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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嗯,侍剑,画屏,这些花红,照掌门先前说好的,都归我们咯。”
“那是自然!”
“好!既然这样,我兄妹即将远游,带这么多物事在身上也不方便。正好我也需要盘缠,既如此,这各色的湖绸,且先卖去一半;太湖珠子也不用留那么多,先卖去三十颗,应能凑足盘缠。而这些天我在杭州也听说了,城西山间梅家坞的龙井茶最是地道,何况这是今年新鲜的明前龙井,尤其珍贵难得。我便当这是本地土产,你们带回去分给洞庭门的各位老爷子吧。”
“嗯嗯!”
“好。月婵,这些珠钗首饰都是给你的吧,我来分配一下可以吗?”
“哥哥你分派吧!”
“好!侍剑、画屏,这些天多赖你们服侍照顾,我也无以为报,便赠你二人每人七宝花一对、白玉香珀扇一把、太湖珠十颗、紫呢罗一匹、湖绸二匹——你们不要推辞,将来嫁人时补入嫁妆,也好壮壮声势。”
“……谢谢公子!”
二女低声言谢。这番话一路听来,听到最后时二女双颊自然羞红,可这眼眶也跟着一起泛红起来。
“不客气。”
牧云灿烂微笑:
“余下的这些,可都是我们的了!请两位小姐姐雇几个脚力,一路押回罗州,就先寄在张家村我张青大哥家里吧。”
“嗯!公子请放心,我们一定办妥此事!”
“嗯,可一定要小心哦!”
眼看着这离别的气氛有点感伤,牧云便拍着胸脯打趣道:
“你们不知道,这绫罗绸缎是我将来娶妻的彩礼,珠钗宝扇是月婵妹妹将来嫁人的嫁妆,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终身大事可全都在你们身上啦!”
“嘻!放心啦!”
见牧云如此,那侍剑也嘻嘻一笑,道:
“其实,公子也不需分得这么清啦。”
“哦?为什么呀?”
人小鬼大的侍剑吃吃笑道:
“你们干兄妹俩不是鸳侣冠军吗?索性过两年结为夫妻,亲上加亲,就不须分什么彩礼嫁妆啦!”
“……这丫头!”
听侍剑这般打趣,牧云很快反应过来,也顺竿儿开玩笑:
“要的,要的,也要分清的!”
“你们……”
听两人说乱,月婵却满脸飞红,如染桃花,不敢跟牧云答话,却啐侍剑道:
“死丫头,满口胡说,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话月婵便踏前几步,伸手作势要去撕侍剑的嘴——
只是就在这时,就在阳光透过雕花菱窗照进屋里的光柱里,忽有几片青色的翎羽凭空出现,被清风托着悠悠地飘落在公主眼前。
见得这几片被阳光照得半透明的青色翎羽,方才生动的公主却忽然一怔,踏前的身形霎时凝滞,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
第4章 春风鼓荡,吹起酷烈杀机
武林鸳侣大会落幕的第二天,中午时分,灵隐寺以南群山环抱中的梅竺山庄中,那个昨晚败落的关外侯正和宠妾贺兰媚儿饮茶。
梅竺山庄,关外侯杭州行辕,坐落于出产龙井的梅家坞以南,介于梅家坞村和古寺上天竺之间。梅竺山庄依山而建,俯瞰群峰,视野极为开阔。值此春风和畅之时,梅竺山庄亭台轩榭间的一座高台上,夏侯勇正望着远处的景色,只见山坡、山坳中满目的青翠茶树,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一派生机勃勃的春日气象。眼望着青碧的茶园,清风自那边吹来,仿佛风息中都溢满了涩郁的茶香。
“媚儿,你看——”
夏侯勇指着远处的如画风景,回头跟侍妾说道:
“你看这碧山如洗、茶香浮动,这江南山水果然灵秀。”
夏侯勇颇为感慨:
“回想塞外白山黑水、风沙苦寒,十分艰难。若不是蛮夷未灭、感念君恩,本侯什么时候真想脱下这一身征袍,来江南的山水茶园间做一个小小的清闲田家翁。”
“来来来,我给你品品这梅家坞的上好明前茶。这盒是早上赐给鸳侣大会冠军奖赏余下的。”
口中提到鸳侣大会,夏侯勇神色如常,转过高大的身形,伸指在石桌上的青瓷山水茶盒中搓起一撮湛碧的龙井茶叶,放入白瓷茶杯,提过紫砂茶壶,冲入热水。
“谢侯爷。”
昨晚经此大挫败,此刻却如此镇定从容地作此沏茶的慢功夫,贺兰媚儿也甚佩服。媚丽的女子满面含春,口角含笑,静静看着夏侯勇手中的茶壶。
由虎跑泉烧成的热水,随着侯爷的倾倒,自紫砂茶嘴中潺潺地流出。热水飘着白气儿,流入茶杯后将翠绿的新茶漂起;新绿的茶叶如旗枪般挺立,浮浮沉沉于热水中,转眼就有微微的清香从茶杯中飘出。
起初,贺兰媚儿笑吟吟看着这一切;只是过了片刻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
茶盏并不大,拳头大小;初时热水慢慢倾倒,不以为意,可慢慢地,当茶水渐渐逼近茶杯口边缘时,那侯爷却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不仅如此,当片刻之后热水终于漫过杯口,流离满桌时,关外侯那只仍把着茶壶不停倾倒的手掌,却是不停地颤抖!
“侯爷!”
贺兰媚儿一惊,叫得一声,迈步上前,伸手将他手中茶壶拿下。
“呀!这水都溢了。”
直到这时关外侯才如梦初醒,看着眼前狼藉景象,强作笑容说道:
“哈……都是中午饱食困乏,一时竟不知茶杯已满,真是可笑可笑呀!”
“侯爷!”
这时候,贺兰媚儿却没理会关外侯这强装的笑颜,忽然一脸肃然,说出一番话来:
“侯爷如此,便是心中郁结未解了。便如昨夜之言,贱妾再请侯爷三思,请收回成命,召集血海法师、夜煞骑士,找时机将张牧云击杀吧!”
“胡闹!”
夏侯勇闻言勃然发怒,甩袖喝道:
“妇人之见!贺兰,你随我这几年,岂不知我?本侯横行塞外多年,行藏磊落,从不做睚眦必报的小人之事!”
“侯爷,且听我说完。”
在操掌生杀予夺大权的关外侯面前,这位宠妾倒不是完全的玩物。见夏侯勇动怒,贺兰媚儿却是不慌不忙,委婉驳斥:
“恕奴婢直言,侯爷向来光明磊落,只是未遭败绩而已。关外蛮夷,看似凶蛮,又有巫术,可是与天朝的文治武功一比,实未开化。倚强凌弱,自不必弄许多心机;只是昨晚的情形,却另当别论——妾身说话快直,恕我直言,我见您一身武技法力,却比那少年差之远矣!”
“哼!”
夏侯勇听到这儿,不由怒哼一声,神色甚恼。只不过,俄而他却脸色苍白,犹如推金山倒玉柱,壮硕的身形颓然倒坐在玉石鼓凳上。原本怒气蓬勃的关外侯这时候一手扶桌,垂头不语,却如秋后遭霜打的茄子一般。
“侯爷,不管您如何治罪,我贺兰乃西北女儿,便是这样心直口快的!”
妖媚多姿的宠妾,这时却是一脸风霜凛然,在春光浩荡的青山碧林前慨然陈言:
“纵使贺兰妇人之见,却也是全心只为侯爷一人。侯爷与贺兰相处这几年,应知贺兰为人纵然柔弱,却也非斤斤计较的寻常妇人。”
“嗯……”
听到此处,方才颓然的夏侯勇,慢慢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侍妾,认真地听她诉说:
“侯爷,我只问您一个问题:以往您意气风发、无往不胜,凭的是什么?”
“这……”
夏侯勇一迟疑,愣了半晌才道:
“自是众将士用心辅佐,再加上本侯也算有些智勇,便总能取胜吧。”
“嗯!这是不假。可是纵然这些一成不变,都与从前相同,妾身恐怕侯爷将来要常遭败绩了。”
“为什么?”
“侯爷忘了,除去三军用命、侯爷智勇,还有一桩:侯爷无往不利,还赖您一身天下闻名的威势啊!侯爷能积小胜为大胜,积大胜为常胜,全赖这样心气高昂的威势呀!”
贺兰媚儿情词恳切地跟侯爷剖明心中想法:
“侯爷,贱妾此言虽然飘渺,可这一身威势对男儿而言,重如泰山。侯爷请回想,以往多少次身临绝境、却能反败为胜,这样时候,全赖有一身威势在,坚信侯爷精锐大军从来无往不胜,这才能上下一心,纵临绝境也从不溃败,反而镇静从容寻找生机,最后一举扭转乾坤!”
贺兰媚儿话锋一转:
“可是昨夜经此一败,侯爷威势已失!侯爷请想,以往您与我答话从来思维快捷,气势凛然;何曾像刚才?贱妾不过一个简单问题,侯爷却思索再三,忍让迟疑,依妾身看,昨夜那个张牧云已让侯爷种得心魔。心魔不除,传遍天下的关外侯不败英名,恐怕要成明日黄花咯!”
说到此处,贺兰那张俏媚脸上,如凝冰霜,冷然说道:
“为破心魔,恳请侯爷必除张牧云!”
“哦?”
听贺兰媚儿要让他去杀人,方才一脸颓唐的夏侯勇“腾”地一下蓦然站了起来,一双虎目紧盯着这位宠姬,说道:
“噫,上次长街邂逅,你不是对这张家小子青眼有加么?还说要到他家乡去做客游玩,怎么今日却一个劲儿劝掇我去杀了他?”
“侯爷~”
听得侯爷此言,贺兰媚儿却是媚态复萌,腻声不依道:
“侯爷呀,您对媚儿有天高地厚之恩、海枯石烂之情,媚儿心目中从来只有您一人。妾身贞如松柏,怎听见这样话来——好罢,既是郎君见疑,我这就去前面找一处险峰,跳下山崖,一死以证清白……”
“哈哈!”
夏侯勇大笑着,一把将忸怩作态、举足欲奔的宠妾拉到怀里,调笑道:
“要死的话,何必费这脚力爬什么山崖?你且看,那边有间花房;待会儿便带你去,本侯爷于百花丛中略施薄刑,管教你欲死欲仙罢!”
“呀!”
贺兰媚儿胡乱挣了两挣,两颊飞红道:
“大白天的你却说这羞人话!”
宠妾一副娇羞模样,吃吃笑着。
瞧着这尤物被自己一句话便调弄得百媚千娇,关外侯顿觉心情舒畅,又有些心痒难熬。只不过忽然他却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
“媚儿,你方才极言要我杀掉那厮,除却心魔,怎么这会儿你却不问我是否下定决心呢?”
“嘻……”
贺兰媚儿妩然一笑,眼波流转道:
“侯爷,还用再问么?您这会儿对奴家又是反诘又是调戏,显是心魔已除,媚儿又何须多言?”
“哈哈哈!”
夏侯勇闻言仰天大笑,快意的笑声震荡于明媚的茶园山谷间,打破了春日杭州郊野独有的宁静和安详。
“……”
如此情投意合之时,还在别人怀中的宠姬仰望着放声大笑的男子,嘴角却悄悄爬上一缕诡秘的笑容。
第5章 青春别易,人去明月当楼
今晚十六吧,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将近午夜时分从袭梦轩的角门偷偷地出来,公主望了望南天上的月轮,觉得它好像一只盛着水银的玉盘,明晃晃地挂在高天上。
今天白天的天气十分晴朗,入夜后的夜空也十分纯净,没有一丝云彩;明亮的月轮挂在天上,显得有些孤单。春天午夜的杭州大都已经沉入梦乡,朦胧微白的暮雾在草树花丛中游离,宛如轻薄的纱帐。眼前青石的街道上月影斑驳,没有遮挡的地方月光如水般流淌,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衬托得月夜格外安详。
“就走了吗?”
高贵骄傲的公主回眸望一望月下客栈飞檐挑脊的剪影,有些迟疑。一双剪水秋瞳中如蒙了一层水雾,缠绵悱恻,难舍难离。
踌躇移时,一阵清凉的晚风吹来,天香公主罗衫凌乱,略觉寒凉。此时她才如梦初醒,又看了两眼,这才扭过脸儿,莲步轻移,沿着青石板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