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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走进房间。看着明显在发闷的主人,把午餐放到桌上。
「主人?」
卓洛宇与柳煜扬负责药品,但血魄的三餐与沐浴更衣则由他服侍,是血魄坚持吩咐的,「云飞,这里在哪?」
「千佛山东南方不远处的小城镇。」
「他们有限制你的行动吗?」
「没有……虽然我也没离开过。」他的外貌太显眼了,所以只待在宅院里。
「那么,你能想办法弄到马匹吗?」
马匹?
「主人!您还不能负担赶路的疲累……」终于明白他在问什么的云飞惊愕的看着血魄。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血魄叹气。
再不走,他会无法离开用那双眼凝视他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要走?」云飞讷讷的问。
云飞竟然有胆子反问他了……血魄惊奇的看了云飞一眼。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云飞,但血魄知道「现在的」自己喜欢云飞的改变。
「因为,」爬下床在云飞的搀扶下走到桌边用餐,血魄慢吞吞的回答,「我宁愿在他原谅我的时候离开,也不要留下来直到他再度恨我。」
很不可思议的,在体内毒蛊尽除后,他竟然可以很平静的思考这些原本会令他心神大乱的东西。
时间会改变很多事物,总有一天,也许不用多久,也许还要很久,卓洛宇会记起杀父杀母,毁宗灭族的仇恨,然后开始很他……死亡可以在事情正圆满的时候为幸福落下终局,活着就必须经历改变,就是因为承认了自己爱他,才明白内心究竟有多怯弱胆小。
离开他思恋或许会让他心痛,但怎么也没有被他憎恨来得心碎,两权相较之下取其轻,他在醒来的第一天就已经下了决定,会拖延了这么多天,只是担心云飞的身体。
至于其他人……欠他们的恩情就由那几帖在武林中价值千金的药方回赠,至于他们的想法与心情,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关心了。
「主人……」
「这两天弄匹马给我……」
云飞静静的看着血魄,湛蓝的眼中有丝迷雾,他只是希望血魄快乐……离开了卓洛宇,血魄会开心的笑吗?
可是,他想不到任何字句可以反驳血魄的说法。
「遵命,主人。」
血魄不再说话,任由云飞替自己按摩右手手臂,在他吃完后收拾碗离开。
房间只剩自己一个人以后,血魄低吟。
「唔……」另一个让他犹豫的问题来了,究竟要不要带云飞走呢?
如果留在他身边,云飞一辈子就只为了服侍他而活,但是丢弃云飞又担心他被欺负……真是伤脑筋啊……
「小龙,你说该……啊,你已经不在了啊……」
习惯性想对小宠物说话,试图抚摸它冰凉鳞片的手停在半空中,血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肩,静静把手放回被子上。
一夜无眠。
几天后,云飞通知了血魄可以离开的时间。
是夜,血魄穿好了衣服,轻轻推开房门——之所以走门不爬窗,是因为现在毫无武功,爬窗万一弄出了什么声音惊动众人就不好了。
才走没两步,就感觉后颈的寒毛竖直了,那是一种本能的危机感。
反射性地往让他不安的地方望去,一道人影已经逼近身侧,出手就把他拦腰抱起。
血魄眼睛一眯,翻掌往对方颈项击去,没了内力的攻击轻而易举的被挡了下来。
他没使全力,因为猜到对方是谁,怕不小心伤到他,所以有所压抑,但整个人被箝制住让他很不爽。
「……为什么你总想一个人离开我?」卓洛宇的叹息把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给堵回去了。
不是责备,他没有怪他的意思,可是叹息中隐含的哀伤更让他难受。
卓洛宇把他她了过来,低头抵着他的额,微弱的月光让两人的表情成谜,但依稀可见他眼中的专注情感。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他应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离开啊!
「我每夜都在这里守着。」理所当然的话语背后,隐藏的是痴情与不悔的深爱。
血魄愣了愣,旋即恼怒。
「卓大少爷,卓庄主大人,冬夜大雪的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每天来我房门口当门神做什么?」偏偏他武功全没了,根本没注直到门外有人……
「抓凤凰。」卓洛宇轻笑,抓着他回房,「天冷,进去吧。」
「不要,我……」剩下的话很没种的在卓洛宇的注视下消失,血魄暗暗咬牙,咒骂自己愚蠢。
要走就把话说完,不想伤害他就根本别开口,这把话说一半是想怎样?走不了又伤了他?
卓洛宇面无表情的走进房,拉了椅子坐下。
「凤儿,过来这里,『我们』需要谈谈。」
血魄站在门口没动,看着他的背影,犹豫。
「不想谈?若你坚持要走,我拦不住你……从一开始见面我就知道我无法强留你,可是我必须让你知道,对现在的我来说,你是我唯一活下来的理由,如果你打算离开……这辈子就真的无法再见面了。」
点燃桌上的烛火,背对他坐下时卓洛宇说得很平稳,可血魄愈听双眼愈睁大,等听他把话讲完,直魄也差不多快用杀人视线把他的后脑刺出两个洞。
这家伙是在以性命威胁他?
复杂的感情在胸口翻腾,堵得他呼吸困难,只好关上门到桌边坐下。
烛火下,卓洛宇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漆黑深邃如子夜星空的眼专注的看着他。
血魄沉默,看着火焰眺跃,一字不吭。
透过火焰,他还可以看见大火燃烧的佛寺中,卓洛宇对他露出笑容的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卓洛宇慢吞吞的开口。
「凤儿,看着我好吗?」如果要谈话,他不希望错过他眼中任河一丝情绪,因为从以前到现在,他这情人都很会心口不一的掩饰内心。
闻言,艳红的眼瞳把焦距从烛火灯蕊移到他脸上,眼底有着脆弱的防备。
「为什么要偷偷离开?」
血魄无语。
「你……还爱我吗?」卓洛宇换个方式问。
「我爱你。」血魄回答的很肯定,乍然得知真相的瞬间是难以厘清紊乱的感情,但是现在他不需要思考就能说出口。
卓洛宇笑了。这是他七年来苦求不到的答案。
「爱我却必须离开?」
迎视他盈满炙热情感的黑瞳,恍偬间与嘲讽冷漠的眼重叠了。
再也不想看到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可他做出的事情没有一样能挽回……
他没有罗煞、绝魂他们那么无私,他的离开不是为了让心爱的人能过的更好,只是想保护自己,因为从他学会思考开始,就不断的在思索自我保护的方式……他只是不想再心碎。
「我爱你,可是我想带着你的爱离开。」闭上眼,他知道这是自己欠卓洛宇的,无论如何,都必须把话说清楚了再走,「不过,我欠你的一定要还……」
话没机会说完,卓洛宇自嘲的苦笑打断他未出口的歉疚。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一种无力感深深吞噬着内心,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看着血魄愕然的表情,卓洛宇有些疲惫的叹息。
「凤儿,你从不相信我对你的爱胜逾一切,可以维持到我性命终止的那刻……对吗?」
血魄被他脸上哀伤的表情镇住了,那双充斥爱恋与痛苦的眼让他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
「你无法相信我宁愿抛弃所有亲情友情选择你……」
「所以就算我对你说我竟然没血没泪的觉得双亲、胞弟与族人死尽后,就没有责任牵挂可以阻止我爱你这般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话……你也不会相信我,对不对?」
不管理智怎么责备自己,为他而痴狂的心无法抑制的这样想,内心丑陋的自私总在不经意间冒出头,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为此感到丝丝窃喜。
因此自责,因此憎恨自我,他总是在表面假装若无其事,在夜里忍受煎熬……然后,当心底紧绷的弦崩断的这刻,他看不见血魄焦急摇头的动作,听不见他忧心的辩解,只能强忍哽咽地诉说那份失控的无力。
「就算我承认我其实恨我娘恨了七年,因为她的私心害我无法陪在你身边、无法阻止你离开,就算我说我恨卓家加诸在我身上的责任迫使我不能抛下一切陪伴你……即使我跟你说我永远不会恨你,我只恨老天爷让你爱我却不给我证明我会爱你到永远的机会……你也还是不相信我吗……」
看着他,卓洛宇痛苦的问:
「究竟我该怎么做,你才会愿意相信我?或许我只能在你知道我爱你的时候自我了断,让我对你的感情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样你会愿意接受我的爱吗……」
泪水自眼角滑落,可是他浑然无所觉……
乓!再也听不下去的血魄踉跄起身,撞倒了椅子发出不小的音量,也打断了他的话。
血魄心底掀起了惊滔骇浪,他非常清楚像卓洛宇这样的世家子弟说出这样的话,等于是颠覆掉他所有的认知,更要承受背德逆伦的煎熬……他在这种心情下自我折磨多久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在卓洛宇平静的表情后,是这样的情感冲突……
心疼,只为他,心痛,却是针对自己的自私。
只想要保护自己的后果,就是漠视了最爱的人有多痛苦。
明明就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多相信他一点……结果却只能让他用这样绝望的嗓音说出了无生意的沉重哀伤……
走到卓洛宇身前,俯身亲吻他,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挑逗意味极浓的吻逐渐深入,卓洛宇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腰。
唇舌交缠间,变得低哑的噪音呢喃着他的名:
「凤儿……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我会做到……」
他的傲气不复存,只剩下近乎卑微的哀求。
想爱他,想要他,可怎么也抓不牢,无法强迫又舍不得放手的感觉是那样的无力……
血魄颤了颤,分不出胸口几欲窒息的痛苦是为了什么。
「安静点……」同样转沉的嗓子微喘地打断他的碎语,血魄主动把舌伸入他口中,不让他继续说话。
思绪一片空白,只能专心投入让彼此意乱情迷的热吻。
亲吻结束后,搂着努力调整呼吸的血魄,埋首他胸前,低语:
「别离开我。」
面对他再一次示弱的要求,血魄闭上眼,无力的屈服了。
「……以后你想走可走不了了。」
罢了,反正是他欠他的……若未来真的受伤,反正也不是没心痛过……起码应允的现在,不会再伤害他……
听见他变相的承诺,卓洛宇渴望地凝视他的眼,在确定他眼中的认真后,露出让他心疼的狂喜与安心。
血魄浅浅的笑,再亲了他一下,然后松开揽住他的手,打算去跟云飞说可以回房睡觉了。
可还没离开两步,就又被抱紧。
「凤儿!」
有些患得患失的低唤让他放弃拍开腰间的手臂,谁叫洛宇会这样也是他害的。
「卓太少爷,你好歹让我去把云飞叫回来……」
血魄担心忠心的云飞会傻傻地在下雪的夜晚等他一整晚,可拖个大包袱去叫人更蠢。
「别提别的男人。」他的声音很合。
说穿了他其实很介意血魄连沐浴更衣都让云飞服侍。
「喂!」横了他一眼,血魄虽然不介意花一整夜安抚这个难得脆弱的男人,但自己在温暖的床上与情人耳鬓厮磨却让侍从在外头吹冷风,总让他已经少到不能再少的良心感到有些愧疚。
「我有请韩七去拦他。」卓洛宇老实交代。
血魄满意的笑了,再次主动亲吻他……
另一边,韩七看着没等多久就面色如常同意跟他走回大宅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