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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想了二十几年,越想就越觉得我这个耻辱是留不得的,所以来杀我啊?”他飞快的说著,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话语里充满了怨恨凄凉,哪里还是素衣见过的那个言谈举止清雅淡然的皇子,说到最後一句,他把木门全部打开,弹了弹身上的旧衣,淡淡道:“既然如此,这条命就送给你吧。”
完颜绪看著他,这个所谓的弟弟,因为是他的母妃与人通奸而生,所以向来被视为金辽皇室之耻。两个人名为兄弟,血缘却不相通,如今看了他,看见他隐藏在如水般平静目光下的悲愤,心中也觉得不是滋味,心中叹道:说到底,他也是无辜的。他自从遇到素衣後,便被对方感染,不似先前那般霸道,也学会替别人著想,方能有此一叹。当下诚恳道:“没错,就是朕,朕因皇後病重,太医与梓留都束手无策,闻得贤弟医术高超,特来相求,盼能施展妙手,使皇後转危为安。”他这番话已近哀求了,完全没有半点皇上的架子,完颜瑕却仍是冷冷的瞪著他,未知有何话说。
梓留梓楠还有完颜绪都紧张看著他,半天後却听他嗤笑一声道:“贤弟,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我这个耻辱竟然也能成为皇上的贤弟,这从哪里说起呢?”
梓留上前道:“二皇子,皇上今日亲来求你,足见他心意之诚,俗话说医者父母心,盼你看在皇上诚心痴爱分上,救下前皇後。”
完颜瑕哼了一声,看著完颜绪道:“诚心痴爱就该成全吗?当日我爹娘也是诚心痴爱,谁知我娘被进贡给金辽大王,两人关山远隔,我爹不远万里潜入宫里相会,可最终怎麽样,一对有情人还不是被赐死,你们以为我不知道?留著我,只不过是让我受无尽的痛苦,让爹和娘在九泉下也不安心罢了。你现在还有脸来说什麽诚心痴爱。我爹娘死了,我正思无法报仇,天可怜见,如今你也要和爱人分离,哈哈哈,还有什麽能比这种方式报复的更痛快呢?”
完颜绪默然,看来太後说得对,完颜瑕恨自己甚深,只怕素衣死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只得低声下气说道:“贤弟,你父母的那一场悲剧已然发生,你真的忍心再看同样一场悲剧发生吗?只怕华妃娘娘九泉之下知道儿子这麽冷酷,也会……”他话没说完,完颜瑕已冷冷道:“不必说了,不救就是不救,今日是大年初一,棺材铺大概都关门了,劝你赶紧命人去淘换棺材,好殓葬你的爱人吧,哼哼,我们皇宫已经很多年没有办过丧事了不是吗?”他恶毒的说完,转身就走,忽闻完颜绪大声道:“站住。”
他慢慢转过身来,一字一句道:“你可以让我给你那个皇後陪葬,但决不可能让我出手救人。”简单但坚决的话语背後,是无尽的恨意。
无论如何,救素素要紧。完颜绪吞了口口水,把焦急愤怒都咽了下去:“你有什麽条件,尽管说出来,只要你能救素素,朕都可以满足你。”
“不必了,我最大的需要就是看著你们痛苦。”完颜瑕说完,转身就要走进去,却不知想起什麽,忽然又转过身来,嘴角擒著一抹嘲讽的笑:“完颜哥哥,你真的对你那个皇後情深似海吗?你肯为了她而跪下求我吗?”一语未了,梓楠与梓留已大惊叱道:“大胆。”
完颜绪挥手阻止她们,沈声问道:“瑕儿,如果朕肯跪下,你就会去救皇後吗?”他一语既出。梓楠与梓留已急道:“皇上不可,您贵为天子……”未尽的话再次被主子阻止,他盯著完颜瑕,一字一句道:“告诉朕,如果朕跪下,你是否会去救皇後?”
完颜瑕愣了一下,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愕然的神色一闪而逝,他冷笑一声道:“不,我并没有答应你什麽,但是完颜哥哥,如果你真的肯为了你的皇後跪下,或许会让我有改变主意的可能。当然,跪到什麽时候我才会心软,这个可就说不定了。”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完颜绪毫不犹豫的双膝跪下。天边隐隐传来了一阵雷声,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洒洒而下,落在标枪般跪在雪地中的身子上。
梓楠和梓留呆若木鸡的看著主子,看著她们坚决的跪在雪地里的皇上。完颜瑕也呆呆的看著,脸上是久久无法褪去的意外之色。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他才牵强的扯出一个冷笑:“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跪著吧。”说完转身进门。
“砰”的一声,木门重重合上。梓楠和梓留这才回过神来,都哭道:“皇上……你怎麽能……你是皇上啊……万人之上的……”
“梓留,你赶紧回去设法拖住素素的病情,别让它再恶化,瑕儿虽然恨朕,但看得出来,他其实是个单纯善良的人,朕只要跪到他出了气,他一定会救素素的。”完颜绪打断爱婢的话,沈著的吩咐。其实後两句话只是为了安慰她们,完颜瑕到底会不会去救人,他实在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绝不放弃:“梓留,你走吧,别让太後和素素知道我在做什麽,为了不让她们起疑心,梓楠你就和朕留在这里。”
看著梓留狂奔而去的身影,完颜绪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道:“老天啊,求你保佑素素可以等到瑕儿心软的时候,素素他……他受的苦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他的苦还没到尽头,求您把这些苦都转移到朕身上吧。”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人虽然跪在这里,心却早已飞回了尽情苑皇後的寝宫。
已经是中午了,完颜瑕瞪著桌上的几道精致小菜,却无心下箸,目光再度飘向窗外,那个人还在雪地里跪著,身上的雪已经覆了厚厚的一层,腰身却依然标枪般的直,就如同他永不放弃的意志。
“究竟是什麽人?是什麽人能让他牺牲到这个地步。”完颜瑕轻轻叹著,从小就渴望亲情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关爱的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宛如霸主一样的哥哥,会为了他的爱人给自己下跪,他难道忘了他的身份,忘了自己是金辽皇室秘而不宣的最大耻辱吗?
小丫头怯怯的走了上来,虽然知道主子现在的心情极度烦乱,却仍是忍不住道:“殿下还是不要和皇上硬碰硬了,他毕竟是皇上啊。”却被完颜瑕一瞪:“怕什麽,他现在有求於我,就算恨的牙根痒痒,最起码也得在我医好他那个好命的皇後之後再杀我。”目光再望向窗外,心里更觉不是滋味,不由得冷哼一声道:“那个皇後已经得到了这麽一份感情,就算死了又有什麽?”举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在完颜绪面前冷若冰霜的男子此时已是泪盈於睫,挥手遣退了小丫头,他终於伏在桌上痛哭起来:“你们都想我救人,为什麽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二十多年有谁会来救我,你们只知道我医术高明,你们知道这医术是怎麽练出来的吗?小时候伺候我的宫女除了吃喝,根本不管我,多少年了,我没有人陪伴,只有苦读一屋子母妃留下的医书排遣寂寞,你们知道我现在一看到医书就反胃吗?你们知道我实在无聊,就只有拿自己来练针,来试药,好几次都险些丧命,这些你们都知道吗?”哭到动情处,他干脆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嘟嘟的灌了下去,然後站起身来冲到屋外大嚷道:“完颜绪,你愿意跪就跪著吧,难得你今天来看我,就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多看自己的哥哥几眼,免得将来相逢不相识。”
跪在雪地里的完颜绪,双腿已经没有多少知觉了,他却固执的不肯放弃,此时忽听完颜瑕带著哭腔的叫喊,不由和梓楠诧异的对望了一眼,心中燃起希望,竖著耳朵听了一会儿,木屋内却重归寂静。那点希望又全部沈进水里,他不由露出了失望已极的神色。
梓楠实在看不下去了,探手摸摸主子的腿,早已是冰凉一片,完颜绪怕激怒完颜瑕,连个垫子也不肯垫,他匆忙出来,也没披大衣服,此时天寒地冻,梓楠尚有一件大氅御寒,他却什麽都没有,只盼著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或许完颜瑕感他诚意,大发慈悲去医治素衣,则自己受再多的苦,又有何妨?
“主子,不能再跪了,再跪下去,这两条腿非废掉不可。”梓楠已急得哭出来,完颜绪乃九五之尊,真正双腿落下残疾,那简直就是天塌地陷般的大事,情急之下,她再也顾不了许多,就要拉完颜绪起来。却被完颜绪一瞪,沈声道:“松手,朕命你松手。”
梓楠又急又怕,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眼泪更是成串的掉下来,完颜绪看她一眼,声音转柔道:“这有什麽好哭的,梓楠,还记得素素的腿吗?那是朕命人打的,他的腿是为朕而断的。每当我看到他一瘸一拐的走路,我的心痛都无法用语言形容,我每天都在祈祷上苍,希望我能分担一些他的痛苦,如果朕的两条腿废掉,能换得素素的一条命,能换他从此後不再受折磨,那朕在所不惜。”他又看了爱婢一眼,一字一字道:“朕是心甘情愿。”
梓楠哽咽点头,心中更似堵住般的难受,忽然冲进木门,跪下大喊道:“二皇子,您发发慈悲吧,皇上再跪下去,他的一双腿真会废掉的,求您发发慈悲吧。”说完发疯似的在地下磕起头来,完颜绪喝止她,她也不管。
忽然完颜瑕走出来,声音已恢复了从前的冷冽,道:“起来,再哭叫下去,我可就下定决心不去医那皇後了。”说完望向完颜绪,冷笑道:“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麽深情好了。”说完看著梓楠委屈的站起,他才复又进屋。自言自语道:“双腿要废掉了吗?看来也快坚持不住了,完颜哥哥,我等著看你什麽时候放弃。”
雪越下越大,完颜瑕眼睁睁看著还在那里跪著的完颜绪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只有从长时间才有的一下下抖动中,才能依稀看到他的面孔,他死命握紧拳头,牙齿咬的格格响,却渐渐抵挡不住心中的冰山融化的速度。那……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哥哥,即使他不承认自己这个弟弟,即使他们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对於渴望亲情的自己来说,他还是忍不住要把他当作至亲的兄长。
“皇上,天已经要黑了,二皇子他不会心软的。他不会去救公子了。”梓楠的眼泪已经要流干了,但不管怎麽说,完颜绪就是固执的不肯起来,他拼命的支撑著身子,心中只有一个声音:“这是……素素最後的机会。绝不可以放弃。”
木门终於再度打开,完颜瑕已经恢复了一贯冷漠高傲的模样,他手中提著个小小的箱子,来到完颜绪面前,冷声道:“我不知道你的皇後住在哪里,如果你还可以站起来的话,就前面带路吧。”
这一句话就如云开见月,冰雪消融,完颜绪已经冻得没了知觉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狂喜之色,看上去怪异的很,他激动的站起身,却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膝宛如千万根针刺进肉里一般,又麻又痛,那滋味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梓楠扶住他慢慢站起,却见他身子一沈,已又重重的摔倒在地。
这一下只把梓楠吓得花容失色,她虽不通医术,却也明了完颜绪这双腿恐怕难以保全了,连忙慌乱的再去扶他,却见完颜绪比自己还要惊恐,扶著她的手拼命挣扎著要爬起来。
完颜瑕冷笑一声道:“怎麽?害怕了吗?害怕自己的双腿废掉?那何必还摆出一副情比金坚的样子跪了这一天,我可告诉你,我不会愧疚的,我又没求著你给我跪下。”话音刚落,完颜绪已忍气陪笑道:“朕知道,朕还能走,我们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