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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童子学完基础知识后,船长可以推荐他们进入航校,继续学习理论知识……要对船长推荐的人才进行考核,合格的才能进入学校学习,不合格的退回去,让船长继续教导,三次推荐不合格,取消船长推荐资格。
学校培养出的学员,可直接得到三副的职位。让船长继续培养,等船长他实践经验足够了,再推荐他成为二副、大副、直至船长。
这样,在民间自然形成了船长地位崇高的认知。船长地位高涨,就会愈发刺激百姓对航海职业的向往。我们的培养机制也就走向了良性循环……”
高翼所说的这套培养机制,是他记忆中英国皇家海军的培养机制,这套机制的基础就是“船上,船长地位最大,虽国王也要向船长敬礼,听船长吩咐”。其余的航海民族没有采用这条铁律,他们虽称霸一时,但最终衰落下去,而后,“船上船长最大”,成了世界航海业的标准律。
这条标准律隐含的意义在于,培养出的人才必须给予它恰当的地位与尊重,如此才能让人才培养走向良性循环。儒家弟子最终能够遍布中国,并在思想上禁锢中国数千年,就是因为我们的社会风潮是尊重儒生的。
写诗弹琴——这种吟游诗人的基本谋生技巧,在朝野上下是大才大贤的象征,是可以做得高官,骑的骏马,封妻荫子的。故而,继续学习专业知识就是“奇淫巧技”,是不学无术,要被儒生骂死。
历代中,不乏有识之士想改变这一切,但他们最终没有成功,是因为他们没给予专业人才一个合适的地位与尊重,现在高翼给了。他在南下晋国时,就特意身体力行,彰显船长地位。相信此后,各种专业人才培养会越来越吃香,而儒生则回归其吟游诗人的本质,只以诗歌娱乐大众——类似于戏子,治国与他与关。
商人,他确确实实是个商人,处处讲究利益,连培养人才都要用利益驱动——孙绰在一旁浮想,只不过,他现在的思想中,已不知不觉丢弃了原先的鄙商看法,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管子曰:‘民,夺之则怒;予之则喜,民情固然……凡将为国,不通于轻重,不可为笼以守民;不能调通民利,不可以语制为大治(《管子·国蓄》)’……但《国蓄》要求通过垄断谷物、垄断盐铁(也许,后来还要加上垄断石油、交通、电力、教育等等),再用涨价和加重赋税的办法将黎民的财产囊入‘国有’。
汉王纯以利益调动黎民,驱使黎民,似乎也符合‘予之则喜’的道理……但,到底谁说的才是治国正理?
可管子说:‘游商蓄贾之所道,财物之所遵。故苟人吾国,食吾国粟,因吾国之币,然后载黄金而出’……商贾的强烈流动性,使财富易于转移,君主对其难于控制,造成国之财富严重流失。汉王连税都不征,只是单方面‘予之’,难到不怕财富流失吗?”
孙绰迷迷糊糊随着高翼走下了灯塔,然后任由对方拉扯着转遍了整个校舍。其间,高翼与学生比肩坐在学舍内,几乎每个学生他都能一口叫上名字,甚至记得对方父母来自何方。
当然大多数孩子都是孤儿,他们大都姓高,见到高翼常尊敬的称之为义父。
高翼与他们亲切的拉家常,询问学校的伙食情况,询问学生的学习状况。那些有父母的孩子多为汉国的功勋之后,也就是高翼获得的第一批高句丽工匠之后。高翼喜欢与那些孩子谈论他们父亲的逸事,谈论他们当初会面时的情景。
高翼的记忆力惊人,他甚至记得当初那些人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孙绰在一旁暗自称赞。
高翼自己等于一举笼络了两个人。中国是个尊重祖先,讲究家族传承的国家。他当着这些孩子的面,谈起孩子的父母与他共同创业时的情景,让这些孩子感到莫大的荣耀。事后,这些孩子必然会向他们的父母得意的炫耀这段经历。
而他们的父母得知汉王还记得他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匠人。从今往后,他们就是汉王铁干的死忠派,而他们的孩子也将继承这一家族特性。
高翼从三山返回后,立刻来到这所学校,可以想见他对这些学员的重视。从他刚才所说的那庞大的计划中,可以想像,这些孩子今后必然成为国之栋梁。有这样一群狂热的拥护者支持,三山在今后数十年里,在这些死忠派活着的岁月里,政权会安如磐石。
孙绰细心的观察着高翼的一举一动。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又目睹着高翼派出使节向燕国求和;目睹着远征倭国的三山水军趾高气扬押着大批俘虏。
那些满载着银锭的船只吃水很深,它们笨拙的使进码头,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们炫耀似的用敞篷马车满载着白晃晃的银锭满城巡游,向人们展示这趟征讨的丰厚。
“这可算‘白银征讨’啊!”,在雪后晴朗的天空里,黄朝宗披着虎皮裘衣乐呵呵的看着装满银锭的马车驶入国库。
如今,黄朝宗已忙碌完南岭关的战果点校。宇文兵也如期带着高句丽用兵和宇文族骑兵登陆牛庄,于是他返回了三山城,开始主持三山的财政工作。
虎裘,在晋国穿戴这样的虎裘是需要级别的。现在连高翼也不过是一袭棉袍。黄朝宗居然敢大摇大摆的船着虎裘,难道他真不怕犯下僭越之罪吗?
“不,怎能说是‘白银征讨’呢?”,高翼反驳说:“应该是‘黄金征讨’,下一船货拉回来的是金沙——肃慎国的金沙,全是越国山里高纯度的金块与金沙,不用提炼可以直接铸成金锭。”
黄朝宗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此次石间国国主随船儿来朝觐,不知肃慎国国主是否会随船而来。”
黄朝宗这话说得很得意,语气中隐隐透出强国的自豪,高翼拍拍他的肩膀,心有戚戚焉地与黄朝宗相视而笑。
“外邦朝觐?他真是位‘大王’,可这个大王……好奇怪哟!”孙绰见到那两人笑的奸诈,心里暗自称奇。
自从在学社见到高翼与学生比肩而坐后,孙绰就觉得这个国家的礼节很奇特,虽然很多地方还延续着汉礼,但人们却一点没有避讳的自觉。
他不记得军中有人向高翼行大礼(跪礼),印象中他们好像只举拳敲击胸甲,而高翼反而要回以军礼——国主回礼,那些人竟坦然受之,似乎这一些天经地义。
至于国中百姓,见到国主也很少有诚惶诚恐的态度。比如:行路中的百姓见到国主,没有跪地叩首,没有山呼“千岁”,他们只悄悄避到路边,等高翼走后,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上路。
这些“毛病”绝不是故意冒犯,那些人的动作整齐划一,这绝对是一种规定好的礼节……什么礼节?
或者,那个高翼一点没有国王的意识,他完全不在意“君臣纲常”。在船坞,他可以席地而坐,与那些工匠随意交谈,偶尔还说个笑话,引得众人声嘶力竭的狂笑;
在码头,他可以随意揪过一名船商,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拍着对方的肩膀询问最近“生意”如何?“生意”,对了,这里把“买卖”叫做“生意”。
一位国王,竟然在路上与地位低下的商贾互道“恭喜发财”,这是个什么世道?什么时候,商贾可以骑到儒士头上?
但是,这样一个王,百姓对他的尊敬却是发自内心,他甚至不带一名侍从,独自在大街上闲逛。偶尔窜进一间店铺,就站在柜台前与老板讨价还价。
这样一个王,却有两个番国哭着喊着向其称臣,甘居属国地位。但他又坚决不把自己升格为“大王”,真是奇怪。
高翼笑完,向孙绰解释说,“石间国国主原来是我的一名佣兵。据说,他祖上也是汉臣,后来在倭国侵扰中家破人亡。
后来,我军发动征讨,因兵力不足在新罗招收佣兵时,他带着仅余的数十名家丁投军,因作战勇敢,又精通汉语,故而成为新罗佣兵团首领。”
说到这儿,高翼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脸叮嘱黄朝宗:“石间国虽然由我而立,处处需仰我鼻息,但对他的接待要注意把握尺寸,既要示之以恩,也要让他知道,石间国只是我们的属国;
要让他感觉到,他是我们自己人,是一个有尊严的国主。但也要让他明白,没有我们的支持,即使他占领倭国全境,他的位子也不稳……其中方寸,你好好把握。
至于肃慎,短期里,我们只把他们当作一个平等邦交国,但只限于生意上的来往——我们卖给他兵器、铁制品、粮食等等,与他交换金沙和兽皮,短期里,我们需要肃慎国的壮大,以支持石间国,但长久来说,它是我们牵制石间国的武器。
国与国之间,从来没有长久的盟友。倭国那个岛很邪,孕育出的文化毒性很大,喜欢反噬。在那个岛国上,一家独大是个灾难。所以,他们两国的盟约只能在我们主导下。具体怎么做,回头咱俩再商量。”
肃慎?这个名字孙绰知道,但他感兴趣的还是高翼话里透出的合纵连横之策。
肃慎人所建立的越国,经后人考证是属于中国的古越文化的后续,也就是南方的越国,在勾践夫差争雄、吴越两国灭亡后渡海逃生,然后他们在中国东北、东南亚一代,绵延出了无数的古越文化后续。
可惜,由于当时出逃的古越族都是平民,他们文化程度不高,对国家体制不了解,所以他们建立的古越文化,在当地土著的反扑下,最终都成了历史遗迹。
高翼对肃慎国扶持的策略与石间国完全不同。对石间国。他是赤膊上阵,与铁与血支持对方立国。而对肃慎国采取的是文化侵略方式。
他邀请肃慎国国王来三山,就是想让其亲身体验,感受三山的强盛与繁荣,同时,让对方产生建立完善国体的迫切感。
肃慎想建立完善国体,范本在那里?
只有无私的三山肯向他敞开胸怀,于是,他将不得不派遣大量子弟来三山学习文化。这些人学成之后执掌国柄,自然会对老师产生归属感。只要高翼确立一种公正平等的外交政策,相信数百年后,肃慎想不承认三山母国的地位,都难。
到那时,繁荣起来的肃慎就是三山的市场、金库与粮食基地。这种经济上的依赖性比一纸盟约更能束缚肃慎。今后,在那个岛上,石间国是三山的打手,肃慎则是石间国的制动阀。
黄朝宗一点就通,联翩的计划涌现出来,他兴奋地高声大笑,旋即,他又看到沉思的孙绰,连忙压低笑声,暗一指孙绰,示意此时不宜深谈。高翼微微颔首,黄朝宗再一指仓库,告辞去清点收获。
孙绰仍在沉思,高翼转头看了看他,又摇摇头。
出身于儒学的孙绰能反对他的出身吗?他也是一个儒学利益获得者,即使他有所领悟,他能够说动皇帝,说动晋国所有利益获得者放弃利益,推动国家前进吗?
他不能。
高翼什么都不瞒着孙绰,本希望晋国或多或少有所触动,但历史的惯性如此之大,他根本没指望有所收获。
就怀着一颗平常心吧,得之则喜,不得,也没有损失。唯愿他们能略有触动。
“王,王……”声声呼唤叫醒了沉思的高翼,也惊醒了孙绰。
是一个女官。
自赵婉离职后,高翼府内的工作有点乱,这名女官显然没有经验,她手足无措地看着高翼,红晕上脸。
“何事如此慌乱”高翼不悦地问。
这次大批量迁移中原移民,三山有两个收获,一是锻炼了官府应急体制,二是吸纳了大量识文断字的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