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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阔天-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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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镇定。”我径自拉过凳子,“就不怕这深夜访客是来夜袭你的。” 

  “呵呵……”楚凌半抬半阖的眼幽黑深邃,转目流彩间有股迷惑人心的妩媚,“夜袭者,我本是来者不拒,更何况美女如你。” 

  “两年不见,算来该是三十出头的人了,这妖媚模样仍然半分不改。”我摇摇头,“幸好有大慈大悲的杨雷将你早早收了去,不然这世间可又不是会添多少被伤透的芳心。” 

  “收了去……”楚凌蹙起眉头,“怎么说得我跟下凡惹事的妖精似的。” 

  你难道不是么? 

   

   

  以前在冷家庄时,我总是有几分不懂,为何看起来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楚凌,却偏偏可以充着师叔的皮囊,四处嚣张。 

  “因为他漂亮啊!”从小就骗死人不偿命的谢亦痕的这句话,我竟信了好几年,等到发现辈分这种等级制度的差别时,却无法反驳他自以为天理的一席话。 

  “本来嘛,难道澄夕你不觉得?不然为什么那些师兄弟们也都很听你的话啊,因为你也很漂亮啊!” 

  许多年后谢亦痕名满江湖称霸武林时,我很是理解年纪轻轻的他,缘何如斯轻易便可坐到别人望尘莫及的位置,资质问题而已。 

  所谓人逢对手精神爽——这是师叔楚凌的金口良言,用于解释冷家庄内所有因意气风发精力过剩引发的争斗。 

  那时大家都巴不得这两个怪物般的人能赶紧被扫出门去,让我们耳根和身心获得片刻安宁。 

  他们相约行走江湖时,冷家庄只差没设酒宴庆祝,当然,除了冷琪。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作为,却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陷入无路可走的绝境时,却急需这两个逍遥浪子的出手相助。 

   

  笕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囚禁了。 

  有好几次我都想直接刺死那个昏庸无道的狗皇帝,让笕然获得一身自由,从此不必为他所憎恶的权术阴谋打交道,简单而平淡地度过余生。 

  楚凌和亦痕赶回来时,我强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地抓住他们的衣角,生怕这两个唯一可以试着救笕然的希望转身便消失不见。 

  “放心吧,你师叔我还从未失过手。”在我强烈要求下跟随我夜闯深宫前的楚凌,趴在屋檐上,脸上飞扬着自信无比的微笑,“我一定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到杨府。” 

  乌云遮住的圆月露出半边脸来,皎洁明亮的底色下他幽深的眸子格外有魅力。 

  我想不管是谁,都无法抵御他这种极有杀伤力的笑颜。所谓倾国倾城的祸水红颜怕是也不过如斯。 

  是夜,楚凌成功地兑现了他的诺言。在轻而易举地救出笕然之后,我看到他眼里瞬间的惊诧。 

   

  笕然对上楚凌轻佻而漫不经心的态度,我看得出他七分无奈,三分遗憾。 

  这样的他,却可以凭着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让那个平素最爱同说教之人唱反调的师叔鬼使神差地答应留在他身边,虽然不是辅佐,也不算是监视。 

   

  更像是一个赌约。 

  赌谁会为对方的魅力折服,放弃自己长久以来的生活方式。赌注是自己的生存信念,期限是无边的永远。 

  笕然淡淡地笑着,坐在竹林的石凳上看着飞舞着长剑的楚凌,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轻松和释然。 

  为楚凌登峰造极精湛绝伦的剑艺,为笕然难得的片刻安宁和短暂幸福,为我自始至终执着却终究无果的,这份近十年的爱恋。 

  我躲在远远的林子深处,无声地哭了。 

   

   

  “澄夕,他是什么样的人?”楚凌伸手在我眼前晃晃,打断我的回忆,笑容暧昧的脸上满是好奇,“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说谁……” 

  “谁?”我明知故问。李坤那个家伙,居然还真去了冷家庄,这下可好,我成了他们调侃的最好对象。 

  “请将聂姑娘下嫁于我,李某虽不才,无法让她过养尊处优的富贵生活,但指天发誓……” 

  “好了好了……”我败给他了,慢悠悠地仰着头吟得倒是顺口,我瞪他一眼,“你不是见过他了,还故意来问我这些做什么?” 

  “没有,这是师兄讲的,我只是捡了一些来听,亦痕又不肯告诉我,好奇死了。”我的师叔笑嘻嘻地啖了一口茶,“他说要自己去找你。” 

  “无聊的书生一个,没什么好说的。”我转过身去打开随身的包袱,“不提那个了,今天可是有正经事才来找你的。” 

  “这么快就想扯开话题啊,”楚凌懒洋洋地直了直身子,“看样子他还真是有戏哟……” 

  我脸上一热,赶紧拿出准备好的药材。 

  “这是干什么?给我们的补品?”他拣起一株闻了闻。 

  “是你家杨雷捎信过来,专程让我交你带给韩靖的。”不然我怎么会特地跑来等着做你消遣对象。 

  “小静儿?”他几分惊讶,“他们如今在京城?” 

  “恩,好象你刚离京不几天他们就到了。”我点头,将药材系好,“似乎是前段时日大病了一场,身子不太好。” 

  楚凌哦了一声,面色黯然下来。 

  “我就说他们哪里会良心发现过来探我们一回。”他轻叹气,“还以为他身上的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怎么可能。我苦笑。当年为韩靖驱毒时就有那种觉悟,彻底清除是决然不可能的,只能尽力减少他的痛苦,然后靠他自己的体质和医术支撑。也亏得他自幼试毒,对毒性抵御性较强,我一直觉得还算乐观。 

  “没办法,他身子底太差。” 

  一提到韩靖,大家都黯淡沉默。当年那个无辜的少年,在层层叠叠的算计过程中,被不幸遗漏,终成了一个不可预料悲剧中,最是惨烈的牺牲品。 

  像是一个印记,对不择手段和目的二者轻重的衡定。 

   

   

  青国大军气势如洪,杨、张、楚三军以浔河为界铺开一线,分别驻守上中下游。 

  前方频繁来报,说先锋的青军骁勇无比,在不满二十的年轻主帅指挥下步步紧逼浔河畔。 

  “他果真不负我所望,有勇有谋,是个优秀的将领。”笕然非但不急,脸上反倒是添上几分得意,“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这时我才知道,那个给三军带来最大麻烦的年轻人,是笕然念念不忘的姐姐留下的儿子。 

  “宇文毅……”笕然嘴角浮起一丝高深的笑意,“我定要让他回到羽国……” 

   

  不知他从哪里得到了密报,青国辅相千方百计寻找的一个孩子,如今不巧正在羽国京内。笕然打算用这个姓林的孩子做人质,换回自己盼了多年的侄子。 

  “可是……”杨相定谦大人有些迟疑,“那林仓南,不也是悠然公主的骨肉么?” 

  “他不是!他是青国叛将的遗孤。”笕然难得的愤然,口气冷冽,“对我来说,他只是姐姐受尽屈辱的一个证明。” 

  那时笕然和我们都不曾想到,这个不被他所承认的侄子,最终依然登上了皇位,那原本是笕然特地留给他同母异父的哥哥宇文毅的唯一礼物。 

   

  行动按计划一步一步地铺展开了来,杨相出面同青国举足轻重的辅相交涉,当然内容却是须得背着青国当政的太子。 

  宇文毅没有直接去浔河军营。 

  暗中监视的人被他杀掉,传令的信鸽带着一身鲜艳的血迹回来,上面短短几行字:明日午后,浔河西畔。 

  这个心思缜密的少年,以他的方式抵制着外来的,同时施加在他和他师傅身上的压力。 

  笕然听过之后笑了,他很满意地说:不愧是姐姐的孩子。 

   

  第二天,宇文毅赴约而来,笕然凝眸看着他许久,柔柔地将这个高过他的青年揽在怀里,激动无比:长得好象姐姐……毅儿,你记得吗?我是笕然舅舅。 

  瘦高的青年背脊梁挺直,从表情到身姿,满是漠然和拒绝的气息。 

  “这些年,你们在青国一定吃了不少苦……”笕然闭上眼,仿佛在感受他怀中少年的苦,喃喃道,“毅儿……你放心,你和姐姐所受的屈辱,所遭的痛苦,我十倍帮你要回来。” 

  笕然说这话时眼睛微眯,原本神韵风雅的双眸忽然间流露出一种近乎凶悍的光芒。 

  他想要捉弄人时也会这样,眼睛微眯的小习惯一直改不了。我知道,他真正动怒时,这种神情,便再无半分嬉逗之意和温和之感。 

  我更惊讶地发现,他千等万盼救回来的侄子,同他有一模一样的习惯。 

  “哼……那么多年,我和娘受苦受辱时,你们可曾施过半分援手?”宇文毅笑笑,眼睛微眯,“如今发觉后嗣的重要了,便想尽法子不择手段来寻?” 

  笕然似受打击,一把握紧他的胳臂:“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可知道这些年来为了找姐姐的下落,我花了多少功夫?” 

  宇文毅没有说话,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算了,如今你不能理解也不要紧。”笕然语气放温和,一如他平素,“我们先回羽国。那里才是你的故土。” 

  宇文毅没再多说。他只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然后翻身上马。 

  “毅儿,和舅舅一起同乘马车吧。”笕然迈步上车时向他伸手,后者却并不理会。 

  “你别太过分!”我终于按捺不住,勃然大怒。 

  笕然赶忙阻止我,无奈地笑笑,摇头示意,略带笑意地看着他的宝贝侄子旁若无人般径直往前行去。 

  “对了,”笕然想起什么,掀开帘子探头出来,“姐姐的玉佩呢?” 

  羽国盛产玉,极品的玉佩往往是皇亲国戚的族徽,代表高贵的血族与身份。直系的王族通常自出生起便有一块独一无二的玉佩随身携带,代代相传。 

  宇文毅默然不语。 

   

  我知道他把玉佩留在了哪里。 

  以眼神示意,我自信地向笕然点点头,悄然转身朝宇文毅来的方向飞奔去。 

   

  我不该回去。 

   

  这些年,不管是在冷家庄同谢亦痕他们一并接受磨砺,还是跟随笕然在皇城深宫同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打交道,也算是经历过不少人世。 

  自以为见惯了风浪,无所谓惊惶。 

  张狂太甚,自信过剩,却忘了自己终究只是一个不满十八的女孩子。 

  在内心深处依然对人性保有一份纯真期待,相信人不管是做什么,都有其目的。 

  我错了。 

  原来人也可以这样,纯粹因为原始的冲动和欲望,而硬生生地剥落所有的面具。 

   

  离湖边那小屋尚有百步左右时,我听见一声悲鸣。 

  悲鸣。我想不出还有别的词可以形容那撕心裂肺的惨叫。 

  像是被凌迟撕裂身躯的那种近乎凄厉的呼唤,叫的,是被笕然千方百计接回羽国的侄子的名字。 

  毅哥——后面的字还未来得及吐完,声音嘎然而止,像是被硬生生塞住了嘴,听得人揪心。 

  我轻落屋檐,从缝隙里往下看去。 

  那刻所见,或许在潜意识下,成了终生的梦魇。 

   

  马匹嘶叫的声音由远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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