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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自习而已。”叶朝枫轻描淡写。
“和你的新朋友?”皓兰嬉笑着,别有用心地眯着眼。
叶朝枫看了妹妹一眼。
“我没多想,只是不曾见你和谁走得这么近过。很好奇。”
做哥哥的也顺水推舟,说:“那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吧。”
皓兰给展昭的第一评价倒真是入骨三分:“正直,儒雅。”完了又补充,“感情充沛,含蓄内敛,柔中带刚,不可亵玩!”
这句“不可亵玩”说得本来做老僧入定状的叶朝枫笑出声来,“怎么给你真形容成了一只猫儿了?”
皓兰腻过去,嘿嘿笑,“那也是只投你所好的猫儿。”
叶朝枫就记住了这句“不可亵玩”。后来他在即将登上回国的班机的时候,又想起了这句话。候机室的玻璃墙外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清澈地像那个人的眼睛,含着单纯的信任和执著,注视着他。
他拎着轻飘飘的行李站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广播在叫乘客登机。他没有动,那一刻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
为他提起行李带他一程的人是他;日日和他在安静的教室自习的人是他;昏黄的灯下一起打球出汗的人是他;屋檐下陪着等雨停的是他;华灯初上时坐在末班车的最后一排靠着肩膀沉睡的是他。
而在那最关键的时刻,冲进出险的实验室,向他伸出手拉他一把的人,也是他!
那个人,一边伸出手,一边用那纯净的眼光看着他,好似以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似大家都还是好朋友。
别人都已经放弃了,惟独他还倔强地坚信着。这个傻瓜,他不是避着他的么?为什么在那时却出现了,还进来救他,弄得自己不记前嫌,多伟大似的。
那时候,他们差点就可以死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叶朝枫笑了。萧扶铃静静站他身后,也没有催促他,她是个很有耐心的女孩,爱和耐心,那是做他妻子必备的条件。
叶朝枫发现他总能在以下三个地方找到展昭:图书馆,篮球场,和体育中心前的空地。在最后一个地方,作为国家青年志愿者的展昭常在那里有活动。
天已经很暖和了,展昭脱去外套,里面单穿一件志愿者的T恤,暗红色,“国家青年志愿者”几个字是白色的,衬着还挺好看。远看去,青年挺拔的背影非常醒目。
展昭看到叶朝枫才想起来约了他,指了指旁边几个鼓鼓的编织袋,很抱歉地看着他,“临时任务,今天走不开了,要把这些募捐的书本送去支援的小学。”
“你一个人?”叶朝枫走过去提了提,一个袋子就有好几十斤。
“还有个同学。”展昭汗湿的头发像鸦翅一样紧贴着脸颊,他伸手接过叶朝枫递来的手帕纸,胡乱擦着脸,“不过得搭公车去,一来一回要折腾到晚上了。今天没法上自习了。”
叶朝枫看不下去,拨开他的手,帮他把头发梳齐。手划过额头的瞬间,展昭僵了一下,笑笑,说我自己来。
旁边有个男生叫着展昭的名字跑过来,一脸便秘样子的痛苦,说会长,我女朋友突然来了,我得去车站接她。
展昭皱了皱眉头,“小张他们呢?都走了吗?”
叶朝枫已经把书本塞进展昭的书包里,笑着拍拍他的肩,“让人家接老婆去吧,我陪你走一趟。”
展昭愧疚地苦笑,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阳春三月的下午,鸽子在屋脊上打着盹,小贩的叫卖声回荡在开封古香古色的巷子里,卤味的香,泡菜的辣,都一阵一阵浸在空气里。破破烂烂的公交车轰隆地在旧城区的狭窄街道上行驶着,咣铛作响的车里乘客少得可怜,果皮和纸屑在车厢的地板上跳舞。
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在发动机的喧闹中细碎地闲聊着这个那个。车晃悠地厉害,都有点昏昏欲睡。可是又怕过站,只有勉强打起精神说话。
叶朝枫就是那时零零碎碎的和展昭提起了过去。
他说他小学成绩一点都不好,母亲到处找家教给他补课。有个女大学生,是宋国来的留学生,给他补数学。那个女生一下就看出他的自卑,大力鼓励他,想着法子给他竖立信心,课也特别生动,他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
“后来呢?”
“后来?她毕业了,就走了,再也没见着她。我也没再找家教了。”
展昭笑着问那时你多大啊?
“五年级,十岁。”
“你初恋还真早。”眯着眼睛笑。
叶朝枫伸脚踢了踢地上的编织袋,“高中读的是贵族学校,寄宿制,周末才可以回家。抽烟就是在那时学会的,不敢和家里人说,我妈就是弄药的,她可以就尼古丁随口出论文。”
“没有打架逃课?”
“怎么会没有?高二和几个朋友悄悄出去玩,给人抓住了,绑架。我当时身上只有一把指甲剪,就用那个逃了出来。”叶朝枫撩起袖子,手肘上一个细微几乎不可见的疤痕,“这伤当时深得很,我妈花了好一翻心思才治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展昭微微吃惊,坐身旁的男人温和如春风,说话的音调都从来不高,很难想象他暴走时的样子。叶朝枫从来不是卡通人物,他一直是位贵公子,噱头就是那灰色的衣衫浅浅的笑。
可是他不知道叶朝枫并没有把当时情况说完,那个绑架他的人的头子给他破了相,现在还关在监狱里,数着漫长日子,用面包喂小鸟。
那所私立的小学远在市郊。不用转车,花时一个半小时整,可以看完一部DVD。这两人就用些时间坐在一起,随着车的行驶而晃晃悠悠,在对方闭目养神的时候转头注视几眼。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学生放学的时间了。小小的孩子背着大大的书包从他们俩身边跑过,花花绿绿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拼出来的,笑容却是那么无忧灿烂。
老校长和蔼得像尊佛,拉着展昭说了很久的话。展昭出来的时候晚霞已经满天,四下张望,发现叶朝枫远远站在一株开花的树下。
那是一株樱花树,三月暖春,正开得热烈,粉红的花瓣给夕阳衬成紫色,扬扬散散地飘落下来。
落在叶朝枫的头上,落在他的肩上,落在脚下,浅浅铺了一层。
轻薄的雪。
展昭的脚步很轻,可还是惊动了叶朝枫。他转过头,对他微笑,樱花瓣就从他脸前划着漂亮的弧线落下。他动了动身子,更多的花瓣从他的肩膀滑落到地上。
他伸手接了一片,对展昭说:“这是樱花吧?在辽国看不到呢。我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
展昭定了一下,缓缓开口:“东区就有两株啊,在外语学院门口。不过是白色的。”
“是吗?”叶朝枫拍拍身上的花瓣,“事情完了吗?可以走了?”
展昭点点头,“耽误你不少时间吧。”
“没事。”笑,“我看你这人还真热心呢。办这活动很费心吧?”
展昭的声音有些沉,“不算。我也是从这样的学校走出来的,我知道那些书对这些孩子有着怎样的意义。”抬头看看露出惊讶的叶朝枫,“我没和你说过,其实我爸也是学医药的。不过际遇不好,一直在镇上的医务所做个小药剂师,我妈也就跟着他在那里做了个护士。那里很偏僻,教育环境不好,我小学读的就是民办的学校。我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
叶朝枫注视他,暖黄的夕阳下,少年的脸是蜜一般的颜色。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了落他头上的一片樱花瓣,“我们快走吧,再晚就没班车了。”
依旧空荡荡的末班车,还是最后一排。市郊的视野很开阔,可以看到夕阳在施工中的建筑物后面一点一点沉下去,高高的脚架车立在空地上。天空是纯纯的靛蓝,没有云,也没有鸟儿。
叶朝枫只觉得肩上一重,才发现一颗温热的脑袋靠了上来,再一看,这孩子已经睡着了。
眉是微微颦着的,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长长的睫毛,浅浅的鼻息,睡得很安静,很安心。
叶朝枫笑了,这人白天不知道搬了多久的书,定是累坏了。于是轻轻挪过去了点,手搂过展昭的腰,防止他滑下去。一股皂角的药香飘进鼻端,那是他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含蓄的味道。
不由靠着他的头,也闭上了眼。
展昭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进市区了。天黑完了,路灯把大街和建筑物照得通明,霓虹灯下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一片繁华喧闹。
他那时才发现自己一直靠着舒服的,其实是叶朝枫的肩膀。立刻尴尬地直起身子。叶朝枫一直笑,说你睡得真死,我给你辫了小辫子你都不知道。
展昭估计还没睡醒,真的去摸脑袋,惹得叶朝枫坏心地大笑,傻瓜。
“我们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现在食堂也没饭了。”叶朝枫和展昭商量,“你想吃什么?”
展昭想了想,有点犹豫,说:“清蒸鱼。”
叶朝枫笑了,“果真是猫。”
他拉着展昭在市中心下了车,跑去商业街上一家上等的鱼馆,叫了清汤火锅。展昭一直说不用来这么好的地方,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
叶朝枫微微寒了脸,说我请,你给我坐下来吃!
展昭心里一暖,手已经被那人拉住,拽到凳子上。筷子还没拿起,一块已经去了刺的鱼肚肉就给夹到了碗里。
“你不吃辣是吧?”叶朝枫说,“喝点什么?好孩子,好学生,烟不抽,啤酒总可以喝吧?嘉士伯?蓝带?”
展昭扭捏了一会儿,也放开了,说青岛就可以了。
叶朝枫笑着摇头。两人拿着瓶子干,清脆地响声,欢快的,迅速融入周围喧哗的人声中。叶朝枫卷起了袖子,点上了烟。
火锅腾起的白雾间,他看到展昭脖子上亮晶晶的一条,那是他上学期送他的幸运链。笑着抿口烟,原来他真的一直戴着。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自习的时间了,两人都又饱又累,一身鱼和酒的气息,活像刚刚腐败了回来。
叶朝枫拍拍展昭,说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了,明天上自习,我帮你补辽语。
“是,叶老师。”展昭把书包挎上肩,“今天谢谢你。”
“你已经谢过几次了!”
“不一样。以前谢,是你帮我搬书,这次谢,是你请我吃饭。”展昭低下头,“真的很不好意思,其实这顿饭该我请的,今天……我过生日。”
叶朝枫定了一下,“满二十了?”
展昭点点头,“以前这个时候,我妈不管家里多困难,都做我最爱吃的清蒸鱼。所以今天就顺口……”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温柔宠溺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生日快乐!”
从那以后,展昭只要一有义务活动,叶朝枫就跟着一路去。
展昭没想到这个义务援助教学的活动会持续他的整个大学生涯,更没想到叶朝枫也就这么陪着他走了整整两年。每隔一个星期,同一个时间,同一班公交车,永远是最后一排的角落。
或低语交谈,或相依小憩,时光从窗口随风流泻进来,在两人身上一转,又悄悄从另一边离去。没有痕迹。
叶朝枫回国后,跟随展昭做义工的是丁月华。
第一次去的时候,小姑娘一看到公交车的车牌号就暧昧地笑了,非常甜美的笑,说真巧啊,居然是520路呢!
展昭说520怎么了?
丁月华抛给他一个美丽的白眼,“这都不知道?520就是‘我爱你’啊!”
展昭当时定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叶朝枫还在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