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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地攀着老师的脖子,第一次,他与他靠得这么近,近得他可以把头贴在他有着柔软细发的后颈,吸取他身上令他迷醉的味道。
走到山下时,安然精疲力竭。
他把周释怀放下来,坐在一棵大树下,说,咱们歇一下再去打车。老师真是没用是不是?
少年深深地看着他,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腰身,呜咽着,断续地,切切地说,老师,我喜欢你!老师,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怀里的男孩子不停地颤抖着,安然回手轻轻地拥住他,拍着他的后背。
“傻孩子。。。”
男孩子抬起泪渍渍的脸,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老师,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把我当小孩子!老师,我知道我是同性恋,但是我不怕,我相信世上有真正的爱,我不求你有同等的回复,但是,请让我爱你,老师,让我好好地爱你!”
安然的心里无比震憾,他慢慢地收紧手臂,与怀里的孩子紧紧相拥。
周释怀停下诉说,更用力地捏着墨瞳的手指。
“你看,我曾象一个盲目痴心的飞蛾,义无返顾地朝他扑过去。我以为他是我的火焰,我温暖的来缘,却忘了,他同时也可以把我毁灭。”
50
自那天以后,安然与周释怀相爱了。
“那是一段我生命里最美好的日子。”周释怀微闭上眼说。
他关心他的学习,鼓励他拿下全年级第一,他关心他的身体,有一个阶段,男孩的身体长得特别快,常常会觉得腿痛,他每天放学后会带他在离学校三条街的一家小店里喝一碗招牌骨头汤。周释怀觉得,那比他在任何一家高级饭店喝过的汤都好。
年青的男孩常常热情地抱住安然的腰,热切地说,老师,不管有多难,我们不要分开好吗?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会在一起的对不对?
日子是那么地美好,只除了安然眉间时时染上的点点愁意。
他的心里是有愧的,这愧意夹杂在爱的愉悦里,象天空中不时飘过来的乌云。
周释怀把视线落到墨瞳的脸上,那上面已经退尽了颜色,“安老师那时候常常提起你呢,他总是说你有多么可爱多么粘人,总说你有多么好看的黑眼睛,所以他给你起名叫墨瞳。”
墨瞳想挣脱被他扣住的手,可是怎样也挣不动,那只手如同铁钳,死死地扣住他,仿佛在拉着他,往更深更暗的水底沉去。
墨瞳看向父亲,父亲的面上也是一片死灰,却还有几许沉静在。
终于,在临近高考的时候,周释怀与安然的事被发现了。
安然的妻子带着孩子搬了家,安然找不到他们。周释怀也被父亲软禁在家。
那一段时间,安然几乎疯了。
接着有一天,周释怀从家里逃了出来。
他找到了安然。
他说,老师,我们走吧,走得远远的,一切安定下来,我们再去找小墨瞳,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安然看着突然憔悴下去的男孩,总是盛满阳光的眼睛悲伤地望着他,他点头答应了。
两人约好,三天以后,在N城长途西站一家报亭前见。
“但是那一天,我没有等到他。”周释怀说,“我等到的是我父亲。”
他们把周释怀带回家,更多的人被派来守住他,在他大病一场之后,周广福把他送到了国外。
二个月后,周释怀找了机会从加拿大的家里又逃了出来。
这一次,他走得很匆忙,身上的钱在买了飞机票之后所剩无几。
当终于辗转到达南京旧机场时,他身上的钱仅够他买了一个面包充饥。
他坐着机场的车进了城,尚未站稳脚跟,便被父亲的人找到了。
父亲痛心疾首望着男孩,他几乎瘦成一幅骨架。
周广福说,傻孩子,你知道是谁告诉我们你们约定的地点的?就是安然本人。
周释怀笑着说,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是老师干的。
周广福拿出一张纸给他看,上面有男孩子很熟悉的字迹。
你看看清楚,在你为他要死要活的时候,他拿了你爸爸的三十万。他一辈子都挣不来这么多的钱,孩子,他把你卖了你知道吗?什么狗屁爱?男人跟女人都不讲这个了,两个男人还会有什么爱?
男孩子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纸,张了张嘴象是要说什么,却倒下了。
醒来以后,男孩子对周广福说,爸,我想通了。我明天就回去。以后不会再想这件事这个人了。
但是,当天晚上,他自杀了。
他用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在手腕上重重地划下去。然后,把手臂伸到满满一澡盆温的水里去。
看着深红色的血一点一点在水里云霞似地染开。
那是他滚烫的血。
他在心里说,其实我不是想死,我不死,我只是把爱你的这一腔热血都放掉。
等到我再活过来,我会重做一个比你更狠心的人!
他没有死。
他被救活了。
二个月后,周释怀再度被送到加拿大。这一去,就是十年。
周释怀终于放开了墨瞳的手,扶着自己的左手腕。
“这里原来有一道极深的伤疤,后来我找医生把它弄掉了。因为,”他笑起来“因为它太象一个咧开的嘲笑的嘴,笑我曾经那么可悲的痴狂。”
他看向安然。“可是安老师,你觉得,这种事我会忘吗?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想着,一定要回来,要找到你,然后让你承担你该承担的后果。直到,我发现了墨瞳。应果报应是有的,对不对安老师?我居然在父亲的葬礼上看到了墨瞳,安老师,你拿的那么多钱呢?墨瞳母亲不让你见孩子吗?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有了很多很多钱呢?真可惜,如果当年你太太原谅了你,那么至少,墨瞳不会受那么多苦,也不会被我父亲糟蹋了。看来,你的背信弃义并没有真正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你看,他那么地象你。所以我想,如果,我复制一个以往的伤心绝望的我,而那个复制出来的人恰好是你的儿子,你的心尖子,不是比惩罚你自身更有意思吗?”
他突然发力拉过墨瞳,拉得他一个趔趄冲到安然的面前。
“你看,老师。你看他眼里的绝望与哀伤,与我当年,一模一样。现在,老师,我想,你已经受到最大最好的惩罚了对吗?”
他慢慢站起身来。
走到墨瞳身边,俯在他耳边很轻很轻地说,“本来,我们,有机会的。现在,不能了。我不能,让我一生的情与爱,掌控与拨弄在你们父子的手里。”
走到门口,周释怀最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正好,墨瞳的黑眼睛也望过来。
一痕墨影,万千话语。
那一眼,那么深那么痛地刻在周释怀的心里。
他没有发现,他的眼中,有着如昨天的自己与今天的墨瞳一样的绝望与哀伤。
51
那一天的晚上,墨瞳没有回到公寓去。
他留在了父亲那儿。
当一切都归于沉寂,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墨瞳发现自己反而镇定下来。
痛到麻木的时候,反有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刀枪不入的坚定。
我已沉到水底,没有了盼望,也没有了对未知的惧怕。
在冰冷的水底,看着爱渐渐远行,再也回不来,回不来了。
墨瞳睡在地板上,只着父亲浅浅的呼吸。
自周释怀走后,父亲一直面色灰暗,一句话也没有,仿佛被沉重的过往与现实压踏了肩背。他目光呆呆地,在触到墨瞳的目光后,会倏地避开。
黑暗里,只有父子两人的呼吸声。
突然,父亲说,“瞳瞳,上来睡吧,地上凉。”
墨瞳无声地起身,躺到父亲的身边。
父亲的身上一点热度也无,僵僵地躺着。
“瞳瞳,”父亲的声音十分艰难。“爸爸这一生,愧负了许多人。你妈妈和她们家人,最最愧负的,就是你。还有,周释怀。但是,瞳瞳,”父亲的枯瘦的手慢慢地伸过来攥住墨瞳的手,“我没有拿周广福一分钱,那张字条,不是我写的。这是真的。”
墨瞳反手握住父亲的手,“我知道,我信你,爸爸。”
父亲的手越发地用力,死死地抓着墨瞳,“我。。。很。。。惭愧。。。瞳瞳,我的孩子,你。。。竟然。。。有。。。这样一个。。。父亲。”
墨瞳把头窝进父亲的肩膀,“爸,屈从于爱的人没有错,我一如往昔地尊敬你。爸。。。,放心。。。,以后的担子。。。该由我来挑。。。所有的一切。。。有我。”
还是有温热的泪从眼眶中滑出,墨瞳没有伸手去擦,慢慢地,那泪在面上自己干了,留下一分紧涩。象是个伤口,努力愈合,却时时生痛。
这一切都让他过去吧,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无情,我的宿命。
这命,我认,但我,不能屈服。
墨瞳说,“爸,明天,我们搬走吧。就你和我,我们好好地过下去。”
第二天,墨瞳请了一天的假。他取出平时积攒的稿费,全部不过几百元,他跑到一位老邻居的家里,只留下一百元,把剩下的全部给了他,他知道这邻居家有一间空置的违章建房。他请他把这房租给他。邻居是一个善良的老者,无儿无女,很快地答应了他。
办完一切,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约了父亲在离邻居家不远的地方见面。
可是,他没有等到父亲。
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可是,父亲,没有来。
他再打电话到疗养院,那里的人说,他早就出门去了。
墨瞳找不到父亲。
他茫然地走在街头,看着来往的人群,心里的恐慌如洪水扑天盖地而来,象迷失在丛林里的孩子。爸,你去哪儿了?
他一直找到半夜。
他没有能找到父亲。
但他被陈昊天找到了。
陈昊天扶住已经站立不稳的男孩子,然后把他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
送墨瞳父亲去疗养院的事是他办理的,警察在墨瞳父亲身上,发现疗养院的进门证。这会儿,疗养院的人也只得联系他。
陈昊天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紧紧地搂着男孩。“墨瞳,墨瞳,瞳瞳,瞳瞳,你听我说,你。。。要挺住。。。你父亲。。。出事了。。。”
男孩子的脸上是一片白茫茫,仿佛浸在雾中,薄脆的表情,似乎整个人要随雾化去。
陈昊天缓慢地说,“你的父亲。。。遇车祸。。。很不幸,瞳瞳,已。。。救不了了。。。”
墨瞳被他用力拥在怀里,却开始轻轻地颤抖,突然又似重伤的鸟儿,失措地挣扎。
“让我。。。再。。。见他一面。他早上。。。还是。。。好好的。。。让我。。。见他一面。。。”
陈昊天的眼泪流下来,“瞳瞳,人已。。。没了。。。活着的人。。。要。。。自己解脱自己。”
他怎么能带他去看。
撞倒安然的,是煤气公司的运货卡车。
巨大的车轮。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
遗体是从前轮上生生剥离下来的。
辣手如交警,看惯生死,亦不禁唏嘘。
“本来我们。。。想要,好好地。。。过下去的。”墨瞳抬起头,期期地看着陈昊天。
“要是我,去接他,就好了。我去接他,多好,为什么,我不去接他?为什么呢?”
墨瞳的身子慢慢地顺着陈昊天坠下去。
52
墨瞳醒来的时候的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床前的母亲的背影。
陈昊天把他送到了母亲这里。
妈妈转过头来。
她脸上深痛的悲哀与斑驳的泪痕让墨瞳觉得很迷惑。
妈妈看着他,然后用手捂往脸,用力的抹去眼里的泪。
先前的记忆一点点回到墨瞳的脑子里,一切都不象是真的。也许今天,等他倒上两趟车去了疗养院的306房,推开门,还可以看见那个最亲的人脸上温润慈爱的笑容。
母亲悠悠开口:
“我高口毕业以后没有能考上大学,在家过了两年闲散的日子,后来在印刷机械厂里做了学徒。我母亲说,剩着年青漂亮的时候,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