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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这个丑陋的国家,所以漂流出洋,眼不见为净,可你走到哪里也改不了自己的黄皮肤黑眼睛,躲得掉一时的责任,躲不掉背后千夫所指的谩骂‘支那猪’和鄙视的白眼。可能这个国家给你的全是苦难的回忆,但外人的枪炮压境的时候,也不乏‘三·一八’那些手无寸铁的热血青年殒身不恤的去用鲜血请愿。他们对执政府的谩骂也好,指责也罢,无非都是希望国家能真正挺起腰杆,警告那些引来列强军舰密集大沽口来打自己国家的军阀不能为了一时的内战而引贼入室让中国当亡国奴。那些年轻的生命牺牲的实在无谓,但却震惊世界,唤醒民众。覆巢之下无完卵,一个对家庭都没有责任担当的人,我不信他对国家就能有什么承诺。哀鸿遍野也好,焦土硝烟也罢,家法板子的凌辱也一样,可能心有不甘,痛不欲生,但家族有难都会挺身而出。”
七叔一口气说罢,开始大口喘气,汉辰哽咽的劝阻:“七叔,别说了,汉辰明白。”
七叔抿了口汉辰递来的水,养养气又接了说:“活着并不是指躯壳还能行走,不然就不会有尸位素餐的词在;死了却有精神的永生,就像孙先生的遗志。七叔的命,其实就是杨家无意间的一个施舍,而你的命却是饱含着杨家历代祖先对嫡长子振兴家业的期许,杨家的担子始终在你身上。如果有可能,谁也不想死,但有时造化就是如此弄人。至于乖儿,我每每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总是扯不断的孽债要还。况且,如果有一天,四海升平,河清海晏,人人过上平静的日子,没有什么争来打去,国家强大的如大唐盛世,万邦朝拜。那时候怕就没了这么多血泪,也没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责任。安享太平时,多得是儿女承欢膝下,笑语绕堂。没了哪个家长为了家族危难时的责任把孩子打得体无完肤的拔苗助长。可能眼前不可能,我说十年,于远骥说二十年,或许会更长。怕威儿享受那一天的时间该比我多,也应该让他将来能看到这美好的一天。汉辰,七叔就把这杨家的希望交给你了。”
汉辰已经是泣不成声,七叔却无力的抚着他的头。“不想伤害你最爱的人,却迫于形式不得不。要恨七叔逼你回杨家,就恨吧。我说的话,你可都记下了?我怕等不到子卿了,你把我的话一字不差的转告他。”
七叔就这么去了,走的仓促,令汉辰不忍去回顾那悲惨的一幕。
父亲无力挽留七叔的生命,却要挽留七叔来世要生在杨家。
那根系在七叔手腕上的红绳,按了老例父亲在一遍遍喊着七叔的名字,但七叔却久久不答应那句众人期盼的:“小七会回来杨家。”
父亲百般无奈下打在七叔身上的巴掌,一生生的催促。
七叔禁闭的眼,那不忍来世再受这份苦的坚持。
小乖儿天真的答了句:“爹爹,乖儿答应爹爹,乖儿回来。”
一时间满屋人抽泣,这才逼得七叔无奈的应了父亲,他回回来,转世也会回到杨家。
父亲舒了口气,七叔的气息也就此停止。
“老大,顶住呀。”那是七叔的嘱托,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父亲为七叔擦洗尸身擦了半天,谁也不让进来。汉辰仿佛又听到了七叔同父亲的对话声:“小七,你这道伤还是在~~”
汉辰一阵泪涌,落寞的徘徊在流枫阁下,那苗圃的绿菊已经开花,那是七叔毕生的最爱。
杨大帅已经病倒,大太太也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全家的担子一瞬间压在汉辰身上,开始有叔伯们频繁的过来走动试探,仿佛知道杨大帅的重病也要随了瘟疫离去般。
日本人也开始给龙城施加压力,对铁路的事情纠缠不清。汉辰一边谨慎的调兵布防,一边同外事周旋,还要料理七叔的后事和家里的残局。
汉辰沉稳的真如同个大家长,年轻虽轻,但一身青衫举止稳重,目光沉鸷的样子,真令人感叹。
当胡子卿闻听了七先生的噩耗赶来龙城的时候,杨七爷的遗体就静静的躺在棺木里。
汉辰无语也没了眼泪,跪在七叔的灵堂烧着纸钱。
子卿自称是七爷的徒弟,坚持要给七爷守灵。这天晚上,对了七爷的灵位和棺木,子卿问汉辰:“七爷他,他,不是我说的那个传教士给了杨大帅四片药了吗?”
汉辰眼里掠过凄然:“家父是把药给了七叔,可七叔将药给了小弟乖儿服下,还把脖子上的豹牙也给了乖儿。”
不用说,七爷是将生命让给了乖儿。
子卿想到那个小顽皮,将来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就为七爷抱屈,七爷这人中美玉的命,如何同那个顽童去同题并论?
“不值得是吗?我也觉得不值得,怕我爹那么疼乖儿,也觉得不值得,可没有办法,这是七叔自己的选择。”
汉辰看着盆里纸钱的余烬随风飘逝,满眼是七叔少年时驮着幼小的他在山间飞跑,在床上帮他系衣扣,在河里为他洗澡。就连挨打时扑在他身上保护他,被爹爹揪了耳朵提起来那呲牙咧嘴的神态都逼真好笑。
“明瀚,你很奇怪。”子卿审视着汉辰小心的说:“你没事吧,看的我都怕怕的。”
汉辰嘴角勾起笑意:“我同七叔不一样,从来受了伤就自己藏了把血舔干,不会把伤疤露给人看去博取同情。”
汉辰惨笑说:“没有用,所以我不会说,更不会哭诉,也不要看到我流眼泪。从小,五岁起,我爹就跟我讲男孩子不许流眼泪。不到马肚子高我就被皮鞭抽,抽得遍体鳞伤。我是如此,怕七叔也是如此,所以七叔走我不伤心,他解脱了,我还要继续跑,继续受着。”
子卿低头不语,擦擦眼泪说:“看来虽然没能去浪迹天涯,你我都大彻大悟了。我会好好呆在胡家,做个孝顺的孩子,做段儿木头。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让我打哪里就去哪里。不再抱怨,也不再苛求,七爷说,隐忍也是对男儿毅力的修磨。”
二人沉默片刻,子卿说:“我后来才知道,为了我出走的事,七爷赶在我回家前去东北去找我爹谈了一次。其实我爹发现了我的出走,但我爹听了七爷的陈词装做了一无所知。我爹骂七爷的话很放肆,但我爹又说七爷的话不是没道理。”
晨曦微露时,汉辰来到父亲的病榻前,请示汇报了今天的事情,就帮父亲掖掖被角准备离开。
父亲忽然起身一把抓住他:“龙官儿,你~~你别走。”
汉辰惊愕的看着父亲反常的举动,扒开父亲紧握他的手又为父亲掖了掖被子,然后安慰说:“爹快休息吧。”
“龙官儿。”父亲喊了一声,汉辰看到父亲老泪纵横。
“龙官儿,你恨爹是吗?爹不该打你那么狠,不该打你七叔。”
“父亲教训汉辰是为了汉辰好。”汉辰木讷的答着安抚父亲睡下,转身要走。
“龙官儿,你回来。”父亲无助的呼喝,汉辰住了足:“爹,汉辰去娘那边看看。”
出门时回头瞄了一眼,父亲的眼睛期盼的看着他始终没有离开。
汉辰一阵心悸,怕很多东西不是没有,而是来的时候已经误过了时节。
汉辰自嘲的笑笑出屋。
第217章 过眼云烟
子卿要回东北了,临行前又同汉辰去七叔的墓前拜别。
汉辰剪了几枝七叔生前最喜爱的绿菊供在坟头,这怕是七叔惟一没带走的爱物了。殓葬七叔时,汉辰有意将七叔那支洞箫随了七叔葬去。
一山的红枫,七叔最喜爱枫叶,火一般的跳跃如年轻挥舞的生命。
山外是白云笼岫,鸟鸣清幽。
面对浩瀚的黄龙河,背依漫山红遍的枫叶如彤云般争艳,汉辰和子卿伫立无语。
没了眼泪,空剩一腔的离怀。
“先生,您放心吧,先生的话,孝彦记下了,就像孙先生的教诲孝彦铭记一生。孝彦人微力薄,但会倾尽全力实现诸位先生的托付和一生的抱负!”子卿对了青山碧水在七爷的墓前信誓旦旦。
风云变幻的绚烂,朝霞漫天的气势,一江红瑟的黄龙河掩映在群山间。江山多娇,河山秀丽,怎能容它变色易主。
汉辰紧紧的握住了子卿的手,兄弟二人互相宽慰。仿佛几年的风云变幻的历练,让这些原本青涩的少年都平添了笑看一切,淡然而过的勇气。
远山间仿佛又隐约传来当年同秋月在这山间吟诵的孙先生那启聋发聩的话语。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天下风雷》全文结束!)
【《天下风雷》番外篇】
陈维夏—惊马越山涧
最盼望的是那碗孟婆汤。
最希望喝下他把一切都遗忘。
悲哀啊,少年的脸上早已经不见了笑的模样,
苦恼啊,一切一切让人愁断肠!
多少次在梦里回想,
回想起哪个满地银白的地方。
回想起那些指责和冤枉,
回想起那鞭飞扬,马飞翔。
宝马震翅的飞翔啊,
带我来到了天堂。
梦乡啊,天堂!
这里有两位兄长。
他们循循诱导,他们伴我成长。
欢歌笑语心情激昂,
青春激扬当人不让。
不知道什么叫雪盲,
却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
噩梦啊,已经把我缠上,
噩梦啊,兄长的温情帮我抵抗。
期待着,期待着时光的翅膀。
让时光带走那些噩梦和忧伤。
终于,还是离开了梦里的天堂。
一瞬间跌落到地面上。
那张脸还是这样可恶,
他的举止依然肮脏。
精神上的痛苦其实更难扛。
纵然是富贵堂皇,
羞愧之情难以抵挡。
他不是个无爱的人,
正是这份爱让我彷徨。
他可以无耻和荒唐,
他却不曾把我遗忘。
我可以自暴和颓丧,
却无法离开这个家的牢房。
迷茫,彷徨,一切都难以看到希望。
本已经醉生梦死形骸放荡。
偏偏痴傻的站在了贼船上。
我已经变的如行尸走肉一样,
又何必让这躯壳一起沦丧?
死亡,背叛家人换来的只能是死亡,
不管这借口多么的富丽堂皇。
死亡!死亡,背叛家人换来的只能是死亡,
不管这理由多么的充足和应当。
死亡,死亡!伦理不容有伤!
最盼望的是那碗孟婆汤。
最希望喝下他把一切都遗忘。
——《孟婆汤》作者:呵呵
首先感谢呵呵的这首写给陈维夏的《孟婆汤》
下面是关于陈维夏的番外。
※※※
【惊马越山涧】
黄河岸边,飞雪盖天,波涛怒吼,白茫茫的天地连成一片。
两匹马飞奔过来,前面一匹马上身着戎装长氅的陈震天勒住了马,皮帽下那双锐利的眼向四下巡视一番,阴沉着脸拉了一下手中紧攥的另一根马缰,后面的马顺势上来,在他面前打了个盘旋立稳。马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裹着件肥大的军袄,瑟缩的小手紧握马鞍,冻的通红的小脸上挂着泪痕已结成冰茬,一双恐惧的大眼睛审视着父亲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陈震天沉声质问。
男孩儿怯懦的摇摇头。
“我嫌在军营里处置你丢我的脸。爹生平最恨搬弄是非之人,谁知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不在正经学业上下工夫也罢了。你爹我天天头挂在裤腰上打仗没时间管你,你二娘多贤德的一个人,遇上这样的后妈是你几世的福分。她说你几句也是为你好,你不珍惜也罢,居然还胆大包天的搬弄是非毁她清誉。小小年纪学了耍老婆舌,竟然敢偷跑到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