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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硬上弓。后来又要去屋后放一把火,看诸葛亮他还高卧装睡!
张飞这种粗线条的蛮夫,只知道求多求快,恨不能立即便让诸葛亮从了刘备,成为袍下之臣。然而,对两个当事人来说,仿佛是在谈一场恋爱,以得到之前的追逐过程最有妙味。本世纪初,中国一个女生组合S。H。E曾唱过一首歌,名为《触电》,其中一段歌词,颇能描摹出此一类纯美动人的情态。这其中,前段可看作是刘备的心声,后段可看作是诸葛亮的应答。歌词如下:
〖但请你不要太快揭开还沉默的情话
先让我多着急一下再终于等到解答
太容易的爱故事就不耐人回味啦
像这样触电,就够我快乐熔化
我们就耐心培养萌芽不要急着开花
反正有长长的日记等我们去填满它
在被全世界发现以前先愉快装傻
就这样触电,一直甜蜜触电,直到爆炸〗
我们再来看嬴政和尉缭。嬴政和尉缭的关系,与刘备和诸葛亮的关系有大不同。刘备言曰:“我得孔明,如鱼得水。”刘备是鱼,离不了孔明这水。而嬴政却是两栖三栖甚至四栖的动物,对尉缭并无如此大的依赖性。刘备来请孔明,是为了更少地挨别人揍。嬴政来请尉缭,却是为了更狠地去揍别人。孔明之于刘备,是冬天里的大火炉,不可或缺;尉缭之于嬴政,则只是往满桌珍馐里再多添一道美味而已。这也就决定了,虽然都是王和王的男人,相见却各有各的曲折反复。
【3、主胜之道】
且说嬴政终于见到了尉缭,或者我应该说,尉缭终于见到了嬴政。两人对坐,嬴政因问道,“寡人欲取天下。先生善兵,愿有以教寡人。”
尉缭面对着当时地球上最强大的王者,神色自如,悠然说道,“夫兵有三胜。不橐甲而胜,主胜也;阵而胜,将胜也;战胜,臣胜也。”
嬴政道,“寡人愿闻何以主胜。”
尉缭道,“所谓主胜,无须兴兵,战胜于朝廷是也。今臣有兵不血刃之计,而使天下归顺。”
嬴政精神一振,道,“请先生赐教。”
尉缭道,“以秦之强,诸侯譬如郡县之君,臣但恐诸侯合从,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愍王之所以亡也。愿大王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
尉缭虽以兵法著称,本人却是一个坚定的反战者。然而,他又清醒地认识到,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非他一人的力量可以阻挡。统一之战绝无可能避免,六国必将灭亡。生逢乱世,他将何去何从?在六国和秦国之间,他又将如何抉择?事六国以抗秦吗?这样或许能为六国延数年之命,换句话说,为六国的达官贵人延数年之命。而为了这多出的数年之命,却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多打几十场乃至上百场仗,多牺牲几十万乃至上百万战士(包括秦国和六国)的性命,让无数本可幸免于难的家庭破碎灭亡。
尉缭的咸阳之行,表明他最终站在了秦国一边。而他向嬴政提出此一计策,正是要腐蚀六国的权臣,削弱六国的斗志,从而加速统一进程,长痛不如短痛,让该死的战争尽快结束,和平早日降临。
嬴政听完尉缭的计策,脸上忽然露出狐疑之色。尉缭的计策,对嬴政来说并不新鲜。早在七年之前,李斯就向嬴政献过类似的计策(注:参见上卷)。时为郎官的李斯,也正是因为这一计谋,被嬴政拜为长史,从而迎来了仕途上的重大转折。李斯就任长史以后,阴遣谋士,赍持金玉以游说诸侯。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这一计谋,多年来一直在秘密实施当中,几乎是秦国的最高机密,即使在秦国,知悉内情的也不会超过五个人。因此,嬴政不免怀疑,尉缭之所以提出和李斯类似的计策,究竟是英雄所见略同呢?还是尉缭乃是为六国而来,隐约觉察到秦国这一计谋,此番特作试探?
嬴政心存疑虑,于是假意说道,“三十万金,非为少也。寡人之国贫,恐不能给。”
尉缭冷笑道:“王者爱民而不爱财。今大王爱财而不爱民,臣复有何言?”
谁爱财了?你满大街问去,保证没几个人愿意承认。常人尚且不喜背上爱财之名,更何况是至高的王者,一切土地和土地以上附属物的主人呢?嬴政尴尬地笑了笑,谢道,“寡人一时失言,先生幸勿介怀。”
尉缭继续冷笑道:“大王以三十万金为多欤?兵法曰:‘十万之师出,日费千金。’今亡三十万金,不过十万之师一岁之费而已,却能坐收百万之师十岁之功。天下未尝无事,非纵即横也。横成则秦帝,纵成即楚王。秦帝即以天下恭养,楚王则大王虽有百万金,弗得私也。大王其思之!”
至此,嬴政方才确定,尉缭确是为秦国的利益而来,于是拊掌赞道:“先生之言大善。”
嬴政突然造访蒙府,事先并无知会。等到蒙武、蒙嘉听到下人的禀报,得知嬴政正在自家府中,皆是大惊失色,仓皇前来参见,请罪不迭。嬴政大笑道,“不知者不罪。蒙氏接待先生有功,寡人还要大大封赏才是。”又执尉缭之手,道,“古人有云,得一人胜得一国,寡人未之信也,今得先生,方悟古人所言非虚。有先生辅佐,寡人何愁天下不定!”当即欲拜尉缭为上卿。
尉缭固辞道,“臣之来秦,非为功名利禄。六国收,四海一,天命在大王也。臣千里而来,妄献鲁钝之策,惟愿天下早日一统,少杀伐而已。臣已老迈,实不堪立朝堂之上,望大王垂怜。”
嬴政见尉缭意愿甚坚,只能嗟叹不已,也不再强求。
【4、不辞而别】
后几日,嬴政数召尉缭,见尉缭亢礼,衣服食饮与尉缭同,可谓极尽谦卑。如此尊崇之礼遇,自嬴政执政以来,未有先例,时人莫不荣之。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直暂居在蒙府中的尉缭,却忽然不见了踪影。
尉缭失踪,让蒙府上下一阵恐慌。尉缭可是嬴政的贵客,在自己的府中走失,这可如何交代?蒙武、蒙嘉赶紧发动所有关系,四处寻觅。
终于有人来报,称见到尉缭,正在咸阳城门,似欲出城而去。蒙恬急忙赶到城门,忽然眼中一亮,人群中的那个白发老者,不是尉缭是谁!
蒙恬上前问道,“先生欲出城乎?”
尉缭道,“我献策已毕,心愿已了,此间别无可留恋处。不去更待何为?”
蒙恬道,“大王,不世出之明主也。先生抱经世之才,却舍明主而去,岂非不智?”
尉缭道:“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蒙恬苦苦挽留,道,“先生为客蒙府,不辞而别,大王怪罪下来,恐蒙氏有祸也。”
尉缭道,“汝可无忧。吾已有书报与大王。”说完,尉缭又指了指城门,道,“守门吏留我在此,小子为我解之。”
守门吏知道蒙府正在寻找尉缭,因此一直没敢放尉缭出城。守门吏望着蒙恬,放还是不放?他等着蒙恬的主意。
蒙恬道,“先生此去,敢问何往?”
尉缭道,“流沙之西,老子或犹存兮。”
蒙恬向守门吏挥了挥手,示意放人。尉缭也不道谢,飘然而去。葛衣竹杖,一如来时。
蒙恬回报嬴政。嬴政刚看完尉缭的辞别之书,又听到蒙恬转述的尉缭对自己的评价,不由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这些个外客,怎么就养不家呢?先有茅焦,现在又是尉缭。寡人何曾亏待于他们,他们却说来便来,说去则去,视寡人为儿戏乎?茅焦之去,悄无声息,倒也罢了。尉缭临去,犹以恶毒刻薄之辞加诸寡人,殊为可恨。宗室力主逐客,如今看来,也自有其道理。
嬴政的这番话,让蒙恬听出了一身冷汗。嬴政所说的赞同逐客,是脱口而出的真心之语,还是一时盛怒之下的口不择言?蒙恬待嬴政稍微平静了些,道,“大王慎言。廷尉劝谏逐客,犹是昨日之事,大王莫非忘了?”
嬴政自知失言,绷着脸不再说话。
蒙恬道,“大王曾说过,得尉缭胜得一国。如此而言,则失尉缭胜失一国。今尉缭去犹未远,臣请大王追之。”
嬴政道,“尉缭羞辱寡人,寡人任他自去,已是格外优容。再欲寡人腆颜求尉缭回返,绝无可能。”说完,撇下蒙恬一人,拂袖而去。
蒙恬自咸阳宫怏怏而出。他知道,嬴政正在气头之上,不可能听得进劝。此刻,只有一个人,能让嬴政回心转意了。
【5、李斯之思】
谁人能火中取粟,让嬴政回心转意?
毫无疑问,李斯,只有李斯。
且说蒙恬往见李斯。李斯听完蒙恬的来意,神色一时严峻起来,也不即时回答,而是眉头微皱,背手而行,脸上满是思索之色。
蒙恬见李斯表情凝重,还以为李斯正在为应该如何劝说嬴政而苦思对策,殊不知,于此时李斯的心中,正经历着一场复杂的挣扎。对李斯来说,难的不是过嬴政这关,而是过自己这关。留住尉缭,why should I?
一想到尉缭,李斯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我们知道,当年李斯对嬴政乃是单相思,最终费了天大的力气,冒了杀头的危险,这才好不容易见到嬴政,一诉衷肠。嬴政固然十分欣赏他,却也只是授予他长史的官职而已。可是到了尉缭这里,事情就掉了个个,嬴政反过来对尉缭前后三请,尉缭这才赏脸赐见。嬴政见尉缭亢礼,衣服食饮与尉缭同,极尽谦卑,又力拜尉缭为上卿,遭到尉缭婉拒之后,也并不生气,反而对尉缭越发恭敬。
嬴政分别给予李斯和尉缭的礼遇,天差地别,一至于此,心高气傲的李斯自然不能服气。想当年,茅焦也是一来秦国就被拜为上卿,但人家好歹是让嬴政母子重归于好,也算是立有大功,实至名归。可尉缭呢,好不容易提出了个谋略,却怎么看都象是在剽窃自己当年的思想。因此,对于尉缭享受到的礼遇,李斯岂止是不平衡,他几乎是出离愤怒了。
然而,李斯毕竟是大智慧之人,不会让个人情感左右自己的决定。他只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将尉缭留在咸阳是利是弊?
依李斯看来,尉缭先是拒绝上卿之位,现在又选择离开咸阳,可见此人虽有仁心,却并无野心。
将尉缭留在咸阳,势必会夺去嬴政对自己的一部分宠幸和倚重。然而,尉缭的优势主要在军事方面,和自己的权势范围并无太大冲突。
群花归一人,方知天子尊。嬴政贵为秦王,不会满足于一个女人,也不会满足于一个男人。因此,李斯注定不可能得到嬴政全部的宠幸,不被尉缭分去,也会被别人分去。
在目前的秦国政坛,外客和宗室之间的矛盾依然尖锐,是权势纷争的主旋律。尉缭,外客也。敌人的敌人,朋友也。
通过谏除逐客令,李斯对诸外客可谓有再生之恩,他在外客中的领袖地位,绝非初来乍到的尉缭可以撼动。
最重要的,是年纪问题。尉缭已是花甲之年,来日有限,即使得志,光景也长不了,注定只能是一个过渡性人物。
最最重要的是,李斯有信心,管他是尉缭张辽,自己皆能战而胜之。
最最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