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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Mr柴:
CHANNEL FULL正在步入世界性通讯社的行列,我认为中东是最好的突破口。它处在三洲交汇五海包围之地,集地理、历史、宗教、民族、经济、政治、文化矛盾於一身。古老的大河文明、金字塔、巴比伦与石油命脉纠缠不清……本人在摄影部新闻中心从事突发事件报导一年半,无妻儿恋人拖累,最适合飞往中东采访战争,我决心将CHANNEL FULL发扬光大,请满足本人的小小心愿。
连芳上
1990年12月X日”
“混蛋!说什麽‘无妻儿恋人拖累’──我原来不是你女朋友──是你的拖累啊?!你要去中东的话就去好了──最好在死在那里!永远别再让我见到你!”
“昱昱……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你走──”
“昱昱……”
“啪──”
“只不过和她商量一下而已……就出手那麽重。”连芳捂著印著五根胡萝卜的肿胀左颊,郁闷地嘀咕了一句。
乘了十七个小时飞机,抵达伊斯坦布尔换机时,脸上还刻著女友卓昱留给他的“饯行礼物”──重重的一巴掌。
不过即使这样,连芳还是踌躇满志──中东,一直是他向往的地方,在大学时代连芳甚至还兼修过半年的西亚历史。这次去中东机会难得,又岂能随意放弃?女友的任性恐怕只是一时的,她应该明白自己为了这次公派的良苦用心。
“回去……就结婚吧!”在侯机室,连芳心中不觉荡起一丝甜蜜,和女友相恋多年,总算是该有结果的时候到了。
这般寻思,嘴角也跟著弯了上去。
路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这个沈浸在幸福幻想中,一脸可笑表情的东方帅哥(如果还看得出的话),不明白他被打成那样还在笑什麽。
一个月後。
公元1991年1月17日凌晨。
海湾战争爆发。
巴格达 。
住在洲际饭店的连芳被同事叫醒,几个人把卧室的门反锁,用胶带把它粘得严实,更夸张的是:领队除了发给每人手电以外,还偷偷递给连芳一把手枪。
虽然不会用这玩意儿,但连芳也不客气地收下,将之绑在自己的小腿内侧。
不久,卓昱打电话过来,说很担心连芳,一边哭得泣不成声,悔不当初咒他客死他乡……连芳安抚了一阵,许诺回来便和她结婚。
天亮後,没有交通工具,无法上街采访,领队便让大家打行李,拆机器,凌晨搬到使馆。整个巴格达仿佛已被化学武器击中了似的,印度驻巴格达大使还跑到中国使馆要塑料薄膜。家家户户都在用塑料布构筑防毒室。
在此之前一周,一部分记者已撤出伊拉克境内,转至约旦。
连芳依旧继续留守巴格达。
第二天,连芳主动要求采访位於伊拉克、约旦边界附近的鲁威谢德难民营。
和日本同行冰室一道驱车前往目的地,兴起之余,连芳甚至还向冰室学了两句阿语,以备不时之需。
到达後,两人立刻分成两头开始拍摄。
到伊拉克一月有余,还没有在新闻官不到场的情况下拍摄过,连芳相当兴奋。
“西尼,沙狄克”(中国,朋友)。连芳一边按著佳能T─90快门,一边和有如惊弓之鸟的拍摄对象用新学的阿语打招呼,那是他向冰室新学的句子。
要好好把握难得的拍摄机会……连芳在心中默念。
这时,一列戴钢盔的警察在难民营前行经。虽然在拍摄前被冰室多次警告过:不要拍警察,可是总有那一点侥幸心理存在著──
“反正拍一张不会有人看到的。”
“哢嚓。”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快门,光灯闪烁,胶卷了卷动一下。
立刻,这个举动还是被神经质的阿族警察发现了,其中一个疾步朝连芳走来,一边还大声朝他呵斥著阿语──很显然──他被连芳的“越轨”行为激怒了。
楞了一下,连芳才意识到那警察想要没收他的相机。於是,下意识地退後一步,把相机揣往自己的怀中──
但他没有留神:自己脚下离一个未上盖的自流井──仅有咫尺之远……
来人蛮横地一把夺过连芳的相机,将他用力一搡──
还没等连芳反应过来,身体便倾倒、下坠──遂陷入了无限的黑暗中,接著……没入水中……
意识消散,只听有人在头顶呼唤自己的名字──
“连芳!连芳……”
源远流长的底格里斯和幼发拉底河亘古不变地流淌,孕育了美索布达尼亚大地上的生灵。
即使在两千多年後的今天,这里依旧生生不息……
在美索的北面,底格里斯河之中游有块土地──它的东北连接著扎格罗斯山,东南以小扎布河为界,西连叙利亚草原。
这块土地是狮子的国度,而狮子的名字叫──“亚述”。
醒来的时候耳畔没有嘈杂的人,没有听不懂的语言,也没有辎重车沈重的闷响──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几乎刺眼的蓝天。
“嗯……痛!”连芳艰难地抬起一只胳膊,想伸手揉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却发现自己浑身湿透。
怎麽回事? !
连芳哆嗦了一下,感受到刺骨的寒。
他疑惑地确认自己的位置,却发现自己半截身子伏仰在砾石上,另半截正没於冰冷的河水中摇曳晃荡──
“天……”连芳惊呼了一句,发出暗哑的喉音。
艰难地缩回几乎冻得麻木的双腿,他才看清自己的状况:
鞋子不见了,外套撕成了两半,下身穿著的牛仔裤也被刮开了好几条长长的缝。不过万幸的是,除了大腿上有些轻度擦伤外,并没有严重的伤势。
一月的风里,透著丝丝致命寒凉,这让连芳脑中一片空白。
怎麽回事?这是什麽地方?……我不是还在鲁威谢德吗?一边蹒跚地拖动步子,连芳一边寻思──
我在拍照……然後那个警察──
脑海中搜寻著自己昏迷前最後的回忆片断,可是不管他如何苦思冥想,所有的线索自他坠入自流井那刻,全部中断了。
如今放眼望去,看到的全是陌生的景象──
没有炮弹的轰鸣、令人窒息的硝烟……闻不到石油的刺鼻气味,这里只有巍巍高山、满目苍翠──清冽的河水甚至还在脚边流淌……
“这里是伊拉克?还是我在做梦?”
连芳寻思,突然有人声传来──自他後方。
回头──一群来人在离他十几码处, 他们脸长而狭,勾鼻多须,都穿著大围巾衣,其中两个还骑在马上──看样子大概是阿拉伯人吧?连芳心想,他们也许能够帮助我……
他们看到他了──连芳听到有人在用奇怪的语言大声朝自己喊!
奋力地举起酸软的手臂朝那些人挥舞了几下子,但立刻又垂了下来──他头昏眼花地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连芳当记者至今已经两年,处理过不少的突发事件──可是还没有哪次像今天那麽狼狈……
弯了弯苦涩的嘴角,努力摆出一副好像没事的样子,连芳还想保持“中国式的风度”。
来人靠近了,可是当连芳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时,心里却 “咯!”了一下──那些家夥的脸上是气急败坏的、残酷狰狞的神情……
天!该不会遇上恐怖分子了吧──
还没来得及在心中为自己默哀一秒锺──连芳立刻就被人用力按著跪倒到地上,膝盖骨磕在砾石上唤起一阵激痛。
“啊──”呻吟了一下,连芳眼前冒出金星……
“啪──”耳鸣了,脸被他们其中的一个狠狠地煽了一个巴掌,火辣辣地疼!
混蛋!除了昱昱,还没人打过我脸呢!这帮该死的蛮夷──他以为我是什麽人?
连芳挨了这一耳光,头晕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他拼命挣扎起来。
“你们知不知道什麽叫人道主义!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记者,你们怎麽能这样对我!?”
连芳用嘶哑的声音义正严辞地大声叫道,说的是英语──
但是那些粗鲁的“阿拉伯人”完全没有听懂似的,看到连芳不住扭动身体挣扎,又在他单薄的背脊上踹了一脚,立刻把连芳踢得没了声音。
合上嘴巴又不小心咬破了嘴唇,连芳此时甚至产生了哀怨的心情──摄影机也没了……怎麽会那麽倒霉啊──我!
听那些人又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麽,连芳翕张著鼻翼,缓缓抬眼──两个高大魁梧的异国男人左右捱著他的肩,头抬不起来,因为有人从背後摁著他的脑袋,站在他前方的还有两个人似乎在讨论怎麽处置连芳──可以看到晃荡著的若干影子投在地面上……大概有七八个人吧……
“喂……西尼,沙狄克……”连芳突然记起了冰室教他的阿语,脱口而出──这些蛮子如果听不懂英语的话,至少知道阿拉伯语是什麽意思吧!
可谁知那些人还是丝毫没有一点态度上的改善,按著连芳头的男人似乎嫌他罗嗦,又毫不留情地拍了一记连芳的头,示意他闭嘴。
下一刻──还没从天旋地转中恢复过来的连芳,又被人拽著提到了空中。
心一下子被悬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麽──呜!”
无情而又冰冷的水流冲进了连芳的口腔,阻断了他的话──
头被人按倒了水里,放肆的河水一下子蹿进了他脆弱的鼻腔,窒息的痛苦让这个年轻的中国男子拼了命地踢动他双脚,可那里也很快被狠狠踩住。
谋杀……这些人想要杀了我!
意识有如被推入井中时那般,渐渐消散……
不要……好难过!
快要晕过去之际,连芳又被拎了上来。一离开水,他便剧烈地咳嗽──呛著的水和著鼻水和口液一道流出来,真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家夥折磨死了──
“……还是不要把这个奴隶淹死吧,弄瞎他的眼睛再卖掉不是更好?”
耳边模糊了一阵,接著传来这麽一句话,连芳瞪大了眼睛,扭过脖颈看那说话的男人──
刚才还一点也听不懂的,怎麽被呛了一点水,就……
“不然还是在他的脸上烙上主人的印记……这个人看上去干不了多少活,让他当战士的殉葬奴隶……”
怎麽那麽神奇?我还是在做梦吗?──连芳听得一头雾水:他们是在说我吗?可是我不是什麽奴隶……
下巴被粗鲁地抓起,来人留著浓密的胡须,长著典型的阿拉伯人面孔,他端详著连芳。手劲道很大,把连芳的下巴骨捏得“喀”出了声音。
“是哪国人?好白的脸……脖子也好细──”
我是中国人啊!他难道看不出来吗?连芳想说话,可被人捏著下颚。
“好可惜呢,如果要殉葬的话──”男人的毛手沿著连芳的下巴摸索到他露出的白皙的脖子。
“他是公的──阿帕!”男人边上的家夥像是在提醒他。
“哼!”阿帕把连芳搡倒在地,接著後面的人架起了他的胳膊,将他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