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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高翼大吼。
一名军士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被打断思绪的高翼才待扬眉训斥对方,却心中一惊。
这是守卫南岭关的高雄,他不待高翼发问便结结巴巴地汇报:“家主,大燕国尚书左仆射皇甫真叩关。”
第39章 赫赫威名(上)
南岭关口,高翼神情复杂地看着关墙外那支鲜卑骑兵。
这次,慕容鲜卑这次没有动用王牌主力——铁甲重骑兵,来的是只是一支500人的轻骑兵小队。
这队骑兵没有统一的制式军装,他们随心所欲地穿着各种花花绿绿的衣衫,这些衣衫看上去来历可疑,似乎全是自不同人家抢来的,而被他们所抢的人囊括了各个阶层与种族。他们站在关外,似乎在开一个万族博览会,或者是一个百业大会。这一切,在特别讲究统一着装的三山军队看来,制造出一个滑稽搞笑的氛围。
然而,慕容氏的赫赫威名无人敢轻视,石堡上的人都不敢嘲笑他们,高翼也不笑。
懒散的队列,漫不经心地士兵,没有给人轻视心理,望着这支没有狰恶面孔、嗜血目光,仿佛是在郊游般轻松自在的骑兵小队,高翼不知怎的,竟觉得阵阵发寒,难道是他初次上阵的原因?
“听说慕容恪治军,讲究随心所欲”,时值此刻,反而是宇文昭显得极为平静,她拽住高翼的衣袖,低声说:“平常他的军营里喧嚣的像个市场,也几乎看不到维护军纪的人,但从没有人能够潜入慕容恪军营,然后全身而退。”
高翼恍然。
这些人都是百战老兵,身上自然散发出一股杀气,难怪他感到阵阵胆怯。
与此同时,南岭关外,慕容骑兵队伍中,一位身穿晋朝制式官服的儒生也在眯起眼睛,打量着这座在胡人传说中,被天神眷爱、难攻不落的雄关。
南岭关是由两座石堡组成,石堡的建筑风格完全与中原不同,但这并不重要,当时,随着佛寺遍及中原,印度式佛庙建筑风格遍及中原大地,风格独特的建筑比比皆是。不过,这座石堡却与通行的所有建筑全无相似之处——因为那些建筑都是砖瓦与土木结构,这座石堡的外墙却是厚厚的花岗岩。外观上看,它就是个整体防御塔,隐隐地,可以看到塔中露出鳞次栉比的防御机械。
那儒生所不知道的是,这座塔实际上还是一座兵营,一座类似于后代商务楼似的建筑。
除各国都城外,当时的城墙都是夯土而成,到了明代才在夯土层外套一层砖。这座城堡则整体采用花岗岩砌成,用水泥浇筑墙缝。外墙甚至厚达三米。整个石堡墙高17米,堡内有大大小小的房间数十个。这些房间都采用类似写字楼的大敞间设计,每隔一段距离用承重墙分隔房间。每房可容纳五十人,整个石堡可驻军3000人。
站在儒生的角度看,这座石堡的外墙,除底下10余米高的墙壁没有石窗外,余下的7米墙壁,其上又布设了一层错落的窗户。窗户成细长的梯形,上面装有手臂粗的铁条,整个窗户宽度仅能让人勉强爬进去。可以想象,有这层窗户存在,石堡的防御不是弱化,而是更加恶毒了。这样一来,当士兵攀登外墙时,会遭遇到堡内守卫者刺出的长枪与弓箭。
这位儒生不知道的是,这石窗不仅是观察敌人的窗口、射持弓箭的射击口,它还是石堡最大的陷阱。它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引诱士兵自此进攻。但勉强爬进窗户的士兵,即使遇到一个童子手持长枪也无可奈何——因为石墙太厚,石缝太窄,没钻出石缝的士兵就像是绑住手脚待宰的鸡鸭一般,毫无反抗的余地。
这儒生显然被这建筑所震慑,他打量了又打量,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不知道的是,高翼没有学会罗马的拱券式建筑技巧,任是在他反复的指点下,康恭明与随后的红螺寺建筑队也没搞清拱券式建筑的梁柱受力模式。故而,这座石堡的外墙虽然巍峨宏大,但它的内部却是木壳。房间的地板与天花板还采用木质结构,用嵌入石壁的木梁分隔各个楼层。
儒生抬头仰望,空中有一个悬空索桥沟通两堡,显然,即使处于交战状态,两堡之间也可相互支援。石堡外还环绕着两圈壕沟。每条壕沟相距20米,最外层的壕沟则距离堡墙40米。壕沟宽4米,深度无法估量,但两条壕沟充满了水,遥遥通向海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人工湖……
塔楼上,高翼已观察完慕容骑兵,将目光聚集在尚东看西看的儒生身上;塔楼下,那位儒生察看完石堡的情况,最终将目光固定在塔上身材高大显眼的高翼身上。几乎凭着直觉,那儒生判定这汉子就是堡内能够做主的人。
穿越这40余米的距离,两个汉人彼此用目光交锋。一位汉人是为帮助胡人屠杀汉人而来,另一位汉人则是为了守望他的同胞与友人——坚定的守望。
为此,从未经历过屠杀的高翼不得不坚持、再坚持——只为不被屠杀。
就这样被征服?不,决不!
高翼心里呐喊道。虽然按照传统说法,被征服只是民族大融合,而抗拒被融合就是民族分裂分子——亦如岳飞、文天祥,但高翼还是不愿被“融合”。
“拿弓来”,高翼暴喝道:“不自由,毋宁死!既然逃避也躲不过,那就面对吧!让我们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让我们堂堂正正地死……哼哼,谁胜谁负,打过才知!”
高翼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温和的,温和地给领民们发放食物,发放衣着,温和地巡视自己的农田、港口、码头,如今他突然暴怒起来,像一头狮子。塔上的士兵一愣过后,轰然相应:“战!”
军号凄厉的吹响,塔上各类机械缓缓地移动着,塔下看不清具体情况,只见到堡墙边无数的人头在奔跑,呐喊着、咆哮着响个不停,不一会,一支支黑色的箭矢自墙边冒出,冰冷的矢尖对准了塔下的骑兵。
第40章 赫赫威名(下)
这是由长弓组成的弓兵队。在鸭绿江边受慕容恪的启发,高翼给他的士兵都装备了这种苏格兰长弓。
长弓呈简单的圆弧型,没有中国角弓、复合弓反弯的复杂形状。从制作时间来看,做一个上好的角弓、复合弓大约需要半年甚至三四年的时间,但做一个长弓只需要两小时。后世的科学数据证明,长弓是所有弓箭中最为犀利的武器。它的射程之远,远远超越那些花费数月数年时间制成的角弓、复合弓。
长弓的制作诀窍在于弓背不采用火烤的方式,那样的话会降低弓的张力。它的弓背也不能一下子弯曲到位,那样弓背就要造成内伤而失去弹性。弯曲弓身的过程叫做“驯弓”,就是让弓背逐步适应弯曲,完成这事需要一个专门的钳床,而高翼这里唯独不缺少各种机械设备。
上好的长弓用紫杉木制作,坚硬而有弹性。榆木、白蜡木、橡木、柞木等坚硬的材质也是可用的替代品,辽东的柞木丰厚,正适合大批量生产长弓。
反弯弓、角弓、复合弓等等弓,因为制弓时采用火烤的方式,破坏了木材的内部应力,为了防止弓臂在强力下逐渐变软,存放以及携带时那些弓都是不挂弦的,只有临到战场才开始组装挂弦。而长弓不存在着问题,它制作简单,内部应力没受到破坏,所以平日里大可挂上弦招摇过市。如果弓变软了——那就扔了它,再作一张新弓,反正这一切只需两小时。
高翼手中的弓渐渐张满,这是一张一米七高的大弓,光箭杆就有1米二长。他缓缓移动着目标,想了想,将长弓微微上扬,“嗡”地一声巨响,一支长箭斜斜的射向天空,迅速的掠过燕国骑兵的头顶,远远的扎在他们身后。
队中的那儒生脸色一变。
紧接着,堡中又飞出另一支箭,发出一声闷响,扎在骑兵们的脚前。箭杆入地近半,箭尾尚带着嗡嗡的颤音。
这两箭是有名堂的,前一箭是测最大射距,后一箭是测最直接射距。最大射距的那一箭远远落在骑兵身后,这表明整个骑兵队都在射程内。即使他们现在掉头跑,也将会遭遇数轮打击,能有多少人逃出生天,全在于堡上人的射术高低了。
两箭之威,让这对骑兵立刻紧张起来,他们手指微动,催动马缰,眨眼之间在堡前布成了一个圆阵,将那位儒生护在圆阵中央。
虽然中国历史上百步穿杨的名射手屡见不鲜,但中国的骑兵缺鲜少配有盾牌。故而,骑兵们以身体为盾的保护没让那位儒生增添多少安全感。他高声冲骑兵队长吩咐几句,那人立刻冲出圆阵,来到堡前大声高喊:“大燕国国主慕容隽特使尚书左仆射皇甫真宣慰宇文铁弗,咄,堡上的人还不打开中门、放下吊桥,迎接皇甫大人入关。”
这些话里文绉绉的成分太多,高翼勉强将那些话倒换成自己能够理解的语言,大概就是上面那个意思。
“宇文铁弗,说的是我们吗?”高翼嘟囔着,堡上人尴尬的回避着高翼的目光。
宇文昭一挺胸膛,迎着高翼的目光回答:“不错!不要冲动,他在说‘宣慰’,打开中门放他们进来,一切由我应付。”
高翼淡淡一笑:“你以为我会像那些腐儒一样,躲在女人的身后苟且偷生吗?战争,与女人无关,你回避一下——”
【文】宇文昭面色沉静:“他说的是宇文铁弗……打开堡门。”
【人】堡上无人移动,士兵们眼神四处躲闪,南岭关守将高雄假意没听到此话,紧紧把着堡墙,装出全神贯注的模样。副守将宇文逢急得两手直搓,但却不敢插嘴,只眼巴巴望着高翼。
【书】“打开堡门”,宇文昭再次下令,高翼连忙挥挥手。
【屋】双子堡只开了右侧堡门,三辆船形的小车推出了石堡,其中两辆舟车并排,在第一道壕沟上搭成一座小桥。第三辆舟车吱吱呀呀地从这道桥上推过,推入第二道壕沟,浮在水面上成为堑桥。
除了搭建浮桥的士兵,堡中再无人出来,没有焚香迎接,没有黄土垫街,除了这几个推桥的士兵,隐隐绰绰中,还以看见堡门口几个晃动的人影,但看来他们没有出堡的打算。
相持了一会儿,堡外的人终究耐不住性子,那位儒生恨恨的下令:“平将军,带人冲进去。”
那位平将军一声令下,几百名士兵铁蹄隆隆,奔过木桥,冲入堡中。
地面上无人。
那位平将军拉着马,快速的在堡中兜了个圈子,除了门口那几名照料堡门的士兵,他再也见不到其他人。
这是一座圆形的城堡,圆形空地中心是一口井。堡内的情况与堡外截然不同,石堡向内一面有两层阳台,搭建在离地五米的花岗巨岩壁上,阳台深处还可以看见无数半开的巨大石门。如今,那房间不住地向外吐着全副武装的士兵。
正对着石堡前门的南侧,几根粗大的石柱一通到顶,沿着石柱盘绕着折来折去的石梯。每段石梯通向楼层的入口是一个狭窄的石门。如今,那石梯的二层高低上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人。女的身材娇小,面目如花,却略有沧桑与憔悴感。男的身材高大,带着一脸憨笑,人畜无害的看着这队凶悍的骑兵在井院中茫然乱跑。
一队骑兵护卫着那儒生踏入石堡,那儒生眯起眼睛,略一打量堡中情景,便取出一捆竹简迈步上前,大声道:“诏,宇文铁弗部首领跪听燕王宣谕。”
宇文昭一步一步地走下石梯,没走几步就觉喘不过气来,又觉两腿发软,但她紧咬嘴唇,决不停步。忽然间,一只大手紧扶住她的香肩,稳住了她那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