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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悲悯的法师不提,再说张牧云。通过这两天吞噬千妖万鬼,他被紫电天魔大法禁锢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四五成。按他的功力,这时要在旷野荒原上追上一个只是跑得快点的巨猿,根本不成问题。
于是,在那个心有所忌的渊猿尽力躲避下,张牧云还是很快靠近了它。虽然风刃术可以远距离施展,但张牧云为了提高准确率,还是很谨慎地尽可能靠近。他倒不怕这巨力猿怪近身搏击。他现在有一种直觉,就算渊猿靠近过来扑击,自己一拳打在它肋条上,也够它受半天的。
等靠近了渊猿,张牧云就开始默运云界风神之章的心法。默运心法同时,他回忆着那晚皇城中风术大师风青夙施展法技时的一举一动。
在他凝神运功施法之时,对面不远处的渊猿也在看着它。外表粗犷的猿怪,内心很纠结。在他看来,对面不远的那个少年,看外表,依然是弱小的人类;若是自己冲上去,恐怕用不着两拳,就能将他砸飞。但是自己妖族天生的灵觉,却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个外表清俊的弱小少年,恐怕是自己练就妖身以来,碰上的最强敌人。
如此两个极端的判断,让渊猿左右为难。如果其中有一个结论有着强大鲜明的证据,他还好做判断。只可惜,这两个看法,都建立在自己的直觉之上。既然做不出结论,他便决定静观其变。
“他想干什么?”静下来的猿怪,有些好奇地看着少年的举动。
“看他这双手结印的姿势,倒好像要施展什么五灵法术……不会吧!这个少年竟是法师?不信……啊?怎么感觉身边的风动起来了……难道他会风系法术?!骗人!怎么可能啊!他年纪就这么大,也感觉不出他有什么属性的灵力,再说整个大和国都没听说有人会风系法术啊。不可能!”
其实当渊猿心中念叨感觉不出张牧云灵力属性的时候,张牧云就已经在身周召唤起一道旋风。但这时候渊猿还是不肯相信,只以为荒川旷野风大,这时恰巧起风。等渊猿念叨大和国好像没有一位风系法师时,少年召唤的无形旋风,已经变成一种奇特的带着青光的迅猛旋风。
“跑吧!”最终渊猿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眼睛战胜了心灵。他变得满怀恐惧,开始进行一项数十年间都没进行的行动:逃跑!
只可惜,饶是他腿快,还是在一双长腿就快迈进赤隔川的波涛时,被那道在空中迅疾旋舞的青风斩给赶上!
只听得“呼呼呼”数声呼啸风响,作为渊猿浑身力量之源的头顶清水,就被这道迅猛飞旋的青色风刃给吹得一滴不剩!几乎转瞬之间,刚才还动作矫健、声势迅猛的巨大猿怪,便一声惨叫,一跤跌倒在赤隔川的荒滩上!不仅如此,原本渊猿巨硕的身形,也随着这一跤,如同被戳破的猪尿泡般迅速缩小,最后只变得和稍微高大一点的普通猿猴一样。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虚弱的渊猿,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面对可怕而妖异的少年法师,渊猿立即选择了卑颜求饶。
而这样惊人的转变,其实前后不到片刻功夫。大多数讨伐队的扶桑豪杰们,只看见那个值得鄙夷的中原少年,突然像被鬼附体一样,不要命般冲向可怕的渊猿。正诧异这胆小少年为何敢去送死时,却见少年立定原地,张牙舞爪,虽然看样式和那些法师施法竟有几分相似,但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怎么看怎么像是癔症发作。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这些满怀轻视的异族精英们呆若木鸡:
那般强大不可匹敌的渊猿,竟跟发疯似的朝少年面对的方向不要命地奔逃!那架势就好像是海渊里的魔鬼复活上岸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一般!
虽然心怀偏见,但作为大和国的精英,讨伐队豪杰们这时看到这副场景,还是有些把握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竟是渊猿逃避中原少年的攻击?”
少数眼神好的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我没看错吧?!那、那道青色风漩是少年发出的?!”
武士们还不明就里,但法师们都已经震惊了。尤其那位柳泽仙夫,因为有了之前和少年的那番对话,这时更加震惊,简直失魂落魄了!
无论是震惊还是疑虑,在渊猿巨大的身躯倒在荒滩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他竟是风系法师?”所有人都被这个大胆而荒诞的念头给惊呆了。
不过张牧云可不知道自己刚才给东瀛队友们造成的巨大震撼。他只是秉持着对敌人要穷寇必追、痛打落水狗的人生信条,勇敢无比地冲上荒滩,站在了渊猿面前!
“法师饶命、法师饶命!”这时候少年的身形,在积年老妖猿的心目中无比的伟岸高大。“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为蛇神看守门户,都是被逼的!”
“被逼的?”张牧云有些莫名其妙。他想起之前横山克岗对渊猿的介绍,便喝问道:“好妖猿!你原本是本州岛吉田川釜渊的妖怪,怎么千里迢迢跑到这大旅渊来了!”
“这……”原本磕头如捣蒜、态度谄媚的妖猿,忽然一时怔住。他的口气变得吞吞吐吐,而且在日光的映照下,张牧云竟看见这猿怪忸怩之余,两颊竟然还红了。
“说!”见积年老妖竟还会脸红,张牧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这下更要审问到底了!
第32章 死里逃生,诗心妖情别恋
张牧云这一追问,还问出一段惊天动地、鸡飞狗跳的恋情!
只听那渊猿说道:“本来本仙人在釜渊住得好好的,偏不该听闻大旅渊宝贝传闻,过来寻宝。”
“寻宝?”张牧云笑了,“是夺宝吧?然后就被抓了?”
“是啊!那蛇神娘娘太厉害了,还没几个回合,我就被她给揿住了。”
“那她为什么没杀你?”按之前横山克岗等人的介绍,这大旅渊蛇神极为残暴,干下很多伤天害理之事。
“本来是要杀我的,不过……审问我一阵之后,她就深深地为我倾倒,请求我娶她为妻!”
“呃……”不可否认,听着一只猿猴忸怩害羞地说话,是一件非常考验人忍受力的事情。
看见他这副表情,渊猿显然是误会了。他嚷了起来:“你别想错了,虽然我……其貌不扬,但那蛇神娘娘修成的人身,却是美丽妇人。”
听他这么一说,张牧云更加好奇了。他打量打量渊猿的样子,问道:“那她究竟看中你什么?”
“才华!”刚才扭扭捏捏的渊猿,这时候忽然满脸骄傲。
“才华?”张牧云更摸不着头脑了。这时候远近受伤倒地的东瀛好汉们,大多陆陆续续爬了起来。他们在横山克岗和柳泽仙夫等人的带领下,逐渐向张牧云这边靠近,将他和渊猿围在了中间。
见身陷重围,再无逃走可能,渊猿反而平静下来,专心回答张牧云的问题:“当初不幸失手,被蛇神娘娘擒住,对答间,小弟不经意感慨了几句人生,便被蛇神娘娘惊为天人。她说,我说的那些不成章的短句儿,是她最喜欢的俳句。”
“哦?我知道了。俳句是你们这里的诗词,那就不奇怪了,”张牧云想起中原旧事,便道,“此际最重诗才,你若是才华绝艳的诗人,被女子钦慕,自是不奇怪了。对了,你把你最得意的代表作说给我听听,也让我长长见识。”
张牧云说得客气,渊猿可不敢不从。他忙挺了挺胸脯,清了清嗓门,昂然吟道:
“水鶏だけ,
惊かさずは,
いかにして,
荒れたる宿に,
月を入れまし。”
尽管最近扶桑语功力见涨,但张牧云碰上这样拽七拽八的和歌俳句,还是摸不着头脑。这时那柳泽仙夫赶上来,正巧他也是个和歌爱好者,见少年茫然,便译作华文,解释道:
“这妖猿吟的是:如果不被秧鸡骗,明月怎得入草庵?”
毕竟是受过中原深厚诗词文化熏陶的,张牧云就算并非专职于此的文人,对诗词一道的鉴赏素养,也不是现在大多数东瀛骚客能比的。这从他之前教授明日香樱雪洞庭诗语就能看出来。所以,虽然他很想秉持对败者的基本礼貌,但一听柳泽仙夫这显然已经美化过的翻译,便忍俊不禁,脱口笑了出来:“这是什么啊?真不佳——连我们中原六岁小孩吟的打油诗都不如!”
本来旁边柳泽老法师见少年开口讥笑,便想替渊猿这几句俳句辩解几句,因为他真心觉得,这妖猿的俳句水平真不算差。不过听到张牧云说到连中原小孩打油诗都不如,柳泽仙夫忽然明悟,虽然话到嘴边还是赶紧打住。他的脸上,浮现惭愧之色,心中再次励志:
“我大和文化礼制,都模仿学习中原天朝。本以为大有所得,谁知今日即从这中原少年口中便得知,我大和国离天朝真正的水平,还差得太远!大和诸君,要努力啊!”
柳泽仙夫表情尴尬,心中纠结,那渊猿却十分反常地表现出一种如释重负之感。“你也觉得我的俳句太差?”渊猿不忧反喜,“我早知如此,我从来就诗才平庸。但那蛇神娘娘就是绝口称赞,弄得我压力太大,每夜苦吟到天明,才勉强能满足她的要求。今日既折在你手,又知道我俳句水平确如我心中所想,就算身死,也了无牵挂了。”
身处东瀛,渊猿也接受了扶桑一族对死亡那种决绝而凄美的奇怪态度;此时死到临头,渊猿解了心中执念,便对死亡并无太多痛苦,反倒有些趋之若鹜。
不过张牧云却截住他的话头,叫道:“先别忙死,我最后问你一件事情:你那蛇神夫人,究竟有无呼风唤雨、激电落雷的宝贝?”
“没有!”在周围众人的期待中,没想到渊猿却斩钉截铁,矢口否认。
“果然如此。”张牧云本来就不信,现在得到渊猿证实,更加笃定了这种想法。不过,他却没想到,这表面认赌服输、言语实诚的渊猿,这时却在心中翻转念头:
“蛇神娘娘,虽然平日你为了俳句,折磨得我生不如死。但好歹夫妻一场,现在替你搪塞,就算为夫临死前为你做一件好事。”
充满了绝决的念头,他用一种坦然的态度面对着张牧云。看他的眼神,倒不像少年要追着要他的性命,反而是他上赶着要寻死觅活!
不过张牧云现在的想法,也和这情形差不多。刚才一番对答,他看出这渊猿也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况且现在渊猿功力尽失,也不能为自己冲破身上天魔牢笼添砖加瓦。既然如此,他可没兴趣跑来这异域之地杀生;毕竟他曾经抄经无数,算是有点菩萨心肠呢。
于是,张牧云跟讨伐队的首脑们力主此妖猿已经妖力尽失,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就将他纵归山林吧。虽然以横山克岗、柳泽仙夫为首的众人,十分不情愿,但刚才这场战斗,明明是这位中原少年奇兵突出,出人意料地施展了一个小小的风法,恰拿住妖猿命门,救了他们所有人。有了这样的前提,就算他现在说的毫无道理,东瀛的好汉们也得听他的。毕竟,就和打猎一样,现在渊猿其实是张牧云一个人的猎物。
所以,当怀着必死之心的渊猿,竟然被少年放掉,可想而知有多么惊喜。一边狼狈纵逃,渊猿一边心中寻思,想来想去,竟发现今天算是双喜临门:
死地逃生,乃是一喜;今后不用再强逼着自己苦吟倒霉催的俳句,又是一喜!
虽然自己头顶清水已被清除,让人不快意,但只要自己潜伏深渊尽心修炼,不出五十年又能聚集水渊精华,恢复全部功力!
心中这么一想,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