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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俭。省下钱来好添条枪,给兄弟们添件衣裳。”
此话当真?太平村的保长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创大事业的人最后的目的不就是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嫖娘们。
吃大烟吸毒那是人性的堕落,不是正常人干的营生。然而像生哥这样带着兄弟们在跟自己的肚子较劲,省吃俭用,省下钱来创事业,他还没见过,更没听说过。他马上转变了对生哥的看法,心中暗暗的佩服生哥。从腰袋里摸出烟袋荷包来自己抽了起来。
太平村的保长到王仪的姨夫家里来,还有一块心事,就是想喝王仪姨夫自己酿的老白烧。早先干保长的时候,他来的那几次也是为了喝王仪姨夫酿的白酒,这酒有力气曲味大,喝起来香泛,有些回味,给饮过的人留下想头。他对王仪的姨夫说:“生哥他们不吃烟,不喝酒,那么就叫他们吃饭。咱两个多少地喝点,怎样?你可得知道,我干保长时喝的酒,都是敲村民们的竹杠,村民们求我给他们办事送的。如今,德国人拆平了太平村,村民们都做鸟兽散没了踪影,我这干保长的也成了苦力流民。今天我不讹你的酒喝,讹谁的酒喝?”说完他哈哈着大笑起来,性子直的人说的都是实话。
可王仪的姨夫高兴不起来,他造酒的这门手艺是当年朱元璋为了报答在这间厅堂里的生育之恩,在这间厅堂里塑了自己的坐像后,又封赏了五十亩好地,供他的祖上酿酒供奉朱元璋皇帝的神像。朱元璋还特地从南京城派了会酿酒的太监来教他的祖上酿酒。这酿酒的手艺可是绝活,技艺高深,用得全都是秘方。今天这可恶的德国鬼子霸占了他的田产,又要拆除青岛村,使他祖上流传了五六百年的酿酒手艺断在他的手里,世代居住的家园毁在他的手里。他能不心酸吗?他的心里能平衡吗?他真想带着村民们去跟德国鬼子拼了。可德国人的手里有钢枪,他们的战舰就停在胶州湾的港口里,那乌黑发亮黑洞洞的炮口,直直地指着青岛港,对着他们的青岛村。总督官邸后面的炮兵营,那些野战山炮,静静地朝向了要拆迁的村子。还有德国士兵背着的长枪和腰间挂着的手雷。这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十连甲的保长来说,是个巨大的恐吓,他的命即使能死一千回,他也不敢贸然造反。他看得见德国人在青岛港上草菅人命杀人如麻,稍不留神脑袋就搬了家。那些胆小怕事的村民更是听之任之,随德国人任意驱赶。他是当保长的,德国人叫他在三个月后搬走,他又能怎样?他不过也是跟那些胆小的村民一样,有的只是睚眦和愤恨。他把脸朝向正在哈哈大笑的太平村保长,说道:“老哥,有句实话不瞒你说,我本不是生哥的人,只因前些日子生哥和我外甥从崂山上下来,搞德国人的枪,被我碰上叫到家里来。我本认为青岛港上堂堂有名的生哥,在崂山上有一百多号人绺子的大当家的,怎么着也得抽个大烟,喝碗好酒,晚上找个窑姐儿陪着。没想到他吃的是粗茶淡饭,睡的是草窝子。到了晚上抱一抱柴草铺在这厅堂里,在朱元璋皇帝的神像前,就那么和衣而睡。老哥,你是知道,我是酿酒喝酒的,每顿饭必喝。可我看见生哥他们省吃俭用,就是为了省分钱多买条枪,跟德国鬼子干,把德国鬼子从青岛港上赶出去。我不由得暗中佩服起生哥来,生哥为了谁?他在青岛港上没有亲戚,光棍子一人,他为的是咱们中国人的志气,不受外国人的奴役。德国人不是要三个月后把青岛村拆平了吗?我他妈的是王八吃了秤砣铁心了,我要跟着生哥干一回,把这些德国鬼子从青岛港上赶出去,咱们中国人自己当家作主。老哥,请你原谅我,我已经暗自起誓过永不沾酒,我得自己对得起自己,决不食言。生哥说了饮酒误事,如果老哥相信我,我就以水代劳,陪着老哥喝几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人家以水代劳,那喝的什么劲?太平村的保长这时也没了刚才要饮酒的那股子兴致,他的兴趣多少有些低落,但他心里理解生哥这帮子人干事业的决心,道:“承蒙老弟厚爱,我这里也免了吧!”
“不,不。”王仪的姨夫阻拦道:“老哥,酒,你不能不喝,你还没入生哥的绺子呢!今天你不但要喝酒,我还要把五百多年前朱元璋皇帝赏赐的三大缸御酒送给你。”他说着用脚踩了一下朱元璋塑像底下的一个机关,只见朱元璋塑像底下一个秘密的洞口打开来。他叫了王仪和那四五个兄弟下去,把三个上有“洪武贰年赏赐”带有御酒字样的大酒缸抬了出来。
太平村的保长见这三缸酒五百多年了,且是朱元璋赏赐的,他哪里敢受,这酒无缘无故地受了,那不就折杀他了?于是他对王仪的姨夫,道:“老弟,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这酒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是朱元璋皇帝赏赐给你家祖上的,我如今受了,朱元璋皇帝能饶过我吗?他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我平平安安,万事如意吗?”
王仪的姨夫见太平村的保长有些顾虑不肯接受,又说道:“老哥,咱俩谁也不用争竞,我刚才说过我已准备随着生哥去,生哥的绺子里是不喝酒的。如果你今天不取这酒,那么三个月后就是德国人的,再说你已经答应帮生哥的忙,让生哥搭你的船从海上走。是你先答应在先,我送酒在后,你岂有推辞之理?这回可不是你敲我的竹杠,是我自愿送给你的。”
太平村的保长一听乐了,把他的老底揭了出来,哈哈着大笑了起来。
稍停,太平村的保长对王仪的姨夫,道:“老弟,德国人三个月后要拆青岛村了,这一拆把人们拆的各自东西,再要聚起来可就难了!这酒本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看趁着现在村民们还在一起,咱们先祭天祭地祭祖宗吧!”说着就要去开启那御酒缸。
王仪的姨夫阻拦,道:“老哥,慢着,祭天地鬼神的酒得用自己酿的,赏赐的御酒祭了不好使。”说着王仪的姨夫领着大家来到了他家的酿酒作坊,从里面抬出三大缸老白烧。他们抬着酒缸来到了青岛村中的十字路口。青岛村的村民们见保长要祭天地祖宗,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全村的人都围了上来。王仪的姨夫这时沉重地,语重心长地向村民们宣布,三个月后德国人就要把青岛村拆平了,要村民们从现在起有亲的投亲,有友的靠友,不要在这里死缠着,以免吃了德国人的亏。王仪的姨夫当下就把他的家小打发到了他的丈人家去。青岛村的村民见保长家都已搬走了,他们能怎样呢?他们只能被驱逐,失去生养他们的家园,那情景够凄惨的。
祭完了天地鬼神祖宗,生哥他们回到了那间厅堂里,大家都饿了,仓促地把饭吃了。这时太阳已经西斜,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生哥问太平村的保长,道:“老哥,我们什么时候搭乘你的船走?”
这个事情不能开玩笑,不能像在旱路上说走就走。因那三桅杆的货船较大,吃水较深,一旦往岸上靠得近了,搁了浅,走不了,那就麻烦了,德国人抓他们就像抓死的一样。太平村的保长沉思着伸出右手掐算了一下手指,道:“现在是初旬的潮,潮水应该偏中,下半夜涨潮时,那船应该能靠上岸。涨潮得高潮时间大约在半个时辰左右,也就是说生哥你从离开船的那一刻起,在半个时辰内回来,那条大船就能顺利地离开青岛湾。倘若回不来,超了时间,潮水退下去了,那就不敢说了。”
生哥听后看看强子和众兄弟们,强子道:“生哥,我看没事,来得及,就那么短的块路,怎么也用不了半个时辰!”
看看天色不早了,生哥、强子、王仪分散开来往青岛口海滩走去。王仪的姨夫和太平村的保长与生哥带来的那几个兄弟一起,抬了朱元璋皇帝赏赐的御酒往青岛口走来。
在基督教堂的东侧不远处的三岔路口,德国人在那里设了一个哨卡。德国人设这个哨卡的目的,主要是盘查青岛港东部的村民,到青岛港上的街市贩卖农产品的。这些德国哨兵盘查的时间长了,也得出了经验,一般的他们只盘查出青岛港街市的农民,进青岛港街市的农民他们知道是去卖货的,基本上不盘查,任其进入。王仪的姨夫和太平村的保长与生哥带来的那几个兄弟,抬着三缸御酒来了,那几个德国士兵根本就不理睬,不过问。他们还以为抬着酒是要到天后宫娘娘庙去祭奠天后娘娘呢,他们顺利地来到了天后宫门前的青岛口海滩上。
太平村的保长问邻船的一条大船上的船老大,借了一条放锚的小舢板,将人和那三缸御酒都摆渡到了他的船上。生哥他们上了大船,卧在船舱里密谋着半夜涨潮后,上岸怎样行动的事。
半夜时分开始涨潮,太平村的保长一直在船艉拿着撑竿试探潮水的深浅。那船慢慢地上浮离开了海底,船开始随着波浪轻轻摇动。生哥、强子、王仪也都在船舱里沉不住气了,他们悄悄地来到了船舷上,伏在那里静静地观察着岸上的动静。漆黑的夜,这一段路没有路灯,只能凭着耳朵探听岸上的声响,波浪冲击岸边沙滩的哗啦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生哥来到了太平村保长的身边,低声道:“老哥,是不是往前靠靠?”
太平村的保长正把撑竿插进水里试着深浅,见生哥问他,便道:“生哥,不急,再住一歇,这里的海滩坡陡,咱们好大往上靠靠。”说是住一歇,实际上太平村的保长已经用撑竿撑着大船,随着涨潮的潮流慢慢地往岸边靠去。只是在漆黑的夜里,水里没有参照物,生哥感觉不出船在随着潮流前行罢了。
无声的等待是枯寂的,时间是难耐的,他们仿佛过了很长的时间,那条大船才慢慢地靠了岸。生哥他们像猿一样从大船上跳到了海滩上,顺着青岛口摸上了岸,向总兵衙门摸去。
总兵衙门大门前,有一盏照亮门头的电灯,灯不是太亮,昏黄昏黄的。生哥他们悄默声响地摸到了总兵衙门的大门口,见白天的那个岗哨没了,生哥以为他在岗哨亭里睡着了,把头从窗口伸进岗亭里看时,见里面没有人,那条枪立在岗亭的墙角处,生哥顺手把它拿出来递给了后面的兄弟。
今晚该着这个夜岗的德国士兵不该死,这个家伙在上岗前跑到弗里德利希路北端的,靠近大窑沟处的“盛记烤鸡店”去买烧鸡吃。盛记烤鸡店的那个掌称的师傅,是刚从店内提拔上来的学徒伙计。别看他在店内学了三年徒,看上去他对店内里的一切买卖都是心知肚明,熟练得很,实则那只是浅肤的眼经。常言道:眼经不如手经,手经不如常掇弄。那天下午刚好那个老掌称的家里有点事,大掌柜的便让他顶上了。
第一次掌称算帐收钱,难免心里发虚,业务不熟乱了方寸,竟给了人家烧鸡忘了收钱。那个德国士兵是谁?抢都抢不着,有了这等好事,他还去给你钱去?他见今天这个掌称的是个雏子,于是抱着烤鸡溜之乎也。这白得来的烤鸡岂有不吃之理?他抱着烤鸡来到了啤酒吧,便噇吃噇喝起来。怎奈,那些啤酒不太新鲜,再加上他一个人吃了一只两三斤重的烤鸡,到了下半夜就开始闹肚子。他站在岗亭里,想屙还屙不出来,不屙还肚子痛,这感觉是不好受的。生哥摸到他的岗亭时,他刚好跑去茅厕里。
生哥见四处无人,带着兄弟们迅速接近了军车。他们爬上军车掀开帐篷看时,全是野战山炮的炮