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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漩垂下眼帘:“魔物一出,暗华门里免不了血流成河,而我,看不得生灵涂炭。”
“你倒是心怀天下了?”
谢清漩自然不会接口,黎子春也不追逼,换了话问:“你会反戈,我也不是没想到过。只是有一条,我委实想不明白,我在朱仙镇上已给纪凌下了吞吃人性的蛊虫,他怎么会不入魔呢?”
纪凌听谢清漩跟他温言软语,一问一答,早就有气了,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前来,对准了黎子春的面门就是一拳,黎子春未料到会有这一出,又被钢刀架住了脖子,急切间竟没闪开,给打了这正着,眼前顿时金星乱冒。只听纪凌气咻咻喝骂:“好你个老匹夫!他就是为了替我取胸口的那只虫,才会邪气入体,才会病成这样!!”
黎子春闻言大笑:“果然情深义重,可王爷你别忘了,他的病根却是你踢出来的,你又比我好了几分?”转过脸来,他盯紧了谢清漩:“谢清漩,你是个知天命的,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捏在谁手里?你有没有替自己算过,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
谢清漩微阖眼帘:“福薄命蹇,没什么好算的。”
“哼,你是自知大限吧!”黎子春说着,双臂忽地一振,身形急转,平地登时卷起股罡风,纪凌恐黎子春要伤谢清漩,扑了过去,用身子把谢清漩紧紧地护定了。但听耳旁“呛啷啷”一阵乱响,狂风暂歇,再看殿中,一片狼藉,弟子们一个个白刃脱手、跌倒在地。玄武王静立原地,望着露台方向,纪凌爬起来一看,原来黎子春并未逃走,而是退到了露台上,夜色深沉,云暗风急,那人长身玉立、衣袂当风,似仙似魔,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重又围拢过来,但忌于黎子春的法力,均不敢上前,纪凌倒不畏凶险,正想往外冲,却见玄武王已越众而出,站到了黎子春对面:“你引魔物篡位的事不日便会传遍暗华天,这暗华门中再不会有你的容身地,跑到哪里,都是杀声一片,留在岭中,倒还有条生路,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赶尽杀绝。”
“多谢厚意,”黎子春虚虚地施了个礼:“不过还轮不到你卖我条生路,你们真当我到了绝路吗?”说着一抬手,指住谢清漩:“你这个人,心冷似铁,子忌待你一腔赤忱,也没换到一分情爱。我如何会信你的死心塌地?你常说你做人喜欢不赊不欠,今个儿我就跟你把帐算明了!”
纪凌虽是不明就理,可听了这话,也尤自心惊,拽过谢清漩,想将他藏到身后,却听“嗖”的一声急响,眼前划过道青辉,莹若明星、灿如珠玉,直照得人神思恍惚,眼光不知不觉就缠了过去,只见那道青辉,在空中打了个弧,轻轻悠悠落定在黎子春的掌心,原来是颗琉璃般通透的夜明珠。纪凌痴痴望了那珠子,只觉热血上涌,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周遭的人影、声响都模糊了,天地间只有那一点光勾魂夺魄,亮得可心可意,亮得目眩神迷。好半天才觉着有人在拽自己的衣服,纪凌一阵厌烦,伸手去推那人,推倒是推开了,脸上却挨了一下,火烧火燎的痛,纪凌不由闭下眼,这才听到陆寒江冲着自己大吼:“快看谢清漩!”
纪凌低头一看,却见谢清漩倒在地下,脸上已没了人色,额头破出了个洞,鲜血泊泊地朝外直涌。纪凌下意识地蹲下身去,陆寒江把谢清漩抱起来递给他,他便木然地接了过来,心里空落落的,不知该些做什么,正恍惚着呢,却见紫柯扑上前来,探过谢清漩的鼻息,更是哭得泣不成声,纪凌依葫芦画瓢,也到谢清漩的鼻底摸了一遍,这才明白谢清漩没了气,应该是死了。纪凌茫然地望着怀里的人,眼前的男人清秀苍白,算得上好看,却又是那么陌生,纪凌依稀记起他和他的一些纠葛,自己跟他有过肌肤之亲,伤害过他,也喜欢过他,可是,那些事为什么都如此淡薄,喜怒忧惧,混杂成一片,遥远而隔膜,纪凌蹙起了眉尖。
“纪凌!”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纪凌循声抬头,正对上黎子春的眼睛,可他的目光只在黎子春脸上滑了一下,便胶在了黎子春掌心的明珠上头。陆寒江看纪凌这副模样,猜着那珠子有些玄机,放声喝问:“黎子春,你做的什么妖法?”
黎子春冷哼一声:“我不过收回颗定魂珠罢了。”
陆寒江闻言更急了,直推纪凌:“快把珠子夺回来,抢回来谢清漩就有救了!”
纪凌却似充耳不闻,望定了那珠子,脸上渐渐泛出些喜色。
“别枉费心机了,定魂珠取出来,就再塞不回去了。”黎子春说着哈哈大笑:“你以为他喜欢的是谢清漩吗?他迷的不过是这粒定魂珠罢了。二十年前魔王被缚,元神给炼成了两份,一份植入紫藤花种,另一份便在这颗宝珠里头,这两份元神天性相吸,仲不离伯,伯不离仲。纪凌贪的只是神珠,那谢清漩不过是个装饵食的钩子罢了,拿掉了香饵,纪凌根本不会看他一眼!”说着,黎子春轻轻扬手,明珠拖了条华丽的光带,翻飞流转,黎子春压低了嗓音,似惑如劝:“纪凌,来,吞了这珠子,从此你要什么有什么,再不会求而不得!”
纪凌眼色痴迷,正想扔了尸首,去取清媚,玄武王飞身上前,食中二指一并,直点他眉心,断然喝道:“别去!吞了定魂珠,你就会入魔!”说着推了他的脸,逼他望着怀里的谢清漩:“这人因你获罪,负故友、绝亲缘,废了一身清白,为了不让你入魔,把性命都交代了!你好好看着他!他叫谢清漩!谢清漩!你喜欢的不是那个珠子!是这个人!”
纪凌跟了他念道“谢清漩”,玄武王点点头,攥了他的手,带他去抚谢清漩的脸颊:“是,你喜欢的不是颗珠子,是个人,这是他的脸,他的嘴唇…”
“好凉…”纪凌抚过谢清漩苍白的唇:“跟昨晚的一样软,可那时…是暖的…”纪凌双手捧定了谢清漩的脸,喃喃低语:“他很少笑,可笑起来很好看…他说他的心不给人,可他一直陪着我…”
玄武王长叹,重重点头:“你明白就好。”
“啊!”陆寒江惊呼一声,指住了谢清漩,玄武王定睛一看,不过是片刻之间,谢清漩润泽如玉的肌肤已现出点点灰斑,他原是具茔台朽骨,没了定魂珠的庇佑,烂得极快,转眼间肌糜肉腐,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纪凌的怀里便只剩了一副骨架,夜色里,白骨森森,嶙峋突兀,煞是骇人。纪凌把那堆骨头全拢到了胸前,紧紧抱着,嘴里不停地念着:“你叫谢清漩,你叫谢清漩…”
陆寒江再也听不下去了,朝着众人喝问:“谁跟我去劈了那狼心狗肺的宗主?”也不等众人答应,足尖一点,掌出如风,奔着黎子春就去了,他那些功夫到了黎子春面前,原是不够看的,可他憋了一腔的怒火,气势夺人,倒也跟黎子春拆了两招,两招过后,便听身后扰扰嚷嚷,一班子弟全冲了上来,当先一个竟是紫柯,陆寒江心头一热,更是泼出了性命,跟黎子春相搏。可法术这东西,比的是道行,不是力气,他们人再多,也架不住黎子春漫拈十指,符飞如雪,转眼间就显出了颓势。陆寒江心里焦躁,却见凭空里爆出了两团紫电,激得黎子春周身一震,陆寒江回头看去,那踩了紫云,横眉立目的人,不是别个,正是纪凌。
黎子春见纪凌杀来,不惊不怒,反绽出一脸笑意:“世人都爱层皮囊,可那东西最不长久,前一刻人面桃花,下一刻便会烟消云散。爱欲虽是浓腻,可人心迂回叵测,情路步步惊心。只有这东西…”黎子春说着,托出那颗明珠:“吞下去,便是永世永生,不离不弃。你做魔王,我坐江山,在这暗华天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岂不是好?”
纪凌注视着定魂珠,眼波渐柔,嘴角勾出缕痴笑,黎子春见他入了迷障,知道是时候了,轻轻抛过明珠,纪凌一抬手,果然接了过来。陆寒江、玄武王连声唤他,纪凌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握着明珠,走到了黎子春的身旁,黎子春微笑:“把明珠吞了吧。”
纪凌点了点头,张开嘴来,却见牙间咬着半截白骨,黎子春的脸色便是一僵,强作镇定,温言相劝:“把骨头吐掉。”
纪凌摇头:“我要他看着。”说着,五指一并,拧紧了定魂珠:“这是魔物的另一半原神,我若吞了,两半原神合体,魔王出世。可是…这珠子若是碎了呢?”
黎子春眼光一凌,飞身要抢那珠子,纪凌不但不避,反迎了上去,手肘一勾,牢牢扣住了黎子春,贴在他耳旁低低地问:“珠子碎了,你我便会同归于尽吧?”
黎子春急呼:“你也会死!”
纪凌微笑:“如此甚好。”
随着“喀嚓”一声脆响,纪凌闭上了双眼,嘴里的骨头温润如玉,他果然陪着自己,一路陪到了底。
露台上紫气激荡,到了半空,散作团团云霞,远远看去,恰似绽出了连天的紫藤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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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京郊十里铺。
北风劲吹,细雪沥沥,长街两旁的廊檐下挂满了冰凌,衬了一串串尖头红椒,煞是好看。但听一阵銮铃轻响,两匹骏马一先一后飞奔而来,当先那人着一袭描金盘云的长袍,腰板笔挺,容色如玉,眉目间透着股傲气,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个名门公子,后头跟的显是个小厮,那孩子一边打马,一边叫喊:“小王爷、小祖宗,你这一大早的到底要去哪儿啊?快回去吧,给老王爷发现了,我一准得挨板子!”
那王爷“吁”地一声,勒住马,将眉毛一横:“怕回去吃板子?好啊,我现在就给你一顿鞭子。”
小厮双手抱拳,连连告饶:“好祖宗,我怕了你,板子、鞭子,你叫我吃什么我便吃什么,这总行了吧。可这大雪连天的,你究竟要去哪里,总得给我个明白吧。”
王爷听他那么说,倒笑了:“我昨晚做了个梦,在京郊十里铺遇了个故人。”
小厮不由跌足长叹:“为个梦找人来了?可这故人究竟是谁?”
王爷白他一眼:“都说是梦了,哪里知道是谁,只觉得是个故人。”
两人沿着长街跑了三遍,也没揪着半个故人。一街的冰凌化成了雪水,眼看着午时将至,小厮想到家里那顿板子,脸越拉越长,再看王爷,却仍是兴致勃勃,不禁暗自叫苦,他深知这个小王爷最是不听劝解的,只得挖空了心思,想着如何哄他回府才好。一抬眼却见街角边摆了个小小的卦摊,眼珠一转,赶忙向主子献计:“王爷,那边有个算卦的,不如找他解个梦,总强过我俩顶风冒雪地乱转。”
这小王爷也是个贪玩好乐的,听了这话,便朝街角张去,但见那卦摊极小,窄桌边坐了个瞽目的先生,年纪很轻,不像是个得道的高人,长得却甚是俊秀,一张脸清雅出尘,让人禁不住想去亲近,当下便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到了摊前,王爷把梦说了一遍,又问:“这梦能应验吗?那人是谁?”
先生点点头:“王爷今日便会遇着他,只是这故人不是你今生所识,碰是碰得上的,只是未必能够相认。”
王爷听了,把长眉一轩:“相逢不相识?这遇到跟遇不到,还有什么分别?”
那先生淡然笑道:“能遇能识是缘分,能遇不能识也是机缘,缘深缘浅,总须顺其自然。”
小王爷被他缘来缘去一顿说搅得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