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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鄙人正是明日香村的驻村法师。”
“哦。不过我到了村里许多天,怎么没见到你?”
“鄙人受乡邻所托,常在周围行脚,侦察歹人,驱散猛兽,故此不得常见。”
“原来如此。那望月法师,不打扰你了。”说着话,张牧云便抬脚从望月寿永身边走过,继续专注地给自己消食去了。
“怪哉!”望着他渐渐没入灌木深草的背影,望月寿永法师却是一脸惊异,“怎么这少年听了我的法师身份,竟是毫不动容?好像就跟听到一个农夫自我介绍一般。这真是奇哉怪也!”
望月寿永有此想法,倒不是此人自恋,而是这时候东瀛岛国中的法师数量,比中原天朝还要少得多。就像现在这扶桑诸岛上最强大的大和国,就算那些比较大的町市,也不见得能有一两个法师驻守。这明日香村还是占了地理之利,因为它扼住了飞鸟川上游,而飞鸟川又是大和川最重要的一条支流。这两条河靠近当今的都城平城京,不仅是都城的重要水源地,若顺了飞鸟川顺流直下,还可以直抵扶桑诸岛间万分重要的海上通路“纪伊水道”。
当初大海人皇弟自我放逐到此地更东南的吉野地方,却将自己的女儿安置在靠近平城京的明日香村,便是考虑到一来离都城近,便于一些故旧势力暗中照顾;另一方面便是考虑一旦有事,可以立即组织护卫力量保护着女儿顺流直下,抵达纪伊水道之后放舟入海,之后便海阔天空,难以追杀了。
所以,这明日香村占了地理之利,更重要的是因为有大海人这个势力暗中安排,才让区区的一个小乡村,也能有一位十分强大珍贵的法师坐镇。当然,有这样的法师坐镇,明日香村本身也是大占其利。
因为此际东瀛地方豪族林立,明日香村所在的地域属于豪族羽田氏。相对于周边的其他豪族,比如葛城氏、苏我氏、巨势氏、忍海氏、大伴氏,羽田氏实力较弱。在这样弱肉强食的年代,羽田氏的家主们整天提心吊胆,生怕朝不保夕。比如离得最近的西南豪族巨势氏,便一直对明日香村一带虎视眈眈。本来很难守住,没想到因为大海人这个前皇太弟的缘故,竟然让小小的明日香村有了一位极其珍贵的法师。因此,一直蠢蠢欲动的巨势氏武士们,只得收起扩张野心,暂时主张和平。
对于内里这些弯弯绕,张牧云哪里晓得。当天他和这位驻村法师望月寿永相会,虽然当时因为容貌相似而惊异,不过过后也当是一场笑谈,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
只是,他们两人没有想到,就在双方第一次相见的这个晚上,发生了一件对双方都影响极大的事件。这日正是月半,本应皓月当空,却因天气阴沉,云霾蔽月,所以外面一片漆黑。因为白天里明日香樱雪故态复萌,又在课堂捣蛋,所以张牧云一怒之下,就算掌灯之后也追至少女家中,坚决要她将白日的功课补齐。
他二人在堂上争辩不休,那位被大海人皇弟安插在村中保护女儿的望月法师,就在不远处的庭园暗陬中巡视。望着堂上明亮的灯影中,那少男少女十分认真地争执,望月法师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这也是小姐的奇缘吧。”望月寿永想道,“本来愿意到我大和国的中原贵人便少,像这样年纪轻轻又富有才华的中原人更少。结果还让小姐碰上,有他教化,小姐自可如石中璞玉,终将去粗存精,雕琢成无双美玉。可见天照大神,还是站在皇太弟这一方啊!”
原来这望月寿永,还是大海人的心腹。虽然自己的主公已经自贬出家,但在他的心目中,主公还是那个皇太弟。望月寿永期盼着终有一天,自己的主公能够东山再起,推翻那个少不更事的皇侄,成为大和国真正的主人。
心里想着心事,望月寿永偶尔抬头看看天空,见到这阴云蔽月、漆黑一片的情景,不由又是联想到当前的政治形势。
“乌云蔽月,只属暂时;终有一日,狂风疾吹,明月定当重光玉宇。”望月寿永富有诗意地想着,忽地又想到,三五之夜,本应皓月满轮、明照万里,现在却云遮月隐,黑暗无界,这对应上自己的“望月”姓氏,倒是不甚吉利。
不过,心中只是片刻闪过这念头,生性乐观的法师又放开心怀,有些嘲笑自己:“望月啊望月,你只是主公座前一条忠犬;为了保护小姐,正应隐在这无边黑暗中。你还有什么不——咦?”
黑暗中浮想联翩的法师,也不知察觉到什么,猛然间顿住身形,迅疾地往下一伏身。
“那是……”
就在一刹那间,望月寿永如同一位在深山中和猛兽搏斗了几十年的老猎手,在这春夜泛着草木清香的庭园中,嗅到了一丝虽然轻微但却无比危险的气息!
第22章 荒川火舞,绝杀百忍末路
才感觉到不妥,望月寿永就只见小姐的堂上外面,那处相对昏暗的廊外栏杆下边,猛地一道黝黑身影拔地而起!
“志能便!”望月寿永一声低吼,想也不想,便急速念了一两句咒语,顿时只见一溜细细的火光,直取那个刚刚扑起的“志能便”后背。
“志能便”,在后世有个更为众人熟知的名字,“忍者”。此际虽然这群特殊的武士有时也被称为“忍”,但更正式的名字,却还是“志能便”。此刻不用说,正是有一位潜伏的忍者,对堂上正在夜读的小姐发起了一次暗夜刺杀。
作为一名火灵法师,本来望月寿永的法技,远超现在这道迅疾打出的细溜小火焰。但是因为变起突然,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尽快打出法术,解救身处险境的小姐,因此他也只能选择这个念咒时间最短的“细火术”。
细火术,听着就知道威力不大。但是此时此刻,却极为管用。本来那个忍者正气势凌厉地扑向堂上男女二人,但很快他的黑衣背上,就被这道细火打个正着。虽然这个低等法术没有造成巨大的冲击或是冲天的火势,但很快就在忍者的背上蔓延烧开;并且作为这道法技中段的效果,很快伴随着“蓬蓬蓬”的奇怪声音,这道明火在忍者身上到处猛燃,很快就将他烧成一个火人。
“荒川火舞!”见到这情景,另外几名潜伏暗陬的忍者,不由得瞳孔收缩,各自在心中不约而同的叫出望月寿永的尊号。
“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位乡村法师的力量啊!”忍者们心中感叹。其实现在的扶桑忍者,还在发展的初期;他们的职业道德,或者说人品节操,还远没有后世他们的后辈们来得好。如果按现在这时代的忍者平均道德水准,一旦看见己方低估了这位法师的强大,特别是看到自己的同伴一招不敌已被烧死,他们最正常的反应,便是宣告行动失败,借着黑夜赶紧逃窜。
但可惜的是,这几位忍者,受过极为特殊的训练。他们有一个在当前忍者界极为著名的名号,“百炼忍”。这些百炼忍背后的组织和头顶的主公,实在太过强大,所以纵然他们有逃跑之心,却还是不敢付诸实践。
于是,当第一个试探出手的同伴瞬告失败后,他们稍一犹豫,便从各自的藏身之处飞跃而起,跳过明日香樱雪家回廊的栏杆,从四面八方扑向了此行的猎物目标。
“不好!”见此情形,望月寿永大惊失色!他没想到,今夜竟来了这么多位忍者;不仅如此,从他们飞窜的身形和四面八方刁钻的方位来看,这些“志能便”绝不是一般豪族能训练豢养得起的。
“完了!”瞬间的惊讶同时,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升起在法师的心中,“来不及阻挡了!”
纵然此时他已经手不停挥、口不停念地努力施展法技,但因为这些忍者身法之迅捷、路线之刁钻,则他纵然能够狙杀其中两位,也无法阻挡住其余两位的攻击!
本来,以望月寿永的法力,要对付多位忍者的攻击,并不在话下。只可惜,今晚来的这些,乃是代表了当今扶桑大和国最顶尖水平的忍者。平时这样的忍者,一个地方诸侯国也不见得有一两个,但现在这小小的乡村庭园中,已经出现了五名!于是,虽然当今有“一个法师能够横扫十名武士、廿名忍者”的说法,但到了今晚这庭园中,这条定律失效了。
可能这百炼忍,真实的价值和珍贵程度,完全不在法师之下;所以,即使现在望月寿永死马当活马医地向其中两名忍者,发出了接近他水平极限的两记“火鸟斩”,也完全没能想最开始那样,将对方烧死。后来蹿起的这四名忍者,水平看来也和最开始那位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当火雀飞来,他们已经腾在半空中的身形,一阵奇诡无比的扭动之后,竟然突破了普通的物理定律,在半空中凭空改变了飞扑的路线,居然堪堪躲过了火鸟斩的绝杀,只在夜行忍者衣上沾上了几处火星。被火苗燎上的忍者,很快结了一道奇诡的手印,从着火的衣襟旁边一扫而过,顿时便有一股小型的局部旋风腾起,将火苗扼杀于无形。
看到这情景,望月寿永更加绝望。他现在心中已经一清二楚,恐怕最开始的那位,是一名水平最差的忍者;他的首击,只是为了引出庭园中暗中隐藏的守卫力量。这次的攻击行动,用牺牲他一个的方式,确保完成最后的绝杀。所以,对望月寿永来说,所绝望的并非看到对方绝对的力量,而是这种强大无比的计划组织和誓杀到底的决心!
“什么人和小姐有这么大仇?”这个问题刚刚在脑海中升起,就在望月寿永立身的不远处,有两个草木间好像毫不起眼的黝黑土石,突然间动了。他们如潜伏暗处的猎豹,不动则已,一动宛如雷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朝廊上堂中飞扑。虽然他们没有直接向法师扑来,当时在这样一往无前的飞跃之中,他们看也不看,随着飞腾的身形双手一扬,便有十数道寒光朝望月寿永飞来。
“手里剑!”望月寿永瞳孔紧缩,表情瞬间凝固。作为一个合格的强大法师,他也第一时间急速躲闪,但他毕竟不是武士,而且那些忍者的水平实在强大,所以纵然望月寿永已经做出了能够称得上“法师中的武士”的精妙闪避,却还是被忍者飞洒的五六只手里剑给击中了!
手里剑,其实就类似中原的暗器飞镖,乃是忍者专用远程攻击兵器。按形状分,有三角、八方、六角、十字手里剑,其实就类似于三角镖、八棱镖、梅花镖、十字镖。当望月寿永被这些忍者飞镖击中时,除了身躯上传来的痛苦,他的脑筋也突然如被一道闪电击中,刚才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瞬间解开。
“原来是那个人想杀小姐!”想通真相,望月寿永脸色一片惨然。虽然半颓的身体仍然还在做着施展法术的举动,但他已经知道,这只不过是为主公尽最后的人事而已。今夜无论他、小姐、还有那个长相类似自己的中原少年,都在死在这些可怕忍者的刃下。
“寿永、寿永。”想清楚结局的法师,目光扫过庭园中的樱树,心中黯然,“名号‘寿永’,这寿数,还不如这庭中的樱木啊。我自无可惜身,只可惜小姐的韶华才如樱花初绽,还没等到灿烂地盛开,就要如此凋谢了。”
法师在心中发出诗意盎然的最后咏叹,待手中的法术也因为重伤之下灵力无法凝聚而消散,他便陷入彻底的绝望。在修长的身躯倒落尘埃之时,他的脑海里也闪过最狂乱的幻想:“这时候会不会有什么义士,突然出现来解救小姐呢?”
当然他知道这是最荒诞不经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