脱由于王敦作反,国力虚弱的不利局面,依臣之见,当进丞相为楚公,授九锡殊礼以彰之!”
这话一出,众人均是心里一震,始于曹魏,以至约定成俗,谋朝篡位三步曲,封国公,授九锡为第一步,接下来则是如云峰般被封为国号王,最后百官上表,“劝说”天子禅让,新朝建立。
可是,国号为楚不吉利啊,战国末年,楚国便是为秦国所灭,如今又是秦楚争锋,这楚,能胜过秦吗?
南顿王宗却不考虑这些,他反而暗自欢喜,身为宗室第一王,他觉得,刘琨按步就班走三步曲,自已可以出上力了,逼迫这一对孤儿寡母岂不是易于劝说孝明皇帝?
南顿王宗跟着施了一礼:“大中正言之有礼,丞相功不可没,当得此殊荣,请陛下、太后即刻下旨。”
“诶~~”刘琨挥了挥手:“老夫尺寸之功,如何能当得?此话匆要再提,当务之急,还是尽快使朝庭稳定下来。”
尽管刘琨非常想,但他也明白三推让的重要性,称公,还得有点耐心。
第三百三十八章 磐媛有了
七日后,司马绍下葬于武平陵(今南京市江宁县鸡笼山),经群臣议立,改当年年号为咸和,而刘琨虽有严令不许传出司马绍的死因,但不知怎么的,司马绍自渎而死还是传了出去,一时之间,引为了建康民间的笑料,同时也间接替刘琨证得了清白。
不过,刘琨非但不领情,反而以此为由处死了那名宫人与黄门,算是对司马绍有了交待,既使汴壸也是无话可说,尽管他怀疑是刘琨自已使人向外散播,奈何没有证据,只得不了了之。
司马绍之死,正如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掀起一片小小的波澜就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所有人都明白,刘琨取晋室而代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与王敦不同,这一次各公卿权贵全都冷眼旁观,坐等刘琨登基之日的到来。
十五日后,也就是二月初九,司马绍的死讯传到了长安,云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人的死法千千万,打灰机死却是听都没听过,古人把打灰机看的相当严重,认为既羞耻又伤身,不过,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短期内没有太大的危害,长期且高频率则类似于纵欲过度,以司马绍二十来岁的年龄,打灰机死实是匪夷所思。
“哼!”张灵芸冷哼一声:“把人害死了不说,还让人背负一个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