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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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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乡亲红着眼睛,抹着泪水夸奖孔子。

此刻的孔子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他深深地懊悔自己没有使母亲舒畅地过上好日子。尽管自己为治疗母亲的疾病尽了最大努力,但比起母亲抚育之恩,只能是一棵小草对阳光的映衬。自己没有能满足母亲平生最大的愿望,这就是:她曾希望看到儿子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她一去不复返了,她永远看不到这一天了!想到此,他的泪水似三春河开,汩汩而下。他下决心尽自己的最大力量把母亲的丧事办得隆重一些。就是倾家负债,也决不能用“藁葬”(用草苫裹尸)!

众乡亲主动站出来帮助了他。由于他母子的美德感染了大家,大家都愿意为他操劳。乡亲们知道他家境贫寒,囤里没有半月谷,厨房仅剩几捆柴,哪有铜贝来买棺柩?几位长者一合计,凑了一些木料,为征在打了一口寸板白皮棺柩。还有些乡亲送来麻布、牡葛、鸡羊。老年人主事,青年人跑腿,丧事办得有条不紊。孔子一任乡亲操办,自己在母亲身旁守灵。按照古礼,孝子要铺苫(睡在草上)、枕块(枕着土块睡觉)、啜粥(吃素食稀饭)、倚庐(住草棚)不出大门,以尽孝道。

已经大殓入棺了,孔子还不知父亲的墓地。那时有墓无坟,不封不树,地面上没有标记,非当时参加葬礼的人,一般是无人知晓的。孔子心中暗暗焦急。母亲生前只说父亲葬在防山,没有说出具体位置,派入到陬邑去问过几位老人,都说记不清了。这可怎么办呢?

出殡的时辰到了,大家围着孔子急得束手无策。有人小声说:“要不就别合葬了,把征在独葬一处罢。”“那怎么行呢?孔丘是懂礼的人,不会愿意的。”

正当人们七嘴八舌的时候,孔子突然有了主意。他把主丧的老者叫到一旁商量了一阵,只听老者说:“迫在眉睫,也只好如此了!”

一列浩浩荡荡的殡葬队伍组成了,一切都是自觉的。前来“执绋”(原指拉灵车绳,此指送葬之意)的人多至百余人,超过了曲阜城中的达官显贵。引蟠的,打旗的,奏哀乐的,搀孝的,抬杠的,执引的,叫号的,满满一街衕子人。一切都照古老的丧礼安排就绪了。

随着一声“起杠”的吆喝声,哀乐悲泣,鞭炮恸号。孔子亲手书写的挽帐在风中飘晃:“萱堂在望忆慈颜留懿训,寸心难报惟余血泪迎春晖。”孔子麻服衰绖,趿履拽杖,一步一叩,号啕大哭。送葬的众乡亲随着哀乐的节奏边走边哭。

乐队吹吹打打,队伍走走停停。每到一路口,必要停下,总有一些乡亲前来含泪致奠,这叫“路祭”。

当送葬的队伍行至五父之衢时,乡亲致奠已毕,理当引灵前行,孔子却长跪不起,惨然恸哭,直哭得众人挥泪,直哭得飞鸟无语,直哭得秋风哀号,直哭得苍穹铅灰……

颜征在的棺柩停放在五父衢中,堵住了四方的去路。孔子含悲爬起,先望空遥拜,然后向四方揖拜说:“父母合葬,古之常礼,而我孔丘不肖,竟不知父亲的墓地,故停棺在此。各位乡邻,各位亲朋,我父生前友好,四方的君子,八方的过客,有知我父叔梁纥之墓者,乞请指示孔丘,孔丘没齿不忘!……

时光在逝,日影在移,回答孔子的只有沉默,呜咽和啜泣……

突然,一中年妇女,披衣拖履,疯癫奔来,扑通一声,伏到了棺柩之上,手捶着棺木,悲怆大哭,她哭天不公,地不平,人世悲凉;她哭命太苦,运太厄,道路坎坷……

这位贸然哭丧的妇女不是别人,正是曼父娘。她在宋国听到征在病重的消息,急忙返归,不想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她真想启开棺木,再睹一眼征在那慈善温顺的面容,然而这是怎样的痴心妄想呀!……

街坊邻居,婶子大娘忙上前来劝慰,劝她可怜可怜丘儿,把孩子哭坏了,征在九泉之下也会心疼的……

在众人的规劝下,曼父娘节住了悲哀,引孔子及众人抬着颜征在的棺柩来到了防山,找到了叔梁纥的墓地,将他们夫妻二人合葬在一起。这就是《史记》所载:“乃殡五父之衢,盖其慎也,陬人挽父(挽曼相通)之母诲孔子之墓,然后合葬于防焉。”

后人在推崇孔子的同时,对颜征在也不断加封。曲阜孔庙大成殿后边的“启圣王寝殿”便是专门供祀孔母的地方。尼山孔庙之东还设有一座孔母祠。历代诗人多有佳句赞美颂扬她,如“有开必先,克昌厥后”;“颜母山高上接天”等等。她为中华民族培养了第一位伟大的教育家、思想家。

孔子殡葬母亲之后,牢记母亲的教诲,刻苦学习,以便待机施展才能,光宗耀祖,为国出力。

春秋时期,各国诸侯的大夫每年都要举行“飨士”宴会,这是周公姬旦定下的制度。为了加强统治,周天子要举行招待各位诸侯的宴会,各诸侯也要举行招待本国大夫的宴会,利用聚会引荐官员,层层推举。

鲁国大夫季孙氏欲举行“飨士”之宴,孔子知道后,便想前去。周朝“士”分三等:上士、中士和下士。孔子想:自己是大夫后裔,父亲虽然去世,自己参加“士”的宴会总是可以的,何况自己在曲阜是小有名气的人。

曼父知道孔子的心思后便劝阻他说:“仲尼,咱们一块在田里精耕细耨,收得谷米也好度日,何必赴宴?”

孔子说:“我自幼读书,不辨五谷,哪能种地!”

“不会就学嘛。”曼父反驳说,“你放牧、赶车、当吹鼓手,不是都干得很出色吗?”

“那是为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孔子解释说,“我读了一肚子书,总得找个机会出仕,干一番大事业!”

“我明白了,”曼父恍然大悟地说:“你急于赴宴,就是为了显露头角,对吗?”

孔子毫不避讳地说:“我想见见季孙大夫,试试我的学识如何,争得出头之日。”

“他没有请你去,再说你这身打扮,他们会取笑的。”

“你也是只重衣冠不重才能?那些革冠帛衫的权贵,实乃行尸走肉而已,这帮人占据国家高位,只是为自己谋利罢了,真正治理国家,那又当别论。”孔子的双手按着曼父的肩头愤愤地大声说。

曼父急忙说:“听了你的话,我更不敢让你去了。婶娘去世了,我们母子视你为亲人,真怕你去会惹出什么乱子。”

孔子忍不住笑了,说道:“这话是给你说的,难道我到季孙大夫家里去也会高声喊叫吗?你真是我的憨哥哥!不要担心,我会审时而行的。”

“话是这样说,你心里非常厌恶季孙氏这班权贵,要是闹出笑话来,说不定他们是会怪罪你的。”

“我不是恨他们,是可怜他们。如果他们愿意学点本领治理国家,我倒是可以教教他们的。”孔子为了说服曼父,故意把话说得很轻松。

曼父听后,也笑了,说:“这话不错,但他们哪会放下臭架子,向你学习呢?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了。仲尼,一般士穿戴什么衣冠呢?”

孔子托腮想了想说:“《诗经》上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要穿青色衣服,戴‘章甫’冠,穿双底的丝鞋。这只是书上写的,你问这些干什么?”

曼父笑笑,没有回答,告辞回家去了。

孔子回到书桌旁,点上油灯,拿起竹简,又读起《诗》来。他要再温习一遍《诗》中的章句,因为在隆重的场合,人们对话是要用《诗》上的句子的。

由于孔子连日劳累,读着书不觉困意袭来,在昏昏跳动的灯光下渐渐入睡了。

朦胧中,孔子来到了季孙大夫的家门前。只见一条红毡铺地,门檐下十几盏大红灯高悬,乐工正在吹吹打打,十分热闹。他站在门前观看。只见季孙大夫季平子身穿礼服从里边走出来,站在正门阶石上作揖行礼。孔子急忙还礼,抬脚向里走去。周围还有许多人同时跟着进来,这些人孔子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欲跟他们打招呼,但他们只是默默地行走,并不和他搭话。孔子猛然想起,这是在行“乡射礼”,就不再说话,随众人走进了大堂。季平子被一个魁梧的大汉扶持着向众人作了三个揖,又被拥到正堂上。大汉忙招呼众人入席,孔子似乎认识这个大汉,但这时想不起了,很是纳闷。

孔子随众人入席,让长者先走,自己随后。

大家坐定,季平子举起酒觥,大汉站起,一挥手,乐工上堂,奏起了音乐:

呦呦鹿鸣,(呦呦众鹿和鸣,)

食野之苹。(来吃野地青苹。)

我有嘉宾,(我有佳宾贵客,)

鼓瑟吹笙,(助兴弹瑟吹笙,)

吹笙鼓簧,(吹笙鼓簧和谐,)

承筐是将。(捧出相赠,币帛盈筐。)

人之好我,(贵宾对我惠爱无限,)

示我周行。(向我昭示正道为上。)

孔子知道这是首主人让客人吃酒的诗,平常虽然已经熟诵,但今天听乐工唱出,十分悦耳,再看别人,也都在倾心恭听。突然,乐工音调一转,又唱出一首《四牡》:

我马维骃,(我的牡马,是那骏骃,)

六辔既均。(六条缰辔,和谐均匀。)

载驰载驱,(驰骤不息,仆仆风尘,)

周爰咨询。(遍访忠信,亲戚同心。)

孔子待细细听来,乐工已经奏完,仔细想想,这首是国王让臣下认真办事的诗。这是“乡射礼”的第一遍颂歌。又有四名吹笙乐工上堂,吹奏《南陔》、《白华》、《华黍》三首笙瑟和音。主人又敬酒。又有歌舞演奏,这次演奏的是《鱼丽》、《南有嘉鱼》、《南山有台》。这三首和前三首有的有辞,有的无辞,都是边音乐边歌舞。宾主伴随着音乐,频频交杯,一派升平景象。

孔子见三遍音乐奏罢,又见满案琼浆玉液,只是不愿在此多耽误时光,要尽快见到季平子,诉说衷肠。面前酒觥中有一些酒,他想喝完就去找季平子,不料刚端起酒觥,那名大汉一拳将酒觥打落在地,“啪”的一声,孔子大吃一惊……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远处喊叫自己。孔子迷迷糊糊地问道:

“酒杯打碎了没有?”

“哈哈,什么酒杯打碎了?快看天到什么时辰了!”曼父笑哈哈地说:“你睡得这么香甜,叫都叫不醒,只得擂桌子了。”

孔子转头看看周围:自己坐在破旧的桌子旁边,口水浸湿了竹简,曼父站在桌子一边。原来刚才做了一场梦,自己禁不住地笑了。

曼父问:“你笑什么?”

孔子将梦中情景一五一十地对曼父诉说一遍,二人不由都大笑起来。

曼父指了指桌上的包袱说:“我娘连夜给你赶做了新衣裳,快穿戴起来,去赴宴吧。”

孔子惊讶地说:“你怎么让从母①操心?咱又不是去展示服饰,靠的是真才实学。”——

①从母:伯母、婶母、姨母,春秋前均称从母。

“别说了,我娘听说你到季冢宰家赴宴,很是高兴,还怨我阻拦你呢!快点打扮吧!”曼父催促道。

孔子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拿起衣服要穿,不由又停住说:“从母做得不容易,我要洗个澡才能穿。”孔子从井里提了两筲水,把通身洗了个干净,穿戴起来,向水盆中照了照,和原来大不相同了:一件青色衣衫,一顶“章甫”帽,潇洒英俊,落落大方。

曼父围着孔子转了一圈,说道:“应有一条带子,再配一块玉就更好了。”

“扎一条白色的带子吧,我娘去世不久,白麻带子既是孝服,又雅致。”

二人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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