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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汉女-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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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我们三人果带了宫女太监在园子里头放起风筝来,我手中举了一只紫蝴蝶,皇后自是选了凤凰,宁妃拿了春燕,宫女们也举了各式各样的凑趣,一时,天上花枝招展的,煞是热闹无比。

我的母妃亦是极喜欢放风筝的,每年总要放个几回,且都是亲力亲为,待放的高了,看不到影的时候,却拿了把银剪轻轻剪断了白线,母妃说这是放灾,父王是刀口上舔血的人,虽是为国杀敌,死在他手上的人到底太多,唳气过重,要放放灾祈祈福才安心。母妃每年只放三个,为父王,为我们姐弟,却独独忘了自己。

想到此,心内哀伤万分,遂命阿离拿来剪刀,用力剪断了手中的线,风筝立刻摇摇飞出了视线之外,我怔怔的望着,暗自祈祷:愿父王母妃泉下有知我一片思念之情。

第一卷:宫闱生涯 第四十章

顺治十一年五月四日,皇三子玄烨降生在景仁宫中,他的降生结束了绵延京城数日的大雨,一轮红日照在紫禁城的上空,太后紧紧抱着玄烨,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满族有佟、关、马、索、齐、富、那、郎“八大姓”之说,而佟佳氏之佟姓位列八大姓之首,众妃之中,除皇后外,出身最高贵的就是佟妃了,宁妃虽有子,但毕竟出身低微,中宫皇后无子,福临一心扑在皇贵妃的身上,冷落了众人,太后一直担心后嗣,如今玄烨呱呱落地,其母无论出身还是气度见识皆在众人之上,怎能不叫太后欢喜呢,可福临只是冷冷的,不甚在意,太后却不去理会,下旨大肆庆祝。

玄烨满百日那天,太后预备在宫里大宴王公诸臣,佟妃却在前一日命人向太后回禀,说自己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出席宴会。太后命我带了太医去瞧瞧,太医也只开了些调养之类的药就回去复命了。

我把玄烨抱在怀里逗弄着,一面对依然倚在床上的佟妃道:“我倒是没有瞧出来你有什么不适的,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去了?”

佟妃安闲的翻了一本词曲集,瞥了一眼我道:“回头见了太后,可不许这样说。”

玄烨虽刚满百日,白胖胖的小手已然有了气力,此时正抓了我脖子上佩带的翠玉链子来玩,一使劲,竟扯断了细细的琏带,珠子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纷纷坠落在地的玉珠子,竟咯咯的笑了起来,我亦笑道:“瞧瞧你这儿子,这样小,喜怒哀乐就这般清楚,长大了亦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

乳娘笑着从我怀里抱走了玄烨,小宫女进来收拾地上的珠子,我这才坐到佟妃身侧,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个主意,我冷眼瞧着倒是更淡漠了些。”

佟妃放下手中的书,一双清透的眸子看住我,淡淡道:“我生了这孩子,对大清皇室也算有了交代,我最大的使命也已完成,你也看的清楚,皇上的态度不过如此,满心满眼的只有皇贵妃一人而已,我不屑于争宠,这孩子的以后,全凭他的造化了。”

我心中只觉凉薄了些,也只能劝道:“太后很是喜欢玄烨呢,说到底,你也不过才十七岁,难道就这样清冷冷的过着吗?”

佟妃象牙般滑腻冰冷的手伸过来,我轻轻握住,只听她柔柔道:“我自有我的骄傲禀性,注定我不会象他人那般费尽心力去邀宠,总觉得少了夫妻的意味,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的,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骨气,我还是有的,这样干净的过着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啊。”

我微微叹气,情知无法说服她,福临亦尝对我讲过,佟妃的相貌才学本不在宛宁之下,初见之时也曾心动不已,奈何她的性子总是太过冰冷淡漠,无法叫人亲近。我听了只有些不悦的,福临到底还是用帝王对待嫔妃的心态去与佟妃相处的,若他多些寻常普通男子的心意,恐怕也不会是今日这般。

佟妃又道:“原本想着,进宫来独自一个总还是有些寂寞孤单的,不曾想还能得到你这样的知交,上天已待我不薄,更何况还给了我一个孩子,已然足够我后半生安然的活着了。”

我心内一酸,强笑道:“好好的说些丧气话,你且好生将养着,真不愿去就罢了,也没有什么意思的。”

佟妃又回复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笑道:“我可就等着这话呢,太后面前还要帮我掩饰掩饰。”

我亦笑:“太后的通透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不必说她老人家也是极明白的。”

佟妃点头,我瞧她略有些倦怠,起身道:“我这就去了,回头得了闲再来瞧你,太后吩咐了不许人来打扰的,你好好养着吧。”

她笑着颌首,我眼见她闭上眼睛,又为她掖了被角,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寝殿。

次日,是玄烨满白日的正日子,宗室亲贵,后宫妃嫔,王公大臣,熙熙攘攘坐了一堂,端的是皇家富贵气象,歌舞升平,太后满面笑容坐了正席中央,我抱了玄晔坐在太后身侧,依次是皇后,宁妃,福临携了宛宁自坐了太后左手边,下首却坐了佟大人,佟太太并岳乐夫妇。

咋一见,我还是止不住的心悸,恰逢他们夫妇齐齐坐了对面,更觉尴尬,佟佳蘅芳亦是有孕在身,肚子高高的挺起来,脸上含笑,一副雍容之态。

好在我手里抱了玄烨,那是个极不安分的,小手在空中乱抓,嘴里还依依呀呀的说些什么,太后笑着给他戴上了长命锁,嫩藕似的白胖手脚上亦戴了银锁,这孩子格外的灵透可爱,瞧见太后伏身给自己佩带饰物,欢喜的咯咯笑着,竟伸手要太后抱,太后欢喜的接过去,笑道:“好宝贝,瞧瞧这就知道和祖母亲了呢。”

众人一迭声的凑趣,直夸的天上少,地上无的,福临笑道:“孩子还那样小,能看出什么来,倒不要夸赞太多,以免折了福气。”

太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众人亦噤声不敢言语,宛宁见太后不喜,忙上前笑着给玄烨怀里放了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道:“瞧皇上疼的,如今连好话也说不得了呢,连起的名儿都是那样好的。”

太后这才转怒为喜,笑道:“果然是个好名儿,透着贵气庄重。”

福临醒悟过来,知自己失言,忙笑对太后道:“儿子还没有贺喜额娘呢,来,儿子先干为敬,额娘大喜。”

众人亦站起来举杯:“太后大喜,阿哥长命富贵。”

太后将玄烨又交到我手上,一迭声的劝佟家夫妇喝酒用菜,玄烨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咯咯的笑着,皇后也不由得抱过来,笑道:“瞧这欢喜的,难道你也知道是在为你办酒宴吗?我也忍不住疼你来了。”

宁妃也笑道:“三阿哥长的极象了佟妹妹的,瞧这额头这样宽的,也不怕人。”

太后笑道:“不象他老子好,皇帝小时候啊,只跟我,换了奶娘抱,都哭的昏天黑地的。”

众人皆笑道:“这是皇上和您亲呢。”

福临略有些不好意思,赔笑道:“额娘拿儿子打趣呢,如今是孙子最大。”

太后感叹道:“老了。”又笑对众妃道:“你们这些还没有给我生孙子的,可要加把劲了,人一老,总盼望着儿孙满堂的。”

佟太太笑道:“太后是有大福气的,皇上正春秋鼎盛,诸位主儿又年轻,必定会儿孙满堂的。”

他人倒还罢了,只皇后听那话,心里总大不自在的,我伸手将玄烨抱过去,轻轻按了按她的手,她勉强对我一笑,只闷闷喝酒不语。

我心中亦不免替她难过,大婚四载,总也不见动静,太后心里着急,只不说出来,怕勾起了她的伤心事,皇后亦是心知肚明的,暗地里逼着太医不知服了多少药,只没有效验,眼见这深宫中一个接一个孩子呱呱落地,难免心里忧闷。

偏眼看去,岳乐只闷闷的坐着喝酒,一杯接着一杯,我不知为何,忽的想起他上次醉酒之说所言: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心内一时酸楚的厉害,我们相隔不过一张桌子的距离,此时,却如隔了千山万水一般,那么遥远,远的仿佛我用劲力气也达不到一般。

好容易,宴会散了,我亲自抱了玄烨回阿哥所,乳母宫人打着宫灯在前头引着路,经过浮碧亭之时,却影影绰绰有人站在亭边,宫人将灯高高挑起,却是岳乐木桩似的站在那儿。

我楞在原地,乳母窥着我的神色,小心从我怀中接了玄烨去,笑道:“格格,夜深了,奴婢抱了阿哥过去就是,您也乏了一日,不敢劳您大驾了。”

朱颜忙上来道:“格格,奴婢陪着乳母过去就是,您站在歇歇脚等等奴婢。”说着,带了乳母一行往阿哥所去了。

第一卷:宫闱生涯 第四十一章

月光如流水一般,一泻如玉,静影沉壁,浮碧亭后接天荷叶随风摇曳,偶有花香深深浅浅浮来,清澈入骨。

岳乐走上前来,站到我的面前,我顿觉他一身的酒气,轻声道:“怎么喝了这样多?”

他却只不言语,楞楞的瞅了我半晌,忽伸手将我揽在怀里,在耳边无限柔绵的喃喃道:“我想你,想的好苦好苦。”

我的眼泪,忽然不争气的就流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脖子。

我只是想,想知道,经历了这么多的世事无常,你的回忆,是不是还如我的一样繁盛。

曾经我总是以为我们可以这样相拥着过一辈子,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心慌,因为我知道,我们还有太多太多的光阴去消磨,直到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嘎然而止,甚至没有一丝的转圜余地,我才恍然,最美的不过短短几个秋而已,短暂的叫人不忍回顾。

如此时,不需要描述任何撕心裂肺的刻骨相思,只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我想你,就足以叫我心神俱伤,原来,同甘共苦亦可以这般演绎,我的心与你相比,更是苦涩万倍。

象在梦中一般,我紧紧靠在他的胸前,忽然瞧见树影下挑灯等候我的朱颜,刹那间回过神来,猛的推开了岳乐,颤声道:“我们不能这样,我没有宛宁那样的勇气,你也不是福临,做不到那样决然。”

岳乐紧紧盯着我,眸子里含了满满的痛苦和怜惜,嘶哑着嗓子道:“这一生,我们竟都为了他人而活。”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心神,尽量把语气放的平稳,道:“缘起缘灭,缘浓缘淡,本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为谁活都好,能坦然面对自己就好,这也许就是我们的宿命。”

说罢,对岳乐微微福身,道:“宫门就要下钥了,王兄请吧。”亦不敢再看岳乐的神色,慌慌的唤了朱颜,往寝宫走去。

日子一天一天的,了无意趣,太后命了胡宫山隔了两日便进宫来,为我讲解兵法史籍,干瘪晦涩的古文在胡先生刻意的生动讲述下倒着实使我多了几分兴趣,太后看在眼里,略安心些,又命人找来了关于四位汉人王爷的生平,战事等一一给我翻阅。

一日,我和胡先生依旧在书房授课,讲至平西王吴三桂降清一节时,我思虑良久,还是问道:“先生,照咱们汉人的说法,吴三桂开关清清,无疑是汉奸之举了?”

胡宫山闻言一楞,放下手中书卷,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我,淡淡道:“格格以为如何?”

我沉吟着,字斟句酌道:“我与先生均是汉人,明末政治腐败,宦官当政,百姓苦不堪言,结束它确是众望所归,可明朝到底待吴三桂不薄,仅仅为了一己之私,背君叛祖,无甚骨气,确为人之所不齿。”

胡宫山亦不多做评论,只望着窗外道:“这一切后世自有评论,你我身在当朝,不便妄下断语。”

我明白他的顾虑,此时我与他的这番谈话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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