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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陛下,他……他……”流桐慌道,“他问了问刘大人的公子有没有受他牵连,其他的无非是些抱怨的话。”
“他问刘语清?不是说他跟刘语清不过认识三天吗?他不问自己脑袋,反倒关心起别人来了!”子寰皱了皱眉,视线落到案边一本黄底镶红边的密折上,玩味似地轻抚了两下,阴沉地笑道,“才几两重的身骨,就想耍花样!不过是在掌心里翻筋斗!”
流桐把头埋得低低的,既然不知该如何应答,于是干脆闭嘴。
“下去歇息吧。”子寰大手一挥,再次执起朱笔。
“陛下准备拿他怎么办?”流桐壮着胆子问道。
“先关他一两个月,磨磨他一身刺,省得他牙尖嘴利的乱咬人。”子寰揉了揉太阳穴,凝神于手中奏折。鄞岭一带一场大冰雹,砸死牲口无数,连来年能耕种的牛都不剩几只了,又是一场天灾。放眼望去,满桌皆是操心的事。
还未写几个字,手腕突然钻心地痛,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朱笔摔落在地,身子也不住颤抖。他用左手用力捏住右腕,可仍止不住刺痛。
“陛下,旧伤又痛了吗?”原本已经要退下的流桐,忙抢到身边,迅速从柜橱里取出一盒药膏,扳开他的手,挑了点药膏,拇指画圈,用熟练的手法按摩着。
离脉搏一寸处,一道丑陋的疤痕斜斜横切整个手臂。无数次触摸到这道伤痕,流桐都会心悸,他至今无法想象曾有这么一道又深又粗的伤,还能好好地站在面前。
“陛下,您最近疼痛的次数变多了,太医说过您要多休息才会减轻伤痛。”流桐开口劝道。
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子寰缓缓闭上眼睛,任锥刺般的痛在骨髓里窜动,细细品味着伤痛的折磨。
那一天,他和秦狄本是外出游玩,却被骗人林里遇到捕杀。十来人围攻他们两人,秦狄虽勇猛,但毕竟力薄。他握着子寰的手冲出包围圈,杀手为留下太子子寰,钢刀向他们紧握的双手砍去。幸好秦狄反映敏捷,躲过一劫,但一道深深的血痕留在了两人腕上。
子寰的右腕,秦狄的左腕,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伤痕。
“也许,这是上天赐予的礼物,证明我们是紧紧相连的。”秦狄抱着子寰这样说道,亲吻着抚摸着,渐渐放松了他紧绷的身体。
痛楚在药物的作用下一点一点消散,挥之不去的是心底永恒的痛。每次犯病,那一幕便会在脑海中重现,是故意提醒自己不能忘记,所以才如此拼命?子寰不知道。
“陛下,好些了吗?”流桐拿出丝怕,仔细地为他抹去汗水。
很痛,但他甘之如饴。
子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流桐酷似秦狄的容貌和关切的眼神:“下去吧,让朕一个人呆着。”他疲倦地挥了挥手,再度阖上眼。
四
一个月了,宸星觉得自己要发霉长蛛网了,一开始他还精神抖擞地跟狱卒对骂几句,到后来则干脆躺着挺尸了。
流桐大约又来过两三次,会带些可口的饭菜,话不多,等宸星吃完了就走,好像专程来喂饭似的。
日子过得太过清闲,他就整天咬着牙,心里骂皇帝,不知道把他祖宗十八代操了多少回了,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抓进来又扔着不理。
再次见到子寰,是因为一场意外。
那夜有人闯进宫来劫狱,为首的一个马脸,一个略胖,当然他们救的不会是他。但在混乱之中,牢门被撞开,被他侥幸逃了出来。可从来踏进皇宫半步的他,在宫里迷失了方向,误打误撞藏进了皇后蒋婉攸的轿子。于是胁持皇后带他出宫,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牢房附近。
“其实……”年轻的皇后轻轻道,“大牢出了乱子,城门必定已经锁了,你是出不去的……”蒋皇后容貌端丽,只算中上姿色,但气质优雅,一身华贵衬得她雍容大度。
宸星心念电转,已准备威胁她把自己藏起来,就听得轿外惊叫一片,轿子猛地被摔在地上,接着是一声暴喝。轿子哗啦被劈裂,一名壮汉站在轿前,钢刀高举过头,朝轿中人逼来,当他看到轿子里滚出两个人时,不由一愣。
就在一瞬之间,宸星刀锋一转,向那人脖子抹去,无需蛮力。凭他高人一等的武艺,对付这般平庸之辈,不费吹灰之力。
这男子本是想劫持轿中人做人质,这倒是跟宸星想法不谋而合,但宸星本能的自我保护,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空间。
当宸星再想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大批宫廷侍卫赶到,甚至还有一对御林军。
不消半刻,劫狱的人全部被逮住,当然也包括企图越狱和胁持人质的宸星。
当他跪在子寰面前时,子寰冷笑不止。
“关了一个月,倒是长了不少胆啊!连朕的皇后都敢要挟!”他讥讽道。
宸星用眼角扫了他一眼,倔强地不吭气。
“皇上请不要责怪他,还是他救了臣妾一命呢。”意外的,蒋皇后帮他说话。
“哼,既然皇后替你求情,朕就不计较你胁持她,但你企图越狱是事实,拖下去再关三个月!”
什么?再关三个月他铁定成干尸!
宸星欲哭无泪,刚想辩解说,不是我想越狱,是牢门大开,我被逼无奈。
“皇上,他受伤了……”皇后提醒道,指了指他的左臂,伤是被那汉子拼死一挥的刀尾扫到的,只是皮肉伤但也流了不少血。
子寰抬眼一看,皱了皱眉,放下捉弄他的心思,宣来太医,又嘱咐皇后回宫休息。
“大牢舒服吗?”子寰好整以暇地看太医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忍不住嘲笑。曾几何时,他也是一遍又一遍地看太医为秦狄疗伤,直到他光洁的肌肤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
“还行!曾有人告诉我,其实蟑螂的味道挺不错的,还能增强体力,可以串着烤来吃。我发现那里很适合研究这道菜。”宸星瘪着嘴道。
子寰一愣,忍笑失败,扑哧笑了出来:“那朕再要关你,怎么不乐意?”
“我不敢哪,我连睡觉都不敢张嘴,生怕不小心生吃了倒了胃口。”
子寰露出恶心的表情,俊朗的面容扭曲得古怪。
宸星呆了呆,从未想过,印象中虚伪冷漠的君王也会有这种不加掩饰的表情。
“你真是够笨的,躲哪里不好,偏偏躲在轿子里!分量一掂就知道不对了,知道为什么连御林军都出动了吗?”
“我又不是存心的,一着急当然会乱!”宸星辩解道。
“这就叫狗急跳墙!”
听到他带着污辱性的话语,宸星硬着脖子道:“是啊,我是狗,一只供你取乐的狗,随便让你关上一年半载以示你皇恩浩荡!”还在给他绑伤口的太医吓得手脚乱抖,还没见谁有胆子这样跟天子说话。
子寰不以为意,觉得好玩似的继续逗弄他:“皇宫重重守卫,哪里是你随便进出的,不是狗急跳墙是什么?”
“重重守卫?”宸星讥诮,“你的皇宫也未必是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至少天底下还有一个人能闯进来。”
气氛顿时冷凝。子寰脸上的笑意如风般逝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到极点的怒意。
华陨夜闯皇宫,屠杀侍卫近千,是对皇权的直接挑衅,此事天下皆知。这令宸星崇拜,也令子寰仇恨,秦狄惨死在面前的景象再一次浮现,钝痛一下子溢满心窝。
他勃然大怒,一巴掌甩在宸星脸上。
太医滚到角落哼哼,宸星捂着火辣辣的脸,惊愕地抬头,绑了一半的布松松垮垮地搭在胳膊上,伤口渗出血水。
压抑到几乎窒息,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子寰那愤怒之后寂寞而悲伤的眼神,如针芒刺向宸星的心,一击即中。这种眼神他太熟悉,每当夜深人静时,无意中撞见镜中的自己,也是这般寂寞而悲哀。
他低下头,抽紧松了的绑带,一言不发地为自己包扎。
心里突然变得很难受,因为先前子寰言语虽不客气,可神情是轻松的,所以他才敢出言放肆,却不想触到禁忌。
“不要以为朕对你客气点,你就无法无天了!”子寰低吼,甩手离去留下一室沉闷。
无人理睬的日子是无聊的,至少对宸星来说,他是不能理解宫里这么多无聊的人是怎么打发时间的。皇后安排他住在紫宸殿里养伤,照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于是宸星纳闷了,宫里的人都喜欢把人关起来,然后采取漠视战术吗?
积雪融化得差不多了,可冬天还没有过去。
雪化的时候最冷。
冷,在宽敞无人的宫殿里更加冷。
他趴在窗口,对着一棵秃了顶的树发呆,他想眺望御花园,眺望了几天才知道从这里是根本看不到花园的。
皇家园林远比私家园林来得开阔宽广,气势磅礴,走在石子路上,放眼望去,静美的景致尽收眼底。
假山石上,亭台伫立,远远望去,子寰正在和一妃子下棋,流桐伺候在一旁。
他似乎全神贯注于棋局,沉静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直到宸星试图进入亭内,被侍卫拦住,才抬头去看他。
“骗子!”宸星毫无边际地昂首道。突然他就是想激怒这张戴着面具的脸,想要剥去他虚假的伪装,想看看藏在面具下的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被爱人伤得鲜血淋淋的肉体。
“放肆!胆敢在圣上面前无礼,你们还不快把他拖出去!”美艳的妃子娇叱。
宸星只是不理,冲子寰道:“君无戏言,你答应过带我逛御花园的,你说过让我玩御花园的雪的。”
“雪都化了,哪里还有雪可以给你玩?”子寰反问道。
“我心里有雪,我一眼望去都是雪!”很气恼,不是因为子寰,但却冲他发泄。
雪是很容易融化的。
错了,心里的雪怎样才能融化?孤单的人,只有一个季节,就是冬季,永远看不见早春明媚的阳光。
“你胡言乱语什么?皇上……”美妃不依不挠道。
“闭嘴!你退下吧。”子寰讨厌有人吵闹,后宫佳丽,他还是最喜欢和皇后在一起,因为皇后有种静雅的美,给人安心的感觉。
寒风中,宸星衣衫单薄,似乎轻如鸿毛,随风而来,随风而逝,不着痕迹。
子寰扬起衣袖信手在棋盘上一扫,扫落一地的黑白:“捡起来,一粒都不能少。”他冷冷道。
宸星僵直着身体,一脸倔强,不知天高地厚。
四目相迎,无言对抗着。
君王冷冽的眼中,闪着近乎残酷的讥笑。
五
子寰扬起衣袖信手在棋盘上一扫,扫落一地的黑白:“捡起来,一粒都不能少。”他冷冷道。
宸星僵直着身体,一脸倔强,不知天高地厚。
四目相迎,无言对抗着。
君王冷冽的眼中,闪着近乎残酷的讥笑。
宸星毫不示弱,报以冷笑,缓缓蹲下,捡起一粒白子,两粒白子,三粒白子……
他雪白的手拈起雪白的棋子,雪白,雪白。
胸中骤然剧痛,藏在明黄色衣袍中的手紧握成拳。
他站起来,仍然倔强,将满手的白子撒落在棋盘上,一颗一颗,敲打着棋盘,好似锤在心上。
就是这般嘲弄天子的吗?眼前的人竖起一身的刺朝自己扎来,无情而冷漠。
暴怒被激发,他的确有这种能力,一次又一次让自己失态。
他怒吼一声,再度掀翻棋盘。
“不要把你心里的雪泼洒一地,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宸星冷笑。
“你以为你隐藏地很好吗?”子寰毫不留情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