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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来杨府的电话不断,甚至秦瑞林提出要杨小七来北平帮他处理当前失控的局面。
“你秦大哥说他也是不知情,后来听说学生被打死,痛心疾首的在出事现场长跪不起,发誓今生信佛吃素来恕罪。”杨大帅叹息说。
顾夫子始终不说话,眼神里透着惨淡的怅憾。
“小七就是北上,怕也是于事无补。”顾无疾频频摇头:“这怕真是‘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了。”
“若是于远骥还在秦大哥身边,不该呀。”杨大帅叹息。
汉辰看着报纸上一篇篇口诛笔伐的文章,也不免愤懑。
“墨写的谎言,掩不住血写的事实。”读到这句话汉辰心如刀割。
“大哥,劝秦大哥辞职以谢国人吧。大厦将顷,非一木所支。”小七慨叹。
“你秦大哥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的机会重掌国器,不易呀,他不甘心。这本是胡云彪勾结日本人打自己人,衍变升级成洋人合伙来欺负中国,如今他胡云彪安然无恙,你秦大哥却无辜受累。”
听了大哥的话,小七惨然笑笑。他平日最恨借了外人力量来打自己人,同孙先生志同道合多年为此奋斗,没想中国还是愁云暗锁毫无见红日的征兆。
这几日七叔总望着苗圃里新吐嫩芽的绿菊发呆。
七叔的眼里满是怅惘,似是在盼望他心爱的绿菊早日开花,也似是在缅怀那曾经繁花吐臆的疏影。
秋月回来龙城,鬓角扎了朵小白花。
汉辰诧异的见到她时,才知道秋月的男朋友竟然就死在了这场浩劫里。
“他是被奉军以煽动反动言论为由抓起来的,出事后我去求过奉军的少帅胡子卿。胡子卿说他已经不再过问奉军的事务,并且说胡大帅的话无可改变。”秋月嘤嘤的哭着说:“死了倒也罢了,活着又怎么做。”
这是一位著名文人当时纪念死难校友的一个挽联时,汉辰听得两眼蒙上迷雾。
第212章 顾师父离去
流年不利,随后就传来了陈维夏亡故的消息。
听荀晓风讲,当年马宝福入北平扣押陈震天是得到了陈维夏的帮忙,因为陈维夏支持南方孙先生,就配合了马宝福做出这叛逆的行为。
尽管陈维夏似是补偿父亲般按了陈震天的安排结婚,并且媳妇怀了身孕已经被产婆证明八成是个儿子,也不能摆脱他犯下的罪过。
得知马宝福背叛的真相同陈维夏有着关系,一贯对儿子不敢触碰的陈震天竟然暴怒了,终于压抑了多年的怒气涌出,将儿子暴打一顿。
没有几日,就传出了陈维夏的死讯,他死在外面一家旅店,有人说他是畏罪自杀,有人说是被陈震天大义灭亲了。总之,一颗耀眼的星星未及光芒四射就殒落了。
平日同陈维夏交往频繁的荀晓风更是伤心。
晓风说这之前丝毫没有维夏死的征兆,维夏挨过打先是逃到了上海晓风开的报馆找他,带了一身的伤还拉了晓风出去兜风喝酒,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几天后竟然就自杀了。
这之后更匪夷所思的消息就是秦立峰失踪了。
自从于远骥死后,秦瑞林对立峰更是不能相容,不仅责怪立峰那晚没有追回小叔于远骥,更指责他在车站说了不吉利的话咒死了于远骥,仿佛急于要找个人承担所有的后果一般。
立峰的性子本是逆来顺受少言寡语,对父亲的责骂也不再抱怨。
到了发生枪杀学生事件时,父子的矛盾终于冲突到了极点。立峰坚决不同意开枪,秦大帅当众煽了立峰一记耳光,换了他人去动手。
当事情无可挽回时,秦大帅一夜间头发花白,声讨声四起,秦大帅被迫辞职前的那个晚上,家人在立峰的桌上看到一封信,立峰走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申江国流》的狗头报纸又开始报道昔日“八公子”的现状。特地发挥想象的推测陈维夏的死,秦立峰的失踪,荀晓风的没落及至胡子卿的沉沦。
正在小七兔死狐悲的看着身边故友各个离去时,不幸的悲剧也笼罩了杨家。
那是个晚春的下午,小七从外面回来,来到大哥的房里去复命,却听到屋里大哥和顾无疾的争吵声和小乖儿的哭泣声。
“汉辰管威儿,是我让他去做的,汉威不用心读书,就该管。”
“无疾老弟你也听到了,乖儿刚才那段儿《中庸》背得只字不差,汉辰这明明是在报私仇。他小时候读书挨打,就要乖儿也挨打?”
乖儿呜呜的又大声哭起来。
“大哥,乖儿这是因为没有背书,刚才被罚才硬背下来的。”
“他只要会背了就可以,你打他做什么?”
“一桩是一桩,乖儿贪玩不做窗课,还带了学里的孩子们胡闹不上课,就该严惩。”
“无疾你是为了汉辰抱不平吧?”
小七见二人争执不下,忙堆了笑脸进去:“威儿,怎么哭起来了,再哭睫毛就掉了,不信你去镜子照照?”
一句话果然管用,乖儿跑到镜子前仔细看着自己总被人夸赞的弯弯长睫。
这时候,汉辰也进了屋。
看着汉辰,杨大帅鬼火顿起,劈头盖脸的骂道:“旁的本事不长,搬弄是非倒是有你。”
顾无疾更是火气上来:“大哥,你这是说谁?你要是对我有气,不用拿汉辰当靶子。”
汉辰莫名其妙的迎头被父亲一骂,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总之惹了父亲不快就是他的不是,汉辰无声的跪下,杨大帅更是恼怒:“你这是做给谁看?让你师父看看我如何虐待你大少爷了是吗?我当年给人当儿子,老子打死也要乖乖的受着,你呢?”
杨大帅越骂越气,动手就又要打汉辰,小七忙上前抱住大哥劝阻:“大哥,你要打龙官儿回头小七帮你去打,你消消气。怎么跟顾师父还跟小孩子一样的斗嘴呀。”
好不容易劝开了二人,夜晚,顾夫子就拉了汉辰和小七在小院里吃酒,看着汉辰顾夫子叹息说:“人说这父子前世就是冤家。其实你爹心里一直疼你,只你这不知道进退的性子屡屡和他拧不到一处去。龙官儿,你也大了,你爹的性子越老越固执,你是不能指望他能改好,你只能委屈自己去将就他吧。谁让他是你爹呢。老小孩儿,你哄哄他开心吧。”
汉辰只是笑,心里当然明白师父是心疼他,怕他受苦。
正喝着酒,忽然传来一阵惊喊声,“着火了,着火了。”
众人都冲出去看时,浓烟在学堂方向。
家人拿了水桶敲着盆忙去救火,火扑灭后一地狼籍,书房里的书籍尽毁,顾夫子捶胸顿足惋惜不说,整个学堂也烧的面目皆非。
更吃惊的是,居然这火是小乖儿放的,而且乖儿趾高气扬的说:“烧了这鸟学堂,就不用读书受罪了。”
身后的几个宗族的子弟都讪讪的说:“是汉威的主张。”
杨大帅忙关切的看着乖儿被火烫红的小手,汉辰却怒不可遏的呵斥乖儿:“威儿,你简直无法无天了!”
顾无疾也怒容满面的喝令乖儿过来。
杨大帅反是抱紧了乖儿瞪着汉辰骂道:“汉辰,你给我跪下。管教弟弟是你做长兄的责任,你没有看管好乖儿,出了这等大的纰漏,你该当何罪?还敢对乖儿大声训斥。”
小七都觉得大哥简直是胡搅蛮缠了,平日管教乖儿,大哥阻拦,如今出了事,反怪汉辰疏于对乖儿的管教。这里外是让汉辰无法活了。
顾夫子见汉辰跪在院里,毫不客气的问杨大帅:“汉威还是不是我徒弟?”
杨大帅见顾无疾毫无妥协的意思,忙陪笑了说:“无疾,算了,乖儿也吓到了,我回去好好跟他说说。”
“大哥,你可以打汉辰,我不拦你。你的儿子,你打死了也同我无关。只是这汉威,我是非要管教不可,出了这等毁师灭道的事,不教训他我顾无疾枉为人师!”
顾夫子的脾气执拗起来是无人能拦的。就如那天在祠堂打小七,杨大帅都有意轻饶,顾夫子却不肯罢休,杨大帅也只得听之任之。
乖儿看出大事不妙,搂抱了爹爹的脖子大哭起来,那副孤苦无依的小模样,委实惹人怜惜。
乖儿不停口的叫着“爹爹”
那意思是,乖儿只能靠爹爹保护了。
顾无疾过来抢杨大帅怀里抱着都费力的乖儿,杨大帅却躲闪挪揄着制止:“无疾,你是为了给汉辰出气吗?你要出气也不能拿这个没娘的孩子。”
顾无疾呆楞在原地,小七也似乎被意外的冷箭射中一般。大哥始终对那冤死的小夫人有愧意,而对他这个殃及池鱼的弟弟呢?
顾夫子无语的走向汉辰,摸摸汉辰的头顶叹口气说:“龙官儿,师父教了你这些年,这做人的道理你可记下了?”
汉辰胡乱的点点头,看出师父神态的反常。
“记下就好,你是杨家的长子,这是你一世也推不开的责任。”
顾无疾说罢转身走了,脱险后的乖儿嚎啕大哭。
杨大帅冷眼看看地上的汉辰,骂了声:“起来吧,演给谁看。”就抱了乖儿离开。
傍晚时分,固执的顾无疾已经带了顾师母简单的打理好行装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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