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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索安没有思想准备,闻言一怔,脱口而出:“那你呢,要走了吗?”
马力德若无其事地笑笑:“不,我还没完成学业,怎么走呢?我还在这里,除了不再担任您的俄语教员之外,其他一切照旧,明白吗?”
傅索安认为这是马力德在暗示她,心里一松,连忙点头:“明白。”转脸冲玛莎笑笑,说了几句客套话。
玛莎赞叹道:“哦,你真了不起!才学了几个月,已经能说得这么流利了,真不容易啊!”
傅索安受到了赞扬,心里喜滋滋的。但马力德接下来所说的一句话马上使她喜不起来了:“傅,根据学校的规定,今后我们除十分必要的事情外,不适宜单独接触了,这点,我作为党的支部书记,应当以身作则,带头遵守。同时请您也予以注意。”
傅索安后来向胡国瑛提及这一节时,说她当时有一种强烈的受骗上当的感觉,照她桀骜不驯的性格,若是在国内,早就赏马力德耳光了。但是,她这是在苏联,她的身份十分微妙,命运完全掌握在苏联人手里,所以绝对不敢发作,只好忍气吞(奇*书*网…整*理*提*供)声,默默地点头。
这天晚上,傅索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对马力德的突然变心久久思考,却难以捉摸其原因。她直到午夜过后才迷糊过去,心里犹自兜着一个疑团:这是怎么啦?
14
戒备森严的谍报学校竟发生了奸案件!
痛苦和耻辱时,心灵深处泛起一阵恨。
使傅索安百思不解的“马力德变心”原因,实际上是由一个名叫查基亚尔的特维尔谍报学校的特务学员造成的。
查基亚尔,莫斯科人,二十四岁,其父是苏联国防部高级官员,苏联红军陆军中将。查基亚尔个头高大,虎背熊腰,是一条典型的俄罗斯大汉。他来特维尔谍报学校受训前,曾当过海军,退役后又去莫斯科刑事侦察局当了两年刑警。正当有望升为科长时,他的父亲响应苏共中央关于“党的干部应带头鼓励子女参加保卫国家安全的工作”的号召,把他推荐给了克格勃。克格勃经过严格审查,批准查基亚尔参加克格勃,把他送往特维尔谍报学校接受待工训练。查基亚尔是1967年9月来到特维尔谍报学校的,再过四个月即到1969年3月将完成学业。
查基亚尔早在海军服役时就已加入苏联共产党,来特维尔谍报学校后,党组织关系也转了过来,就在马力德担任支部书记的那个党支部。因此,在党内,他算是马力德的下属。马力德生性不张狂,此前又是苏共基层干部,知道怎样处理人际关系,所以和周围学员相处得一向比较和睦。连一直喜欢搞特殊化且性格暴躁的查基亚尔,也对他表现出应有的尊重。但是,俱乐部放映《血腥残杀》的次日中午,查基亚尔在餐厅碰到马力德时,看他的目光里却似乎透着一种异样的神情。
马力德是个细心人,马上意识到这眼光背后可能另有内涵,于是停下脚步,微笑着问道:“查基亚尔同志,你有事吗?”
查基亚尔点点头:“这样吧,午餐后,我们在教学楼门口见面,好吗?”
马力德说:“好呀!”
此时,他绝对没有意识到这次会见对于他意味着什么。他想当然地认为查基亚尔作为他这个党支部领导下的一名党员,会像其他一些党员一样,找机会向支部书记汇报思想或者反映情况。
尽管查基亚尔进校以来从未履行过这个义务,但马力德担任多年党的基层干部所形成的优越感仍使他固执地产生了这个念头。
用过午餐后,马力德不慌不忙地朝教学楼走去。他到那里时,查基亚尔还没去。午后,学校规定学员可以休息一个半小时,大家都在寝室睡觉,教学楼内外一片寂静。马力德在大理石门廊下来回踱步,耳听着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传来的啁啾鸟啼;嘴里哼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中的一段: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边,
为什么看着我不声响?
我想对您讲,
但又不敢讲,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查基亚尔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突然出现在他的旁边,冷笑道:“嘿嘿,马力德同志,您很谦虚啊!您明明对你的心上人已经有所表示了,却还在声明‘但又不敢讲’。”
马力德一惊:“这……这是什么意思?”
杏基亚尔说:“这样吧,为了顾全您党支书的面子,我们还是到里面去说吧!”说着,拔腿走上了教学楼。
马力德意识到这次会见苗头不妙,但他不得不跟着查基亚尔走进了教学楼。两人在一间教室里坐了下来,马力德到此时还竭力想保持镇静,摆出支部书记的架式,语调里透着一种亲切感:“查基亚尔同志,您是不是有心里话儿对我说?”
查基亚尔似笑非笑道:“是的,马力德同志。不过,在表述我的心里话之前,我想先请您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马力德面前,站起来,点燃一支烟,走到窗前看风景去了。
马力德拿过信封,觉得沉甸甸的,皱皱眉头,取出里面的东西一看,是一叠照片——俱乐部舞厅一角,马力德紧挨着傅索安,一手握着后者的手另一只手正抚摸着她的脸。
俱乐部舞厅一角,马力德正吻着傅索安的脸。
俱乐部电影场,马力德吻着傅索安的手。
俱乐部电影场,马力德的双手正隔着傅索安的衣服在摸她的胸部。
俱乐部电影场,马力德一只手伸在傅索安的裙子里。
马力德一边看,一边在沁渗冷汗。他只觉得似有一只巨大的冰手,正在自己的背脊上恣意抚弄,一阵阵寒冷如针刺似地钻进体内,向全身各处蔓延扩散,一直冷到头顶脚底。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也不敢相信,自己对傅索安的两次处于黑暗中的“进攻”,竟会被眼前这个家伙观察得一览无余,并且拍下了照片!
查基亚尔对马力德、傅索安的监视手段,是一次名副其实的特工活动实践。他的体形、性格看上去很粗扩,其实属于粗中有细类型,又当过刑警,所以观察周围事物时十分专注、细致。马力德对傅索安的用心,早在马力德尚未表露前,就已被查基亚尔所察觉。
查基亚尔名义上是未婚,但早已和多名女性有过性方面的接触,一般的本国异性已经引不起他的强烈兴趣了,他所钟情的是外国异性,尤其是东方女性。特维尔谍报学校的女性学员一向少,而东方女性学员更是微乎其微。查基亚尔入学以来,一共遇到过七名“东方女性”学员,前六名都苦无下手机会,因为纪律规定不准男女学员单独接触,除非校方特许,比如马力德和傅索安。第七名就是傅索安,在查基亚尔看来,她比前六名都漂亮,因此愈加想入非非。
当校方指定马力德辅导傅索安俄语时,查基亚尔大为羡慕,妒火顿起。不知怎的,他产生了一种直觉,认为这两个人肯定会产生感情,便心生一计:何不利用学校的教学器材对他们进行秘密监视,获取证据后以此要挟,达到占有傅索安的目的。
查基亚尔当时正在学习窃听和摄影。他发现马力德和傅索安经常在校园草坪的一个固定位置待着,便将间谍窃听器设置在那里的椅子、桌子下面和旁边的树上,窃听两人的谈话内容。渐渐,他从谈话内容发现马力德、傅索安已经产生了感情,便加紧监视,并把间谍用的配有夜视装置的微型照相机一直带在身边。终于有一天,查基亚尔在舞厅里拍摄到了马力德和傅索安的接吻镜头。
查基亚尔的直觉得到了印证,信心更足了,他相信自己的辛苦即将得到收获。两天后,特维尔谍报学校为学员放映电影。查基亚尔得到消息后分析:马力德、傅索安既然在舞厅里接吻,那么在黑暗的电影场里肯定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所以,他从晚餐后就带着照相机跟踪两人。待到两人进了电影场,他一看对方所选择的位置便断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于是作了拍摄准备,最后果然如愿以偿捕捉到了他所盼望的镜头。
特维尔谍报学校的摄影课,除了教授拍摄,还教授与之相关的系列技术:洗英放大、缩制微型胶卷和修理照相机。所有的设备都在教学楼的实验室放着,学员随时可以进去任意摆弄。所以,查基亚尔在当天电影结束后即去暗房将照片冲了出来。今天中午,他就迫不及待找马力德摊牌了。
当下,查基亚尔见马力德把照片都看完了,便从窗口踱到他面前,问道:“马力德同志,您觉得这些照片怎么样?”
马力德心乱如麻,却不得不回答:“不错!唔,我是说从摄影学的角度来说,质量是不错的。”
查基亚尔递上一支香烟:“抽烟。嗯,如果我把这些照片送到校长室去,您知道将会产生什么后果吗?”
这个,马力德当然知道。根据特维尔谍报学校的校规实际上也就是克格勃的纪律规定,学员在校期间如果有男女方面的私情关系,将会被关禁闭,十五天后开除出校;问题还不在此,开除出去的人由于从保密角度考虑,不能返回原先的城市,而将被强制遣送去西伯利亚、科拉半岛、新地岛、北地群岛、新西伯利亚群岛等僻远之壤去从事农业生产劳动,永世不得离开。马力德在后悔自己不该粗心大意没留意被这小子“铆牢”的同时,也在考虑对方眼下此举的动机,但却琢磨不透,于是说:“查基亚尔同志,您干脆直说吧,您想叫我干什么?”
“我的要求很简单,您从此以后必须远离那个中国姑娘,包括不再辅导她俄语。”
马力德马上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心中徒然忿忿却不敢不答应,点头道:“这个可以。还有吗?”
“没有了。只要您做到这一点,您的前途将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光彩夺目。”
于是,马力德便动起了辞去业务俄语教员的脑筋。他先去找女学员玛莎商量,称自己学业紧张,又兼着党支部书记,继续辅导傅索安恐有困难,想请她辅导,问玛莎肯不肯。玛莎一向表现积极,自是一口答应。马力德让玛莎等校方的通知,自己便去了校长室。
特维尔谍报学校人数不多,级别却很高,校长索洛夫是克格勃少将。根据规定,特维尔谍报学校的学员在认为必要时可以找索洛夫校长本人谈话,校长无特殊理由不能拒绝。所以,马力德顺利地见到了索洛夫校长。他向校长汇报思想,说自己受命辅导傅索安俄语以来,由于频频接触,竟对这个中国姑娘有了想入非非的想法,为防止犯错误,他想不再担任这项工作,而推荐玛莎同志替代。
索洛夫校长听了。夸赞马力德思想觉悟高,有自律能力,当场同意了马力德的请求。
于是,马力德把玛莎介绍给了傅索安,自己再也不敢和傅索安接触。
傅索安自然不知道上述情况,因此感到既纳闷又苦恼。她没有想到,使她更苦恼的事情还在后头,查基亚尔早已蓄谋在心,正伸出魔掌在悄悄向她逼近。
查基亚尔对傅索安采取的方针策略,其宗旨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恐吓。他通过窃听,已经知道傅索安叛逃的情况,由此分析判断,认为她所处的境地属于“寄人篱下,有进无退”。这种角色在异国他乡受到欺负,谅其不敢反抗张扬。
查基亚尔走的第一步,是巧妙地让傅索安知道他是何许人。
一天,玛莎和傅索安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看画报,查基亚尔也拿了一本预先看准了的刊有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